眾人見他二人無事，讓婢子進來清了地上血跡，又向他二人道了恭喜后便陸續出去了，叫他們好好休息。

白清寒扶著李言躺下，自己則要走開。

李言還沒有從興奮中恢復，拉住他不肯放手，“你去哪兒？不許走，讓我親親你……”

“我要漱口，”白清寒翻了翻眼睛，“嘴里都是血腥味。”

“真不解風情。”李言放開他，不滿地嘀咕著，隨即又想到了什么，嘿嘿笑道，“也是，沒了血腥味親起來才更舒服，還是清寒想得周到。”

白清寒沒有看他，“是你想得太美了。”

二人一邊留在白梅山莊養身體，一邊等著如影隨行將奚敬禾帶來，還有其他允諾了蘇韌的條件，李言也讓李修幫忙著手去辦。

這般過了半月有余，李言的內傷已經痊愈。白清寒的身子也大有好轉，面色紅潤，兩腮上也重新長出了些肉，不再凹陷，李言于是又喜歡上了捏他的臉。

這日早膳過后，他正在房里捏得開心，李修便敲了敲門進來了。

白清寒慌忙拍開他的手，“別鬧，去說正事。”

李言看著他被自己捏紅的雙頰，笑道：“你怎知九叔找我便一定是正事？”

“因為我不是你。”李修好氣又好笑地道。

李言撇了撇嘴，“好好好，說正事。正事是什么事？”

李修道：“你叫我準備的東西都已經備好了，這會兒都在山莊門外，是要咱們的人幫他們送上去，還是他們叫人下來取，你去跟那位天守說吧。”

“好。”李言取來貂絨披風為白清寒披上，“我們一起出去看看。”

白梅山莊門外，袁子豪與蘇雪漪正圍著前前后后三十幾架大車興奮地轉來轉去，蘇韌雖不似他們那樣將喜悅表現得如此明顯，可眼中的開心到底是藏不住的。

李言牽著白清寒的手走過來，道：“蘇大哥清點一下，看我有沒有漏下什么，或是哪樣不夠，我再叫人補來。”

食物有米糧臘肉野味腌菜，衣物從上到下從內到外從小到大從薄到厚都考慮到了，還有許許多多自己根本叫不上名字的藥材，甚至連在山上不好找的木柴都想到了，哪里還有什么漏下的？蘇韌又想起宮新羽還回來的那半朵紫蕊雪蓮，不禁有些過意不去，“皇上，紫蕊雪蓮縱然珍貴，可斷然不值這么多東西，皇上還是……”

李言擺了擺手，“我送這些東西給你，不是為了還你那半朵紫蕊雪蓮，而是感激你們救了清寒的性命。于我而言，清寒的性命比什么都要貴重，我還你再多也不夠，永遠都還不清這份恩情。”

白清寒也道：“蘇大哥便收下吧，這樣我和李言才能心安。”

蘇雪漪蹦跳著過來抱著蘇韌的一只手臂，“哥哥，人家都這么說了，我們不收的話豈不是駁了人家的面子？”新衣衫好漂亮，好想快些試一試。

蘇韌無語地看著她。

“雪漪說得對，”袁子豪也湊過來，將聲音壓得極低，“大哥，有了這些東西，咱們天寒洞的人一年之內都可以不用受苦了。”

李言微微一笑，“明年的這個時候，我會再派人將東西送來，往后都是如此。想到哪方面有疏忽和不足，盡可跟我的人說，我們一點點完善。”

那豈不是可以不再為生計而犯愁了？蘇雪漪眨著一對大眼睛跳到李言面前，“是真的么？這些東西你真地送給我們了，往后還會年年都送？”

蘇韌喝道：“雪漪，不許無禮！”面前的這個人不再是被自己從雪地里救回來的小子，而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不能再這般無所顧忌地講話。

李言臉上卻始終掛著溫和的笑，“沒錯，我說了，君無戲言。”

“那可真是幫了大忙了！”蘇雪漪眼里竟隱隱有了淚花，“你不知道，雪山上食物不足，木柴也少，每年都會有凍死餓死的人。有了這些東西，我們就可以不再挨餓受凍了，真是……”她說著，向李言深深鞠了一躬，“謝謝你！”

李言想要扶她站直身體，又因為她是女兒家不敢探手過去，忙道：“快不要再向我道謝，蘇大哥是我的救命恩人，你們又救了清寒的性命，我做這些事，實是微不足道。再者拋去私情不談，我身為皇帝，為我的子民做些事，不也是應當的么？”

蘇雪漪直起腰，抹了抹眼淚，又笑了，“不過你倒是沒有皇帝的架子。”

李言深表贊同，“所以說我是個好皇帝啊。”

白清寒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沒有一個好皇帝是從自己口中說出去的。”

“那我就做第一個啊。”李言更為自豪。

白清寒：“……”

李言又對袁子豪道：“這里距中都有些遠，往返沒有那么快，要等奚敬禾恐怕還要幾天，子豪你先不要著急。”

“我不急。”袁子豪撓了撓頭，有些尷尬地道，“起初的時候我不信你，我已經在反省了，現在你說的話我都信，奚敬禾遲早會被帶來，我不急。”

這邊正說著話，白梅山莊的大弟子高直走過來，向李言行了一禮道：“皇上，王爺叫屬下招募的大夫帶到了，不知要如何安置？”

李言看了眼高直身后或年輕或年長的五六個人，道：“先帶去給宮三伯瞧瞧，他說行的我們便用，不行的給些銀兩再送回去。”

“是。”高直答應著，向身后幾人招了招手，“幾位隨我來。”

那幾人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李言，雙腿卻在打顫，心里都在想，有生之年居然還能得見天顏，且是在這種荒寒之地，莫不是做夢吧？

李言沖那幾人淡然一笑，“幾位，該走了。”

當先那一人差點跪下，還是高直扶了一把，道：“幾位聽到皇上的話了，走吧。”

那幾人哪還敢留，彎著腰匆忙走了。

等那幾人走遠，李言才道：“前次聽說天寒洞的人不通醫術，我便請來了幾位大夫，依蘇大哥看，是要他們隨你們到天寒洞去好，還是在天寒洞找些人，來向他們學習醫術好？”

蘇韌猜想這些大夫肯來，必是李言以重金相邀，心下更是感激，道：“大夫們也有回家養老的一日，還是我們多學一門手藝，代代傳下去更好。”

“我也是做這般想。”李言沉吟片刻道，“這樣吧，蘇大哥你帶著白梅山莊的弟子將東西送上天寒洞，回去安置好了，再選幾個人下來學習醫術，而子豪和雪漪，便讓他們繼續在此處等著奚敬禾。”

蘇韌想了想，道：“也好，便這么辦吧。”他說著，忽然跪了下去，“蘇韌代天寒洞上上下下跪謝圣恩浩蕩。”

袁子豪與蘇雪漪也跟著跪了下來。

李言嘆了口氣，上前托住蘇韌雙臂將他扶起，“我說了，蘇大哥，你們永不必跪我。而且，我這個皇帝也做不了多久了。”

蘇韌一怔，“為何？”

李言向白清寒遞出手。

白清寒將手搭在他的手上。

李言將其握緊，“因為我答應了清寒，要和他歸隱竹林。”

蘇雪漪在袁子豪的攙扶下站起身，感嘆道：“自古帝王少有癡情者，真是難得。”

李言笑彎了雙眼，“我又做了第一個。”

白清寒已經不想再說他什么了，對蘇韌等人道：“蘇大哥，蘇姑娘，袁公子，救命之恩，清寒這里謝過了。”他對著三人躬了躬身，“最要感激的，是蘇大哥當日救了李言，沒有讓他埋骨雪山。”

“不……”蘇韌回想起在天寒洞時自己對待李言的態度，愈發覺得這感謝受之有愧，赧顏道，“只是舉手之勞……”

蘇雪漪咯咯笑道：“這是我哥哥這輩子做得最對的一件事了。”

蘇韌瞪他，卻無話反駁。

“好了，不說了，便這般定了。”李言道，“我這便去跟逍遙叔說一聲，讓他指派人手跟著蘇大哥上天寒洞。子豪和雪漪，你們閑著無事，便跟著宮三伯學幾日醫術吧。他是天下聞名的良醫，跟他學幾日，說不定夠你們受益終生。”

袁子豪與蘇雪漪歡呼一聲，奔了進去。

一直站在院子里若無其事欣賞白梅的鐘毓對身旁的李修道：“皇上說往后年年都要往天寒洞送東西，可據我所知，這是他做皇帝的最后一年了，我猜這項重任最終又要落在你肩上。”

李修撥弄著散發著醉人香味的白梅，不在意地道：“等落在我肩上的那一日，我再挪到行兒肩上就可以了。”

遠在中都忙于公務的李行重重地打了個噴嚏。

五日之后，如影隨行將奚敬禾與孫焦帶到白梅山莊。

李修來到廳中，看到跪在廳前的孫焦，意外道：“不是就要奚敬禾么，你們怎么把他也帶來了，也不嫌累。”

“……”如影道，“他們兩個做壞事不一直是一起的么？”

鐘毓慢悠悠地走過，“帶都帶來了，你這么說不是存心讓如影隨行心里不好受么，回頭再讓他們帶回去也就是了。”

如影、隨行：“……”心里更不好受了。

李言與白清寒隨后也過來了。

看著早不見往日囂張氣焰的奚敬禾，李言對他的仇視也減輕了許多，當然原因主要在于，他沒有失去白清寒。

白清寒本是一點都不想再見到奚敬禾，奈何李言非要拉著他來，他才不情不愿地來了。看也不看奚敬禾一眼，白清寒徑自走到鐘毓的椅子旁坐下。

倒是奚敬禾看到他時眼中終于有了光彩，他雙手雙腳被縛，動作不便，只得以膝前行，想要奔到白清寒面前，急切地道：“清寒，你沒事么，你真地……還好么？”

“好得不能再好了，”白清寒這才瞥了他一眼，“你沒能成功地殺死我，很失望是不是？”

沒蹭出多遠的距離，奚敬禾便一個失衡撲在了地上，“不，不是那樣的，我其實很后悔，我一直在想你。清寒，你沒事真是太好了，我……我很為你高興……”奚敬禾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事實上，這的確是他一部分的真心，而另外一部分，卻因為白清寒仍舊好好活在這個世上而感到遺憾。

李言冷笑道：“這里最不像是會為他高興的人，便是你了吧？”

奚敬禾看向李言，目光復雜，“你真地為他找到了紫蕊雪蓮。”

“沒錯，只要我心中裝著清寒，便會無往不利。”李言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我說過我會讓你看到我將他救回來的，我說過不會讓你得逞的。”

奚敬禾不甘心地咬了咬牙，最后道：“既然如此，你們……你們能不能放過我了？”

這種話他居然有臉問得出口，李言故作可惜地道：“抱歉，你的死活已經不再由我們做主了。”

奚敬禾剛想問他這話是什么意思，便聽到身后傳來一聲怒吼。

袁子豪紅著眼睛奔進來，“姓奚的，我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