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暖洋洋地照在臉上，李言抬起手臂遮住眼睛，慢慢地蜷起身體。

片刻之后，他猛地坐起。

這是哪里？自己為什么會在這里？自己睡了多久了？清寒……

李言穩了穩心神，平靜地打量著四周。房中陳設很簡單，除了床和桌柜什么也沒有，但卻打理得干干凈凈，看出主人家的用心。李言覺得有些口渴，看到桌上放著茶壺茶杯，便下床去想要為自己倒杯水。

可是……

茶壺是空的。

李言才想著或許可以出門去問一問，便聽到了有朝這邊走來的腳步聲。他將茶壺茶杯放回原來的位置，靜靜坐在那里等著。

不多時候，果然有人進來，李言抬眸看去，是個穿著淡粉色衣衫的妙齡少女，膚色白皙，容色秀麗，見到自己立刻露出明亮的笑容，“你醒了啊？覺得怎么樣，有沒有不舒服？”

李言搖了搖頭，“是姑娘救了在下么？多謝了。”

少女手上拿著個水壺，將桌上的換下，為李言倒了杯水，“救你的不是我，是我哥哥，他從外邊回來遇見你躺在雪地上，便把你背回來了。你啊，還真是命大，我哥哥一個月才出去一次，你也能叫他給碰上。還有，你說話不要在上在下的，我們天寒洞沒那么繁雜的規矩。”

天寒洞？李言心中微動，面上卻沒什么表現，拿起水杯喝了兩口水才道：“那不知尊……”他見少女看過來，忙改了口，“你哥哥人在何處？我想親自道謝。”

“我哥哥是天寒洞天守，很忙的，正在訓練弟子，暫時沒空理你。”少女一雙烏黑的眸子滴溜溜地打量著李言，“你叫什么名字，為什么會到這里來？哦對了，我的名字叫蘇雪漪。”

“蘇姑娘，在下……”李言舔舔嘴唇，道，“我叫陸仁，到此來是……是為了紫蕊雪蓮。”他想自己要尋紫蕊雪蓮，說不定還要這些人的幫助，實話實說應是更好。至于名字，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只好將當初被誤會了的“陸仁”拿出來用了。

蘇雪漪怔了怔，再看向他的眼神便有幾分警惕，“你是為了紫蕊雪蓮而來？你要紫蕊雪蓮做什么？”

“實不相瞞，”李言誠懇道，“我心愛的人身中劇毒，時日無多，除了紫蕊雪蓮外天下無藥可救。我知道紫蕊雪蓮無比珍貴難求，但為了能將他救回，我拼了命也想一試。姑娘是否知道在何處能尋得這紫蕊雪蓮？還請不吝賜教。”

聽他說得真誠，蘇雪漪面色稍緩，“我們這里的確有紫蕊雪蓮生長，可實在太少，還不夠我們自己用。這么多年來，我們一直將紫蕊雪蓮奉作救命的圣物，哥哥是不會答應將這東西給你的。”

李言急道：“我可以買，多少錢都可以！”

蘇雪漪撇撇嘴，“我們這里用不到什么錢，要你的錢做什么。”

李言面現尷尬，“是我冒昧了。”

蘇雪漪心地善良，“不過你既也是為了救人的話，我倒可以幫你問問哥哥。可這事我做不得主，是否會給你，還要看我哥哥的意思。”

聽她話中之意，他們手上似乎便有紫蕊雪蓮，李言忍不住開心起來，“那我什么時候能見到你哥哥？”

蘇雪漪道：“晚膳的時候吧，我帶你去見他。”

李言點頭，“適才我聽你說你哥哥是天守，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守護天寒洞的人，嗯……”她認真地想了想道，“就像……最大的官，對了，好似皇帝，你懂么？哥哥便是天寒洞的皇帝！”

皇帝李言：“……”

蘇雪漪又擺擺手，“不過你叫他蘇韌便可以了，我看你年紀比他輕，喊蘇大哥也行。”

李言又問道：“他既是天守，為何每月都要出去？”

“因為像你這樣奔著紫蕊雪蓮來的人時常有啊！”蘇雪漪點了點李言的額頭，滿意地看著那里出現了一塊紅痕，笑道，“為了確保外人不能隨便進來，哥哥會時常出去看一看。”

李言揉著額頭，“那真是要多謝蘇大哥的救命之恩，沒有放任我不理。”

“好人壞人我哥哥一眼便分辨得出，我也是。”蘇雪漪的視線又在他身上掃了一圈，“你肯向我坦言相求，足見你沒有壞心。比那些來了便想搶，還殺了我們好幾個人的壞家伙好多了！”她說著，恨恨地哼了一聲。

“殺人？”李言疑惑。

蘇雪漪皺了下鼻子，“什么黑龍峽什么姓奚的，那時候我還小，記不清了。不過前不久他們又有人來，被我哥哥打回去了。”

看來先前的是奚敬禾的父親，前不久的便應是奚敬禾派來的了。李言沒有繼續問下去，不好意思地對蘇雪漪道：“蘇姑娘，我肚子餓了，你這里有什么吃的么？”

蘇雪漪拍了拍他的肩，“看你的樣子也不像有事，走吧，我帶你去吃點東西，順便也讓你看看我們天寒洞的美景。”

李言跟著他走出房間，穿過一個寬敞明亮的走道，來到外面。

視野一下子開闊了起來，好像并沒有身處雪山，而是在平原之上。人們幾幾一堆，有的正用野獸的毛皮縫制衣衫，有的在砍柴，還有的正在烹制美食。一群小孩子從面前跑過，留下一串銀鈴般的笑聲，充滿歡樂。

李言的笑容不自覺地出現在臉上，此處雖不同于竹林那般氣候宜人風景秀麗，卻也稱得上是別樣的世外桃源了。

有個小男孩停在蘇雪漪跟前，抬頭看著她道：“小雪姐姐，你到哪里去了，袁大哥正找你呢。”

“我知道啦。”蘇雪漪摸摸他的頭，“別玩了，快去吃飯。”

小男孩兒答應一聲，看了李言一眼，愉快地跑了。

蘇雪漪道：“袁子豪是我的青梅竹馬，我帶你去他那里蹭飯吃。”

李言道：“有勞。”

蘇雪漪帶著他來到一個別致的院子里，飯菜香味從里邊飄出來，勾起了李言的饞蟲。還不等出聲叫人，里頭便跑出個身材高挑容貌英俊的男子來，沖到蘇雪漪面前獻寶似地道：“雪漪你來啦？我今日又給你做了新式樣，快進來嘗嘗。”他轉頭看到李言，細細打量了一番后一臉戒備，“我怎么沒見過你？你為什么和雪漪在一起？我跟你說，她是我未過門的妻子，你可不要打她的主意！”

蘇雪漪微微紅了臉，“你胡說什么，這是我哥哥救回來的那個人，我帶他來你這兒吃飯的。”

袁子豪將信將疑地看著，“可是他長得也不錯，在你身邊我不放心。”

李言哭笑不得。

蘇雪漪瞪了袁子豪一眼，“人家有心上人的，不會搶你的人。”

“話不能這么說，我的雪漪這么優秀，比起他的心上人說不定要好上千倍萬倍，他移情別戀了怎么辦？”袁子豪陷入莫名的擔心中，“而且你說這話是什么意思，他要是沒有心上人，你是不是就去喜歡他了？”

蘇雪漪一巴掌拍在他的頭頂，“你是不是傻掉了！”

袁子豪委屈地看了她半天，忽然咧開嘴笑了，“雪漪，你剛剛說……說你是……我的人？”

蘇雪漪撇開臉。

袁子豪歡呼一聲，“我要去跟大哥提親！”他又開心地往房里跑，“快來快來，吃東西了。”

蘇雪漪有些羞赧地對李言道：“他說的話你別介意，他只是太在意我。他的父母便是多年前被那個姓奚的給殺害了，那之后便由我爹娘帶著。后來我爹娘先后病逝，他便一直跟著我哥哥，我們兩個幾乎天天玩在一起，所以……”

李言微笑，“我知道，沒關系的。”

整個午膳期間，袁子豪都沉浸在就要抱得美人歸的美夢之中，連帶著看李言都順眼了許多，吃飽了后主動要求帶著他四處瞧一瞧。

李言跟著袁子豪與蘇雪漪四處轉，了解到此處并不大，三面被雪峰擋住，一面是外出的路，卻也十分陡峭。李言確定自己暈倒前并未看到這樣一處所在，那么蘇韌要帶自己上來的話，想必也是費了一番力氣的。

“這邊這邊！”袁子豪小聲地喚著他道。

李言這才意識到自己竟對著遠處沒有盡頭的茫茫雪地發起了呆，他轉身正要跟上去，卻瞥見西側一塊巨大的山石后似乎還有一條極不顯眼的狹窄小路。他為找尋紫蕊雪蓮而來，自是處處都要留心，才想細細看一看，卻被蘇雪漪擋住了去路。

蘇雪漪微微歪著頭含笑看著他，“怎么不走了？”

她依舊是一副純真的模樣，但李言知道，她是有意不想自己靠近那條路的。客隨主便，李言配合地什么也沒問，轉而向另一側正在招手的袁子豪走去，“這里的景色很壯觀，我只是想要多看幾眼。”

蘇雪漪沒答話，靜靜地跟在他身后。

袁子豪所處的地方是一處山洞的洞口，山洞高而不深，洞口又大，光亮很充足。洞里面站著十幾個看上去只有十一二歲的少年，正在扎馬步；一個高大壯碩的男子站在那些少年的對面，時不時出言指點。

“這便是大哥，蘇韌大哥，”袁子豪一臉驕傲，“和我親哥哥是一樣的！”

比起蘇雪漪的美貌，蘇韌的樣子要粗獷太多，很難想象這二人竟是親兄妹。李言聽了會兒他對那幾個孩子的指點，道：“這樣教出來的，下盤應是會不錯。”

蘇韌眼神犀利地看過來。

李言對他微一頷首，不躲不閃地與他對視。

倒是袁子豪悄悄向后退了兩步。

蘇韌立刻看向他，“子豪，你今日練功了么？”

袁子豪當即挺直腰板，“我練了，午后還會練的。”

“很好。”蘇韌簡單說了句，又看李言。

蘇雪漪湊過去抱住蘇韌的手臂，“哥哥，我問過了，他叫陸仁。”

蘇韌撥開蘇雪漪的手，一步一步走到李言面前。

李言對他抱了抱拳，“多謝天守救命之恩。”

蘇韌沒說是否接受他的謝意，只冷冰冰地道：“你為紫蕊雪蓮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