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回過神后，楚漓不止一遍地罵自己該死，卻不知道該如何挽回。他摸不透林熠是怎么想的，先前明明清楚感受得到他對自己的在意，可卻被他時冷時熱的態度弄得不敢確定起來。而且，自己也還沒有想好到底該不該跨出那一步，楚漓便只好任由林熠去生氣，暫不打算將話說明白。

一早站在林熠門前，楚漓猶豫著要不要敲門。

門突然從里頭被打開，林熠沉著臉走出來，看也不看他一眼，徑自下樓，顯是早知道他站在門外。

楚漓嘆了口氣，待林熠的身影消失在樓梯轉角處，才緩步跟上。

林熠坐在靠窗的位子上，側著臉看窗外。小二對他彎了彎腰，退到后頭去了。

楚漓糾結了片刻，還是走過去坐到林熠對面，想了想道：“今日便去柳湖城么？”

“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林熠冷冷地道。

楚漓被他冷硬的語氣刺得心中生疼，低了頭不再言語。

早膳很快被送來，清粥小菜，卻是兩人份。他雖對自己冷言冷語，可到底還是記掛著自己，楚漓偷眼看林熠，見他正面無表情地拿起筷子，心中突然冒出個想法來。

林熠吃了好一會兒也不見楚漓動筷子，不禁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卻見那人仍低著頭，垂落的發絲看上去都帶了幾分落寞。昨夜的氣雖仍然沒消，可到底見不得他不愛惜身子，林熠有些尷尬地道：“為什么不吃東西？”

楚漓的唇微微勾起，很快又將笑意忍了回去，委屈著一張臉慢慢抬起頭，伸手拿起筷子攪了攪面前的粥，“沒什么胃口。”

林熠很想問他是不是因為昨晚的事，卻不希望聽到他又提起林輝，只好換個方式，“怎么樣才能有胃口，想吃什么可以對小二說。”

楚漓無所謂地道：“這是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林熠握著筷子的手猛然用力，手中的筷子差點被他折斷。比起自己適才的語氣，楚漓的語氣不知道要溫和多少倍，可偏偏讓林熠既生氣又心疼，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坐在那里看了楚漓一陣，林熠才勉強冷靜下來，知道他也是在氣自己不肯好好與他講話，終是妥協，“你身子好不容易才養好了些，要多留意才是，多少吃點吧。”

楚漓非常配合地夾了菜送到嘴里。

本來以為還要費些功夫勸說的林熠，看著他若無其事吃東西的表情，莫名覺得有哪里不對勁。

楚漓也沒想到生了那么大氣的林熠會如此簡單便沒了脾氣，心里也明白了他到底還是對自己在意更多，嘴角終是彎了起來，“你要我做的事我做了，你是不是也該回答我的問題？”

林熠無奈道：“是要去柳湖城，但是是我一個人去，你留在這里。”

“我不答應。”楚漓想也不想地道。

林熠看著他，“如果真地動起手來，我可能無暇保護你。”

楚漓的臉垮了垮，“我也知道我是個累贅……”

林熠皺眉，“我不是那個意思。”

“論武功我的確幫不上你什么忙，”曾經學的那些三腳貓功夫，這么久不用早就荒廢了，楚漓不由后悔起來，“但我可以偷偷潛進去，柳湖城的地形我熟悉，說不定便有用得到我的地方。”

林熠仍是不甚愿意，他不想楚漓再冒險。

楚漓認真地道：“你不能看著我一輩子。”

林熠頓住。不管從哪個方面來看，他們兩個都沒有一輩子可言吧？算了，帶他去繞一圈便回來，在想到萬全之策前，先不要輕舉妄動好了。林熠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一起去。”

楚漓這才快速地吃起東西來。

用過早膳，林熠去結賬，楚漓到外邊去等他。才出了門，卻聽到有人喚了聲“七師兄”，楚漓看過去，竟是季恒。驚訝地看著季恒，楚漓問道：“你怎么在這兒？”

季恒見所等之人從客棧里邊走出來，對楚漓道：“此事說來話長，我們換個地方再說。”

才結了賬出來又進去，的確容易讓人起疑，楚漓偏頭看到林熠也正往外走，拍了拍季恒的手臂，“你等等我。”

這一次楚漓沒有向林熠隱瞞季恒的身份，簡單地解釋了一番，便詢問起林熠的意見來。他知道林熠喜歡獨來獨往，但自己二人與季恒有共同的敵人，大家的力量凝聚在一起，至少能多一分勝算少一分危險。

林熠沒有絲毫遲疑地答應了下來，他卻不是在想有個人幫他對付馮千里與袁賀，而是希望有人能幫他照顧楚漓。

幾人換了個在這個時間已然開門的酒樓，找了個小隔間坐下。來的路上季恒為林熠與楚漓介紹了同行之人，說是自己的師父，名喚云飛嵐。

得知云飛嵐便是鬼影公子后，林熠與楚漓都有幾分驚異，林熠是沒想到季恒的師父竟是如此年輕之人，楚漓則是意外曾經擋在面具后的竟是這樣一張絕世的容顏。

季恒還一直扯著一人的手臂，并不避諱地告訴他們是聶威，與云飛嵐和自己有些恩怨，此行便是為了擒住此人。

進到隔間簡單叫了幾個菜，將聶威塞到里頭坐著，幾人便談了起來。

“小師弟，”楚漓開門見山，“你知道師父和師娘是被馮千里和袁賀所殺，輝哥也是，我們來到這里，其實是要找他二人報仇的，你來不來？”

季恒沒想到他這么直接，笑道：“我本想先處理了聶威的事再要報仇的，七師兄既然這般說了，我斷然沒有拒絕的道理。”

林熠瞥了聶威一眼，“帶著他去報仇？”心中想的卻是，他若跟你有仇，你何不殺了他省事？

季恒明白他的意思，“林輝是我師兄，玉笛公子既是林輝兄弟，我便不客氣地也喚你一聲師兄了。”他見林熠微微點頭，繼續道，“不瞞林師兄，睿親王李修是我師父的師弟，也就是我的師叔。師叔與軒轅宮鐘堂主交情不菲，閔莊主是軒轅宮主的兒子，此次傷在聶威手中，看在師叔這一層關系上，如何處置聶威，我們也當先問一問軒轅宮才是。”

林熠想起自己到中都請李修救人時，他便提到他的師兄，那時未及多想，卻原來他們幾人還有這一層關系。林熠對季恒微一頷首，道：“當日在中都的相救之恩，我還沒有好好地道謝。”

“都是自己人，不要見外了。”季恒邊說邊給云飛嵐夾著菜，溫柔地低語，“師父，多吃點。”

云飛嵐鼓著腮看他，“才剛用過早膳，哪吃得下？”

楚漓呆呆地看著他師徒二人，咽了咽口水。

季恒突然看過來，“七師兄還不知道吧，當年馮千里和袁賀那兩個混蛋之所以會殺我爹娘，其中也不乏聶威的推波助瀾。”

“什么？”楚漓顯然不在狀態。

林熠卻不關心那些，心里一直惦著另一件事，“你的面具，”他對季恒道，“可否借我一觀？”上次在中都見到他戴著這副面具時便有一種怪異的感覺，這次又看到那面具懸在他腰間，林熠便想細細瞧上一瞧。

季恒眼中露出幾分詫異，隨即解下面具遞了過去，“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