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玉卿讓蕭肅用強硬的手段去收拾那些不聽話的人,事實上覬覦王座的各大勢力沒有一個是肯聽話的,蕭肅便秉承著一貫冷漠的作風,能動手的時候絕對不會張口。
不過這到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前前后后用了五六年的時間,才將懷有異心的人都收拾得差不多了。烏玉卿的勢力在這個過程中不斷壯大,終于成長為再也無人能夠與之匹敵的強者。那些僥幸在這幾年的血斗中存活下來的零散勢力也不敢再與他對峙,都乖乖地臣服了下來。
幾年的戰爭成就了蕭肅的聲望,全無敗績的他成為了每一位虬羅士兵心中神一樣的存在,虬羅王更是對他贊賞有加,封他為“第一將軍”。
虬羅在這位第一將軍的征戰下與太子烏玉卿的治理下,空前地統一與強大。
用過午膳,烏玉卿決定回房小睡片刻。自打那次受傷之后,他體力大不如前,常常會覺得疲憊,讓他很是無奈。
婢女伺候他將衣衫脫到一半,便聽外頭的內侍道:“蕭將軍到!”
烏玉卿將衣衫穿回去,面露微笑,“讓他進來。”又看向那婢女,“你出去吧。”
婢女出去的同時,蕭肅走了進來,躬身抱拳道:“殿下。”
“跟你說了多少遍不要跟我這樣客氣,你就是不聽。”烏玉卿哀怨地嘆了口氣,“從前的蕭肅那么聽話,哪像現在,做了將軍了不起了,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蕭肅被他堵得說不出話來,只得低頭干站著。
“有什么事么?”烏玉卿走到桌邊倒茶。
蕭肅道:“是想……”
烏玉卿卻又自顧自地說下去,“自從你有了將軍府,沒有事的時候便不會到我這太子殿來坐坐了,想見你一面真是不容易。”
“……”蕭肅又沒了語言。
烏玉卿拿著茶杯走到他面前,抬起頭看他,眼神朦朧,分外惹人憐愛,“你更高了,也更壯了,你是虬羅的大英雄,不再是烏玉卿的勇士了。”他本是為逗弄蕭肅而說,可當話說出口,心中竟真地泛起陣陣酸意。再看蕭肅那依舊如雕刻般冷酷英俊的面容,竟就難過了起來。
蕭肅面上雖然不動聲色,心底卻早已不平靜了。他從前不懂為什么自己看到烏玉卿和別人親近便會不高興,為什么總是獨獨對他感到心疼,他有了什么病痛自己都會急得快要瘋掉。如今他懂了,卻要比不懂更苦,因為他無法忘記自己的出身,更無法忽視烏玉卿的身份,即使他長得再高再壯,也始終會有他注定了無法翻越的墻。烏玉卿日漸美麗的姿容和有意無意說出的那些話對蕭肅來說簡直是折磨,為了維持表面上的這份冷靜,他真地已經傾盡全力了。蕭肅將頭垂得更低以掩飾眼中的波動,故作平靜道:“蕭肅永遠是殿下的勇士。”
烏玉卿一手將茶杯送到嘴邊抿了一口茶,一手伸出根手指輕輕點著蕭肅的左邊胸口,“你問問你自己,你如今說這句話的時候與第一次時的心情有何不同。”
蕭肅毫不猶豫,“一般無二。”
這反倒讓烏玉卿愣住了,含著杯緣轉過身去,“你找我有什么事?”
蕭肅看了看他愈顯單薄的背影,道:“羅國丈要動么?”
烏玉卿的強硬手段惹得不少家族不滿,但在絕對的強者面前,他們也是敢怒不敢言。羅國丈是少數敢于指責烏玉卿不是的人,但隨著烏玉卿勢力的壯大,他也放棄了和烏玉卿正面作對的念頭,只是在蕭肅每次出兵的時候都在朝中與民間散播著烏玉卿崇尚暴政的言論,說他若為王,必會荼毒蒼生。
不過就百姓對烏玉卿的愛戴程度而言,羅國丈的方法顯然收效甚微。烏玉卿這幾年所實行的仁愛之政讓百姓們個個贊不絕口,再加上每次蕭肅征戰后都要派士兵做好善后工作,修葺房屋,重整耕地,在百姓們眼中,太子與蕭將軍簡直就是圣人。
以烏玉卿如今的實力,要處理掉羅國丈簡直易如反掌,但他心中另有考量,“羅國丈便放著吧,如果他太不知好歹,你便給他些顏色瞧瞧。但別出手太重,他這一支力量,要好好留著。”
蕭肅不解,“何以養虎為患?”
烏玉卿將杯子放到一邊,一點一點褪下外衫,“養虎不一定都是患,也有派得上用場的時候。”
蕭肅有些尷尬地躲閃著視線,“那七王爺呢?殿下不打算報仇了么?”
“你已經替我把平日里跟他走得近的那些家伙都收拾干凈了,他也終于肯老實下來了,那就讓他過幾天安生日子吧。”烏玉卿將外衫丟到一旁的椅子上,又去解里衣的帶子,“半年,半年之后,你去殺了他,神不知鬼不覺的。”
“是。”蕭肅胡亂向他行了一禮,轉身便要往外走。
烏玉卿忽然緊走幾步拉住他的手,“這幾年索盛的身子也大不如前,回家養病去了,你又住到了父王賞給你的將軍府,這太子殿里再沒一個我能全心信任的人了,你都不擔心會有人混進來加害于我么?”
有那么一刻,蕭肅的身體繃得極緊。烏玉卿受傷一直是他去不掉的一塊心病,那時他便不在烏玉卿身邊,如今也是一樣,聽烏玉卿說起,情緒不免波動了起來。
烏玉卿覺得自己隱約能從蕭肅的表現中讀出一些他的感情,心中不禁有些雀躍,動作也變得大膽了起來。他走到蕭肅面前,手環在對方腰間,頭靠在對方胸前,“蕭肅,我很累,走不動了,你抱我到床上歇著。”
“……”蕭肅僵直著身體不知如何是好,他終于不得不承認烏玉卿除了有一張妖孽的面孔外,還有一顆妖孽的心靈。
烏玉卿的香肩從半敞的衣衫里露出來,他故意顫抖著又往蕭肅的懷里鉆了鉆。
蕭肅皺了皺眉,將人抱起便往里走。
烏玉卿攬著他的頸子,埋首在他胸前偷笑。
把人放在床上的同時,蕭肅拉過被子將烏玉卿裹了個嚴實,“殿下休息吧。”
烏玉卿扯住他的袖口不放手,“蕭肅,你心里知道我為什么這樣對不對?你在想什么我也猜得到,我要你說出來,告訴我。”
那樣不堪啟齒的妄想如何說得出口?蕭肅微微抬起手,想要扯開烏玉卿。
烏玉卿卻抓著他的手臂直起身子,跪行到他跟前,雙手捧著他的臉道:“你不說我說,蕭肅,我喜歡你,很多年前便喜歡你了。你呢,你喜不喜歡我?”
蕭肅靜靜地看著他,什么表情也沒有。可他的內心卻不似表面上這般波瀾不驚,而是早已波濤洶涌了。他從沒奢望過有朝一日能從烏玉卿的口中聽到這樣的話,自己只是個一無是處的奴仆,何德何能配得到他的喜歡?他高高在上,那般美好,世上所有珍寶在他面前都要黯然失色,這樣的他怎能給自己玷污?蕭肅用了很久的時間才壓下心中因為烏玉卿這句話而產生的悸動,將他的手拉下來,為他理好凌亂的衣衫,沉聲道:“蕭肅永遠是殿下的勇士,忠心不變。”
烏玉卿不敢相信他居然會拒絕自己,受傷地瞪著他,“就……只是勇士而已?”
蕭肅無法再與他對視,生怕自己會克制不住像幾年前那樣再一次將他抱住,尊卑有別,必須要恪守本分才行。向烏玉卿微微行了一禮,蕭肅轉身離開,“屬下告退。”
烏玉卿氣極,拿起軟枕便對著蕭肅丟了過去,“混蛋蕭肅,不許再背對著我!”
蕭肅快步出了外間,開門關門聲隨即響起。
烏玉卿在房中一邊捶床一邊扯被子,發了好大一通脾氣,鬧得自己陣陣頭暈才停下來,口中兀自埋怨著蕭肅的冷酷無情。埋怨了一陣又覺得萬分委屈,藏在心里這么多年的感情,小心翼翼地珍惜著的感情,他怎么可以這般冷漠地回應?氣了好一會兒才想起要休息,拉過被他揉爛的被子往身上蓋,被帶起的風弄得輕輕一顫,“好冷……”話說出口卻更為委屈,蕭肅居然就這樣丟下自己不管不顧了,明明從前那么關心自己的一個人……
想到這里,烏玉卿頓了頓,笑了起來。對,他并不是對自己不動心的,他還是關心自己的,那便不愁沒有辦法讓他松口。烏玉卿掀開被子丟到一邊,將身上的衣衫也都褪個精光,而后成大字形躺在了床上。他被凍得全身上下的汗毛根根倒立,也不肯蜷起身子,強迫自己這樣入睡,嘴上還念叨著:“蕭肅,等我病了我看你后不后悔……”
蕭肅從烏玉卿那里出來,一路回到將軍府的時候還是無法冷靜下來,烏玉卿的那句“我喜歡你”不斷在腦中回響,讓他全身的血液都在沸騰。按照烏玉卿的性子來說,一旦將話說出口,便不會因為自己模棱兩可的回應而輕易放棄,那該如何讓他丟掉這個荒唐的念頭呢?回憶起烏玉卿從前的那些不著邊際的想法,蕭肅忽然有了不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