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寒出神地望著他,胸口被突然襲來的不舍與留戀填滿。他不想離開李言,舍不得他的溫柔,他的疼惜,他的愛。眼眶在不知不覺濡濕,白清寒緩緩抬起手來撫摸李言的臉,“聽我的,好不好?”
“不好!”李言低吼,“這明明不是你心中所愿,你為什么一定要違心地這樣說?”
白清寒咬住嘴唇,勉力克制自己不要哭出聲,好一會兒才道:“可是我終究會離開你。”
“你不會你不會……”李言狠狠地抱緊他,“你不會有事,我不許你有事,我們要一直一直在一起,牽著手老去,誰也不許先走。”
白清寒的眼淚一顆連著一顆滴落。
“我答應(yīng)過你,只疼你一個,只愛你一個,只要你一個,此生決不負你,”李言顫聲道,“如果你不在了,我沒有人可疼可愛可要,便只剩一個人孤孤單單,我無法再對別人好,因為我不會負你。所以清寒,你若不想我那樣,便不要離開我。”
白清寒回抱他,“你沒有負我,你待我很好,有生之年能與你相遇,是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你已經(jīng)實現(xiàn)了你的承諾,往后,也要好好過你自己的人生。”
李言急了,抱著他的力氣愈發(fā)大,“我承諾說的是我自己的一生,不是你的一生!我不答應(yīng)不答應(yīng)不答應(yīng),這是……圣旨!”
白清寒因為他的話笑了,安撫般地輕拍他的背脊,“有些事不是我們可以改變的,我又怎么舍得丟下你一人?只是我們都要學(xué)會勇敢地面對。還有,我快透不過氣了。”
李言又抱了他片刻才放開,依舊半撐著身體壓在他身上,“這件事,我們可以改變,你要相信我,我死也要將紫蕊雪蓮找回來。”
白清寒嘆氣,“一條命便夠了,為何又要再平白無故賠上你的性命?”
李言努力讓自己笑得自然,為他擦去眼角的淚,“也許并不如我們想得那么難呢?以后再不要讓我聽到你說這樣的話,記得了么?”
“……嗯。”白清寒主動抬起頭湊到他唇邊輕輕親了下。
李言嘴角抽了抽,身體頓住,看向白清寒的雙眼中似有兩簇小火苗竄起。
白清寒感到有什么東西頂住了自己,剛想動一動,便被李言死死按住。
“別動……”李言聲音暗啞,神情有些尷尬,又有些糾結(jié)。
白清寒很快明白了,將手探過去,“其實我們可以……”
李言忽然從他身上一躍而起,飛快地跑了出去。
白清寒:“……”
等到李言回來的時候,白清寒已經(jīng)昏昏欲睡。
李言輕手輕腳地走過去,躺到了他的身邊,卻不敢再觸碰他。
白清寒轉(zhuǎn)了個身將手搭在李言腹上,含糊道:“其實我們可以的,我也……想……”不能等到最后離開了,還留下遺憾。
李言聽著他平穩(wěn)的一呼一吸聲,無奈地將被子向上提了提,輕聲道:“等你好起來,我會連本帶利地討回來。”
次日白清寒睡醒的時候,李言已經(jīng)從早朝上歸來,叫人布好了膳。
白清寒剛坐起來,李言溫?zé)岬拿硪呀?jīng)湊到臉上,輕柔地從這邊擦到那邊。白清寒不客氣地享受著,等他擦好了,才道:“我最近是不是很嗜睡?”
李言又遞過水來給他漱口,“你想睡便睡,當(dāng)我認為該叫醒你的時候,自然會來叫你。”
一旁的宮女看得很有壓力,皇上連她的工作都搶走了,她以后會不會被趕出去?
李言幫他穿好衣衫,二人一起用膳。
“你有事情不必一直陪著我,”白清寒吃著溫度剛剛好的粥,“我許久沒練功了,等下想練功,也許會對身體有幫助。”
李言點頭,“也好,正巧稍后我確實有事。”
白清寒沒有問是什么事,皇帝不是個輕松的差事,李言分給自己的時間已經(jīng)足夠多。
不過李言還是主動告訴了他,也不管他是不是好奇,“我叫了九叔和小行來,有些事情還要和他們交接一下。”
送到嘴邊的勺子停了下來,白清寒放下手,“你要做什么?這件事不能再等一等么,至少……至少要等我們從雪山回來后再決定不遲,如果到時找回了紫蕊雪蓮,我不會攔你。”
李言認真地看著他,“這件事昨晚我們已經(jīng)講好了,不,更早的時候便已經(jīng)講好了,這個皇帝,我不會再做下去,我只要你。”
“可是……”
“沒有可是。”李言打斷他,“快吃,要涼了。”
因為這件事,李言離開后,白清寒心緒也一直不能平靜,完全沒有辦法靜下心來練功。如果能好好地活下去,那么他并不介意成為罪人,將天下人的皇帝變成他一個人的;但是依目前的情況來看,他活下去的希望十分渺茫,那么他是萬分不愿看到李言為了他自毀前途,孤獨終老的。苦苦冥想如何才能勸得動李言,不知不覺竟又想得累了,從盤膝而坐改成了側(cè)臥,白清寒又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天色已經(jīng)開始變暗,而李言卻還沒有回來。
小權(quán)子受李言囑咐,留在他這邊照顧,始終留意著他的動靜。見他走出來,忙迎上前道:“白公子醒了?是不是餓了?想吃什么知會奴才一聲便是,奴才這就叫人去做來。”
“……”自己現(xiàn)在是不是除了睡便是吃?白清寒想了想,對小權(quán)子道,“能不能給我準備些木柴,和幾樣野味?”
小權(quán)子怔住,過了片刻才道:“在……這里?”
白清寒歪了歪頭,“不可以么?”
小權(quán)子知道眼前的這位是主子的掌上寶心頭肉,說什么都會答應(yīng)的,當(dāng)下便道:“可以,當(dāng)然可以。白公子還請先在里邊等一等,奴才叫人將東西備齊全了,再進去請您。”
白清寒對他笑了笑,“好,多謝你了。”
小權(quán)子立刻覺得通體舒暢,干起活來特別有力氣。
李言回來的時候便見寢殿的小院里分外熱鬧,太監(jiān)宮女圍在白清寒左右給他打著下手,白清寒坐在火堆前,正在烤野味。火光將他蒼白的臉映得紅紅的,是這段日子少見的好看。
跟在李言身后想來探視白清寒的李修和李行互相看了一眼,都露出笑容來。李行還打趣道:“難得一見皇兄這里這么有人氣啊。”
李言臉上的笑意越發(fā)溫柔,“那是因為從前他不在。”
白清寒看到李言向自己走過來,微笑著對他招了招手。
以小權(quán)子為首的太監(jiān)宮女們立刻退到兩邊,斂去臉上的笑容,低頭站好。
李言心情很是不錯,大手一揮對眾人道:“今日不必拘謹,一起玩。你們也都生起火來學(xué)著烤,再多拿些酒來,喝個痛快!”
眾人一聲歡呼。
李修走過來道:“允許帶家眷么?”
李言道:“當(dāng)然要,說好了要請你和毓叔喝酒的。”他回頭尋小權(quán)子,“小權(quán)子,快去派人將毓叔請來,還有莊親王妃。小王爺便免了,太小,還不適合。”
“恭敬不如從命,”李行在飄香的兔肉上嗅了嗅,“今晚便在皇兄這里蹭酒喝了。”
白清寒站起來跟李修與李行打招呼。
李言見他起身的動作不是很順暢,順手扶了他一把,卻不免為此心疼。低頭看了看白清寒坐過的地方,見他竟是席地而坐,忍不住皺眉道:“我不在你便不愛惜身子了么?”
白清寒還沒明白他在說什么,一直等到他到里頭拿來坐墊和外套,一個放在地上,一個披在自己身上才醒悟,道:“火燒得這么旺,我不冷。”
李言故作嚴厲道:“不冷也穿著。”
火上的肉滋滋滋地響著,香氣四溢,勾得人口水直流。
李言招呼眾人坐了,將烤好的兔肉分給李修和李行一半,自己與白清寒留下一半。他將兔肉撕好放在一旁備著的碟子里,遞到白清寒手上,“怎么想起要烤野味了?”
白清寒用兩只手指捏起一條兔肉送到李言唇邊,“因為我答應(yīng)過你的,等你傷好要給你烤野味來吃。”答應(yīng)你的事不多,趁我還能做的時候做,少一件食言的事,心里也會輕松很多。
李言張口吃肉,順便舔了舔白清寒的手指,“我的傷已經(jīng)好了很久了,你居然才想起來。”
白清寒放下手上的碟子,撩起李言衣衫的下擺擦了擦手指,淡然道:“想起來就不錯了,有得吃還那么多話。”
李言討好道:“我其實就是擔(dān)心你會累到。”
鐘毓與莊親王妃也先后趕到,小院里觥籌交錯,好不熱鬧。
消息很快傳開,泠妃那邊沒什么動靜,似是死了心;瑤妃與尤妃卻是坐不住,結(jié)伴趕來。
聽到通報后,李言沒理,卻也沒叫人將她二人打發(fā)走。瑤妃與尤妃于是便厚著臉皮進來了,卻也只是遠遠站在一邊,見了院中主子仆人鬧成一團的模樣很是不以為是。
瑤妃見李言等人都坐在地上,低聲對尤妃道:“你看看皇上這是成何體統(tǒng),在外邊留得太久,沾染了江湖習(xí)氣,都帶回宮里來了。”
尤妃附和道:“可不是,東西這般吃法,也不怕不干凈,吃出病來。”她雖這樣說,看到眾人熱火朝天地喝酒吃肉,口水竟不由自主地涌了上來。
李言明知她二人來了,卻也沒叫人去招呼,連眼神都不曾贈與一個。直到小權(quán)子走過來在他耳邊說了句話,他的表情才有所變化。
與他坐得最近的白清寒聽到小權(quán)子這樣說:“圣上,辰妃哭著喊著要求見圣上一面,說是正以死相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