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新羽收回為烏玉卿診脈的手,緩緩道:“傷得不輕啊……”
“……”烏玉卿放下挽起的衣袖,“你能說點我們不知道的么?”
“玉兒!”蕭肅給他使了個眼色,恭敬地問宮新羽道,“宮堂主,不知玉兒的情況……”
宮新羽微笑,“雖然的確不好治,不過倒也不是沒法治。”
蕭肅眼露喜色。
宮新羽又道:“只是他傷得太久,想要完全好起來,也絕不是一年兩年便做得到的,須得慢慢來。”
蕭肅和烏玉卿還沒說話,鐘毓便道:“他們有時間,別說一年兩年,下半輩子大概都要在三哥你這兒過了。”
宮新羽詢問地看著他。
鐘毓于是將事情簡單說了。
宮新羽連連擺手,“我只留他到把他的病治好,等他好了,還是讓他們到你那里去吧。”
烏玉卿本來還不高興鐘毓說下半輩子都要留在這里,此時聽宮新羽竟有趕自己走的意思,反而更不高興了,“我又不是什么燙手山芋,你們做什么推來推去的?”
蕭肅無奈,“玉兒,客氣些……”
宮新羽語塞,“沒有,我不是那個意思,烏公子不要想多了。”
“三哥……”門被推開,有人從外頭進來,看到這一屋子的人微微怔住。
李修笑著為烏玉卿與蕭肅介紹,“這位是七星堂主舒子晏舒堂主。”而后又向舒子晏簡單說明了他二人的身份以及會出現在此處的緣由。
等他說完了,鐘毓問舒子晏道:“子晏,你來三哥這里有事么?”
“沒事,”舒子晏還在想著烏玉卿與蕭肅的事,隨口答道,“我常來找三哥閑聊。”
鐘毓一副不滿的樣子,“常來?你這么有時間,怎么不見你找我閑聊?”
舒子晏看了李修一眼,“我可不想惹得王爺看我不順眼。”
鐘毓:“……”
烏玉卿忽然拍巴掌道:“宮堂主,我知道你為什么要趕我走了。”他說著,眼睛有意無意地瞟向舒子晏,笑得很是神秘。
宮新羽與舒子晏不解地看了他好一會兒,才后知后覺地明白了他的意思,齊齊搖頭,“我們不是……”
鐘毓若有所思,“我說子晏怎么都不找我呢……”
“四哥!”舒子晏哭笑不得。
氣氛再輕松也與蕭肅無關,他關心的依舊只有一件事,那便是烏玉卿的身體。也不管宮新羽還在為自己與舒子晏的事辯解,蕭肅嚴肅地問道:“宮堂主,玉兒真地有救是么,宮堂主一定會治好他的是么?”
宮新羽萬分感謝他的解救,保證一般道:“你放心,我一定會治好他。”
李修拍了拍蕭肅的肩,“當初小洵的情況比烏兄的可是糟糕多了,經了宮三哥的那雙妙手,如今真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蕭肅心放了一半,鄭重道:“多謝宮堂主。”
烏玉卿好奇道:“小洵是誰?”
“是我們少主的心愛之人,”鐘毓道,“你在大寧行走多年,應該聽說過‘絕色公子’的名號吧?”
烏玉卿想了想,“洛洵?”
鐘毓點頭。
“他長得真地很美么?”烏玉卿眨著眼睛問道。
“嗯……”舒子晏認真思考了片刻,“我認為至少是名不虛傳。”
烏玉卿歪著頭看他,慢慢地道:“比我還美么?”
眾人:“……”
烏玉卿與蕭肅便這樣在三星堂住了下來。
經過宮新羽的治療與蕭肅的督促,兩年多下來,烏玉卿的身子有了很大的起色,已經不會時常覺得疲倦,不舒服的時候也少了很多。
舒子晏還是會偶爾到三星堂來,烏玉卿也還是會常常調侃他與宮新羽;李修和鐘毓隔段時間也會來瞧瞧他,全然看不出他們曾經還有過拼得你死我活的那一段;他也終于有機會見到洛洵,驚艷的同時堅持說自己比洛洵更美,而洛洵非常謙虛地絲毫不去與他爭,讓他頗有幾分落寞。烏玉卿覺得自己與蕭肅好像融入到了一個充滿人情味的大家庭里,享受到了擁有朋友是一件多么令人感到溫暖的事,從前萬分向往走遍天下的他,開始希望就這樣安定下來了。
烏玉卿摘下墻邊開得正好的花,湊到鼻邊嗅了嗅,又丟回花叢里,“李修和鐘毓那兩個家伙很久沒來了。”
走在他身邊的蕭肅看了眼那朵被摧殘的花,面無表情地道:“大寧新帝登基,李修一定很忙。”
“他忙他的,鐘毓又沒什么事。”烏玉卿踢著矮草,一臉郁悶。
蕭肅道:“李修不會放他一個人走。”
烏玉卿側頭看他,抱住他的手臂道:“我也不會放你一個人走。”
蕭肅依舊面無表情。
烏玉卿撅了撅嘴,“子晏也有半個月沒來了。”
蕭肅知道他實是無聊得緊了,建議道:“不然我們去找他?”
烏玉卿看著正在前邊不遠處晾草藥的宮新羽,故意大聲道:“還是不要了,我們去看子晏不帶新羽,新羽會吃醋的。”
宮新羽:“……”我什么都沒聽到,什么都沒聽到……
烏玉卿扯著蕭肅的袖子,“你說李治正值壯年,無病無災的,為什么非要退位?”
雖然也曾覺得這事奇怪,但蕭肅與烏玉卿不同,向來不是對仍何事都好奇的性子,便也不如何感興趣,“自有他的原因吧。”
“……”烏玉卿斜了他一眼,“我就是在問這原因是什么啊。”
蕭肅坦然道:“不知道。”
宮新羽見他二人走到近前,這才插嘴道:“先前聽阿毓提起過一回,似乎是皇上仍對當年不信任李修的事覺得抱歉,任誰勸都不聽,堅持要退位清修。”
烏玉卿一副我明白的樣子,“原來是過不去自己心里的那一道坎。”
宮新羽好笑地道:“誰還沒有點為難事?”他頓了頓,又道,“你是個例外。”
“我為什么例外?”烏玉卿認真地道,“我也是有為難事的。”
蕭肅看著他,似乎是在問他有為難的事為什么不對自己說。
“哦?”宮新羽一直當他是天生不知愁的那一類,聞言不禁好奇,“你有什么為難事,說出來聽聽,看我能不能幫你。”
“你能,”烏玉卿肯定道,“再沒有人比你更能了。”
蕭肅的面色開始變暗。
宮新羽干笑道:“是……是哪里不舒服么?”
烏玉卿拍著他的肩膀道:“我的為難事就是,你什么時候和子晏捅破那層窗紙?”
“……”宮新羽轉身便走,“我還有事,你們慢慢聊。”
許是老天也不忍看烏玉卿繼續無聊地殘害花草,于是將戚無涯派來給他解悶。
說起軒轅宮的幾位堂主,烏玉卿和別人玩得都很好,唯獨對戚無涯沒有辦法。自打從鐘毓那里聽說戚無涯一家慘死和虬羅有關后,他便一直想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起初他問也沒人對他講,后來大家都熟悉了,便將事情告訴了他。
原來虬羅王所說的烏玉卿小時候便同大寧開戰過的那次,他買通的大寧官員聯合陷害了身為將軍的戚父,又假意遞了降書,降書里誣陷了其通敵叛國。戚將軍的罪名因此被坐實,被判滿門抄斬,只有當時被寄養在別處的戚無涯幸免于難。
其時烏玉卿和蕭肅都對此事一無所知,對錯本該算不到他們頭上,但是烏玉卿還是忍不住對戚無涯覺得抱歉,每次見到他時,總覺得矮了人家一頭。
戚無涯常年冷著的臉色看在烏玉卿眼里可比蕭肅的可怕多了,因此見到戚無涯的時候,烏玉卿本能般地轉過了身,背對著他。
戚無涯則根本對他二人視而不見,直接去找宮新羽了。
“走了?”烏玉卿問蕭肅。
蕭肅目送戚無涯的背影消失在轉角處,“走了。”
烏玉卿呼出一口氣,拍了拍胸脯,“為什么我每次見到他都這么緊張?”
蕭肅眉頭幾不可見地跳了跳。
烏玉卿似乎察覺到自己的話有些不對勁,笑嘻嘻地握住蕭肅的手,“你不要吃醋,并不是那種緊張。”
蕭肅一點也不想知道是哪種緊張,問道:“你為什么不直接和他道個歉?”
“我又沒有做錯什么。”話是這么說,心里卻不是這樣想,害他父親的人,到底是自己的父親。
蕭肅看到戚無涯與宮新羽一起又走了回來,提醒烏玉卿道:“來了。”
“誰來了?”烏玉卿下意識地轉頭,便瞧見戚無涯已走到近前,身子立刻站得筆直,響亮地道,“對不起!”
戚無涯腳步頓住,側過頭來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而后繼續走了。
烏玉卿:“……”
宮新羽卻是明白他的心思的,忍笑道:“大哥其實并不十分介意你們的身份,也清楚當年的事與你們無關。他曾經的確遷怒過,遷怒過李修,后來因為李修的關系戚家得以平反,他便后悔那時的遷怒了。冤有頭債有主,放心,大哥沒有恨你們。”
“那他為什么不理人,還每次都擺臉色給我看?”烏玉卿明顯不信。
“有么?”宮新羽道,“大哥不是對誰都那個樣子的么?”
“……”烏玉卿開始后悔剛剛的道歉。
“新羽。”前邊傳來戚無涯的聲音。
“來了。”宮新羽應了一聲,又對烏玉卿道,“我們出去辦點事,晚上大哥會留在這里用膳,你們喝兩杯就什么事都沒了。”
烏玉卿對著戚無涯的方向扮鬼臉,“誰跟他喝酒,現在是我不想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