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打開，侍衛(wèi)出城收拾城外滿地的尸首。
有官員向眾人轉(zhuǎn)達了皇帝的謝意，并設(shè)宴相邀。閔逍遙知道戚無涯不愿與皇帝扯上關(guān)系，便出言婉拒了，與云飛嵐師徒告了別，也不去理軒轅越一家，帶著幾位堂主往六星堂去了。
堂中不少人也去幫忙御敵了，這會兒回來得不多，不過還好陳孫與孫嫂都在。將燒水煮飯的事吩咐下去，眾人各自回去歇息。
換下濺了血的衣衫，洗得清清爽爽后，幾人難得地坐在了一處用膳。
自回來后閔逍遙一直沉默著，也看不出喜怒，讓幾位堂主都摸不清他的心思，氣氛難免沉悶了些。
顏俊干咳了兩聲，沒話找話道：“也不知李修如何了，三哥和四哥什么時候能回來。”
李修重傷，鐘毓放心不下，請宮新羽與他一同去為李修瞧一瞧，適才從那官員那里打聽來說是進宮去了。
舒子晏嘆了口氣，“看王爺當(dāng)時的樣子便知不妙，皇帝既然肯讓三哥和四哥進宮，只怕至少要等到王爺?shù)纳碜雍玫貌畈欢嗖艜屗麄兓貋戆伞！?
“皇帝若敢強留他們，”戚無涯語氣中透著一股冷意，“我不介意殺進皇宮。”
舒子晏微微搖頭，“自不需皇帝強留。”
戚無涯看他，“什么意思？”
舒子晏怕他心中不好受，沒有繼續(xù)說下去，倒是一直低著頭的禹幽然輕聲道：“想來四哥舍不得離開重傷的王爺吧。”
戚無涯微頓，哼了一聲不再言語。
“王爺?shù)膫麘?yīng)該不會很快好起來，新羽和阿毓一時半刻怕是回不來，”廉泉問閔逍遙道，“少主，我們是去是留？”
眾人的視線因他的話都聚在閔逍遙的臉上，連禹幽然也不著痕跡地看了過去，只是極快地便將視線移開了。
閔逍遙有些疲憊地按了按太陽穴，好一會兒才道：“且等著吧，等他二人回來了，我們再一起回去。”
眾人都松了一口氣。
他們與宮新羽和鐘毓手足情深，雖知他二人進宮是為救人，但這么多年來因為戚無涯的關(guān)系到底對李氏王朝頗有微詞，又有李修入獄的前車之鑒，誰知皇帝會不會也隨便扯出什么名目來把人扣住了。聽閔逍遙說愿意等，這才放下心，眾人心里都多少感覺到，自己等人正在一點點對閔逍遙改觀。
閔逍遙沒什么胃口，只吃了幾口便停了，卻一直不作聲地坐在那里等著。可他這個少主不吃，做屬下的又怎能安心下咽？沒多久眾人便都放下碗筷，草草結(jié)束了這餐飯。
顏俊環(huán)視了一圈，最后起身道：“少主，屬下吃好了，先回去休息了。”
閔逍遙點了點頭。
其余人見了便也紛紛起身告退，向外走去。
“幽然。”閔逍遙忽然出聲喚道。
禹幽然停下腳步，卻沒有轉(zhuǎn)身。
舒子晏心中也頗為這兩個人難受，便好心地對等在一旁的弟子招了招手，讓他們和自己一起離開了。
“幽然。”閔逍遙又喚了一聲。
不好再繼續(xù)這樣背對著他，禹幽然只好回頭，“少主有何吩咐？”
閔逍遙看了看他，起身想要走到他身邊，不想還沒邁出步子心口便猛地一痛。一手按住胸口，另一手扶在桌上，閔逍遙咬牙低下頭去。
聽到了不小的動靜，禹幽然向閔逍遙看去，便見他臉色眨眼變得慘白，忙過去將人扶住，“少主，你……”
半晌，閔逍遙終于吐出一口氣，“我有話對你說。”
他聲音有些虛弱，聽得禹幽然不放心，“可是掌傷復(fù)發(fā)一直沒好？”說著便要扶他再次坐下。
閔逍遙卻站直了身子，“本是我自作自受，不礙事。”
見他的臉色比先前稍好些了，禹幽然收回了扶著他的手。想起他說有話對自己說，直覺是今日自己見死不救一事，禹幽然不愿面對，搶先道：“少主，屬下也正有一事相請。”
閔逍遙微微挑眉，“怎么不該有先來后到么？”
禹幽然面色微紅，低下頭不答話。
“罷了，”閔逍遙輕笑一聲，“你先說。”
禹幽然暗暗松了一口氣，“二哥猜得有理，三哥和四哥可能要有一段時間才能回來，我們這么多人一直留在這里總不是辦法，恐怕夫人會擔(dān)心，屬下請命先一步回去，也好讓夫人安心。”
“這是件小事，”閔逍遙緩緩道，“明日派個弟子回去便好。”
禹幽然腦中拼命想著脫身之策，“若是……若是軒轅宮出什么事，我們都在外邊照應(yīng)不及，豈非不妙？”
閔逍遙也不去戳穿他拙劣的借口，“也好，明日我陪你一起回去，讓他們繼續(xù)等便是。”
禹幽然身體僵住。
閔逍遙無奈，“你就這么想避著我么？”
禹幽然沒有承認，卻也沒有否認。
“我知道了，”閔逍遙讓步，“都依你。”
“謝少主。”禹幽然一邊行禮一邊向外走，一刻也不愿多留，“屬下告退。”
閔逍遙忽然自背后將他收入懷中，力道大得幾乎讓禹幽然透不過氣，仿佛恨不能將他塞入身體里再也不分開一般。
“少主？”許是心中對他有愧，禹幽然并未反抗。
閔逍遙沒有應(yīng)聲，只是這樣靜靜地抱著他，什么也沒說。
禹幽然幾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身體漸漸放松，任由他抱著，也不再說話。與他貼得那么近，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身后傳來的心跳，一下一下，無比有力，無比堅決，似乎在做一個他絕不會后悔的決定。
“幽然，”閔逍遙將臉埋進禹幽然的肩窩蹭了蹭，“你說我們兩個之中有一個死了你才肯原諒我的時候，我還一直騙自己說那只是你的氣話，可現(xiàn)下我知道了，你是真地不想我活著。”緊擁著禹幽然的雙手慢慢放松，只剩下指腹還在他的手背上輕柔地摩挲，藏著無盡的纏綿。
禹幽然身形微震，張了張嘴，解釋的話卻哽在喉中，說不出口。
閔逍遙低笑，聲音里滿載溫柔，“我成全你，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