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軒轅宮趕了十日路,禹幽然總算來到了這雪山腳下的白梅山莊。已經臨近四月,此處卻仍積著層層白雪,放眼望去天地間一片素白潔凈,連人心都跟著澄澈了起來。閉上眼睛用力地吸了吸微涼的空氣,禹幽然立時覺得人也精神了不少。
已經向守在山莊門前的弟子說明了自己的來意,禹幽然一邊享受著難得一見的雪景一邊等著里頭的回音。
不多時,先前進去通報的弟子便引著一位二十多歲的年輕公子,一同迎了出來。那公子生得一對好看的臥蠶眉,眉下一雙鳳眼,閃爍萬千華彩。雙唇抿成“一”字,隱隱含著笑意,讓人覺得禮貌卻不疏離。他生長在冰天雪地之中,膚色本就白皙,兼之又穿了一身雪白的貂絨披風,遠遠望去,直如下凡的仙子。
見這人走到近前,禹幽然頷首為禮,“軒轅宮禹幽然,拜見閔莊主!
這位白衣勝雪的年輕公子,正是近年稱雄西北的白梅山莊之主,江湖人稱“逍遙公子”的閔逍遙。
“怎敢勞煩軒轅宮北斗七星堂的六星堂禹堂主親臨在下這苦寒之地?”閔逍遙還了一禮,讓出路來,“禹堂主,快快里邊請!
禹幽然隨著閔逍遙進了白梅山莊,才走了幾步便被滿院盛開的白梅奪去了全部的視線。尋常的白梅本是綠蕊喜溫,此處的白梅卻是潔白勝雪,在如此寒冷的環境中,傲然怒放。禹幽然心中喜歡,忍不住走了過去,靠近了嗅了嗅,芳香淡雅,卻讓人心醉。白梅一株連著一株,禹幽然左看看右看看,指尖輕輕觸著潔白無瑕纖塵不染的花瓣,喜歡得說不出話來。
閔逍遙站在一旁靜靜看著,也不催促。禹幽然的長相過于柔和,是初見便會讓人覺得親近的一類。略有些纖細的眉彎出一個溫柔的弧度,杏眼中宛若暗含秋水,鼻子小巧,雙唇微薄,實在是一個五官精致的美貌男子。他此刻置身于梅花叢中,唇角盈盈帶笑,眼中脈脈流光,看得出他實是喜歡極了此處的白梅?杉幢闶窍矚g到了極致,他卻仍表現得這般沉靜、淡然。閔逍遙的目光始終跟隨著那個令人賞心悅目至極的身影,那人只著一身淡薄的紫色長衫,被白梅簇擁著,仿若綻放在雪地里的蘭花,當真是清雅如風,幽然若蘭。
閔逍遙看了一陣,吩咐身旁的弟子道:“再去取一件我的貂絨披風來!
弟子答應著去了,不多時又回來,雙手捧著一件雪白的貂絨披風。
閔逍遙接過貂絨披風,緩步走到禹幽然身后,輕輕將披風披在了他身上,“此處不比軒轅宮,禹堂主穿這么少,小心著涼!
禹幽然這才驚覺自己失了神,慌忙轉過身低下頭,“閔莊主,實在抱歉,是幽然失禮了。”
閔逍遙為他將貂絨披風拉緊了些,“白梅山莊的梅花罕見,是在下精心培育,雪融之水滋潤,別處萬萬見不到的花種。見過的人無不稱奇,禹堂主何須道歉!
穿在禹幽然身上的貂絨披風有些大,將他裹了個嚴實,顯得一張臉愈發地小巧精致,倒是叫他多出了幾分可愛。貂絨擦在臉上柔軟溫暖,禹幽然有些羞澀地向后退了半步,“是啊,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美麗的白梅!
閔逍遙笑著看向微低著頭的禹幽然,“在下費了好大功夫才讓這白梅四季不敗,禹堂主若是喜歡,隨時可到白梅山莊賞花。”
禹幽然抱歉地笑了笑,“只顧著賞花,連正事都給忘了!
閔逍遙讓過身子,“先到里間暖一暖再說不遲。”
二人進到廳中,禹幽然立即感到迎面撲來一陣溫暖,寒意盡消。軒轅宮的內力本是純陽一路,他又是功力匪淺,寒氣不甚容易侵體,此時入到室內,便覺無礙。
有下人來取下二人身上的貂絨披風,奉上茶點。
二人就坐,禹幽然自懷中取出請柬,遞到閔逍遙面前,“閔莊主,四月十七軒轅宮設宴,慶賀宮主六十大壽,還望閔莊主撥冗赴宴。”
閔逍遙接過請柬看了,目光有一瞬的深沉,轉而又面帶微笑,“承蒙軒轅宮主瞧得起,在下必當備上厚禮,前去祝壽。”
“如此幽然便先代宮主多謝閔莊主了。”禹幽然站起身,“幽然還要趕回軒轅宮,這便告辭了。”
“那怎生使得?”閔逍遙急忙攔住禹幽然,“禹堂主遠道而來,連熱茶都沒喝上一杯就匆匆上路,傳將出去豈不是讓人笑話我白梅山莊的待客之道么?”
“這……”禹幽然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瞧出他的猶豫,閔逍遙又道:“禹堂主只知白梅好看,可知她芳香雖然清淡,卻也是一絕?”
想起白梅,禹幽然又露出淡淡微笑,“這種若有似無的香氣,恰恰是最妙的!
聽他這般說,閔逍遙又問:“那禹堂主是喜歡她的芬芳了?”
禹幽然點頭,“只怕天下沒人能拒絕得了!
閔逍遙笑了,“既如此,禹堂主可萬萬不能錯過在下的‘白梅淸釀’!闭f著喚來婢女吩咐了幾句。
不多時有幾位婢女陸續進來,端著酒和幾樣小菜,一一擺放在了靠窗的桌上,而后在桌邊又生起爐火,最后將窗子打開了。
閔逍遙示意禹幽然坐過去,“禹堂主,請!
窗外白梅繁盛,讓人舍不得移開視線;禹幽然走近了些,那淡淡的香氣便仿佛縈繞鼻間。禹幽然回頭對閔逍遙笑了笑,“花前品酒,實在是人生一大幸事。多謝閔莊主盛情,幽然便不客氣了!
閔逍遙請他坐下,自己也坐了,“這樣才對。”
此處到底和中原不同,少了熙攘繁華,多了寧靜清幽,倒是與禹幽然的心性相合。望著窗外怒放的白梅,禹幽然竟有幾分癡了。
閔逍遙將酒壺放在沸水中燙了燙,片刻后又再取出,先給禹幽然滿上了杯子,又給自己倒了一杯,“白梅山莊的白梅淸釀,可不是誰都嘗得到的,禹堂主試試如何。俊
禹幽然拿起杯來嗅了嗅,絲毫不見好酒的濃郁之香,卻有著難以捕捉的淡淡芬芳,往來縹緲,攝人心魂。輕輕呷了一口,幾無辛辣之感,只是唇齒留芳;酒香之中掩著隱約的花香,花香背后又有甜意含羞帶怯而來,端地是回味無窮。禹幽然似是舍不得再喝下去般輕輕晃動著酒杯,陶醉似地低語:“酒未入腹,人已自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