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七,軒轅宮宮主軒轅越大壽當日,林熠與楚漓來到此地。
二人不急不緩,到得晚了些,聽守山的弟子說,酒宴已經開始了。那幾名弟子見他手持無暇碧玉所制的玉笛,猜出了他身份,其中一名弟子便帶路請他二人上山。林熠向那弟子打聽柳湖城是何人來祝壽,那弟子卻說柳湖城那邊只早早送了壽禮,并無人前來。林熠心中忍不住罵起馮千里來,面上卻不動聲色。弟子一路將他二人送到了設宴的練武場,又匆匆下山去了。
到得練武場卻有些奇怪,這壽宴沒有壽宴的樣子,卻看見一個矮小漢子在與一個戴面具的男子打斗。聽左右議論,那矮小漢子是柩山七鬼中的老七,人稱飛天鬼;而那個戴面具的人,正是那“鬼影公子”。
提起柩山七鬼,林熠不禁想起了慘死的父母,那時年紀雖然還小,仇恨卻是刻骨銘心。殺害自己父母的貪色鬼雖是已給師父殺死了,可他們七鬼都是一丘之貉,統統都該去給自己的父母陪葬。
那鬼影公子和他的徒弟險些傷在飛天鬼的手里,林熠心中恨極了柩山七鬼,本想出手相救,卻見一人迅捷無比地自練武場北邊的主臺上躍下,輕輕推了鬼影公子一把。他這一招看似簡單,卻是力道方向分毫不差,直達目的,干脆利落。聽身旁的人喚他為“左思昭”,林熠想自己從未聽過這人的名字,可以他的能耐,又怎會在江湖中默默無聞呢?林熠見此人英挺俊朗,舉手投足間自有一股豪氣,心下倒也頗為敬佩。左思昭救人之后緩步回到主臺上,與軒轅宮少主軒轅晗燁和名聞天下的北斗七星堂七位堂主為伍,林熠看了片刻想,自己倒沒聽說軒轅宮什么時候多了這么一號人物。
軒轅越大壽果然場面大,可林熠卻沒想到落沙峰這種邪門歪道也會前來湊熱鬧,聽他與軒轅越假意客套了幾句便入席,林熠也無暇關心。他本是來找人的,兩年前趙末所說的門派,如今只剩下兩三個是自己還沒有去過的,可四下瞧瞧這足有千余人賓客的壽宴,林熠一時還真不知從哪里下手才好。
那邊廂落沙峰眾人入了席,軒轅越正要說話,卻又有十幾人吵吵嚷嚷地自西南角走來。眾人讓出路,看那幾個奇形怪狀的人走到練武場中央空地上。飛天鬼一見眾人立時來了精神,湊上前去道:“幾位哥哥可算來了,小弟寡不敵眾,可給他們好欺負。”
眾人齊聲叫罵,他這可不是信口胡謅么?
聽飛天鬼叫那幾個奇形怪狀的人為“哥哥”,林熠眼中立時現出一道冷光,想不到今日在此,竟能將柩山七鬼碰了個全。
說這幾人奇形怪狀,卻是因為柩山七鬼中有幾人都是身帶殘疾的,老大斷了一只腳,拄了拐杖代替,人稱“獨腳鬼”;老二瞎了一只眼睛,人稱“單眼鬼”;老三微彎了腰,背后有隆起,人稱“駝背鬼”;老四身材高大壯實,特別是一顆大大的腦袋,無人能比,人稱“大頭鬼”;老五頭發散亂,臉色煞白,看上去活不多久的樣子,人稱“短命鬼”;老六便是林熠的殺父仇人,死去的“貪色鬼”;老七則是才與鬼影公子斗過的“飛天鬼”。柩山七鬼身后還跟著幾名弟子,個個衣著邋遢,表情卻很是得意。
當先的獨腳鬼聽了飛天鬼的話,看向軒轅越冷哼一聲,“七弟稍安勿躁,咱們還有正事要辦,而后再來問問軒轅宮主,怎么這么好的事,都不肯請咱們兄弟來湊湊熱鬧。”
軒轅越尚未說話,那老二單眼鬼上前一步朗聲道:“哪個是林熠,給你鬼爺爺站出來。”
我不找你,你倒找上我來了,林熠冷眼瞧了瞧那人,便欲上前。
楚漓卻突然拉住了他,搖了搖頭,“這幾人都不是好對付的,你不要惹上他們。”
林熠不屑地笑笑,“我沒有惹他們,是他們惹上了我。而且,我也不是好對付的。”
對方有十幾人,其中的六鬼又都是成名近三十年的臭名昭彰之徒,林熠一個對他們這么多,楚漓怎么能放心。他拉著林熠的手說什么也不肯放開,“你不是還要報仇么,在這里白白搭上性命的話,還談什么報仇。”
林熠點頭,“不錯,要報仇,我與這幾個人,也有仇。”
駝背鬼見好半天沒人應聲,又以內力送聲道:“怎么,原來是個縮頭烏龜么?”
林熠見楚漓仍舊不肯放手,便不去理會他,拖著他自人群中走出,正站到柩山七鬼與其弟子們的身后,道:“林熠在此。”
眾人的目光霎時都聚在了他二人身上,見他手持玉笛,便即醒悟,他就是近兩年來赫赫有名的玉笛公子。
旁人倒是其次,主臺上的戚無涯與鐘毓卻都是大吃一驚,這個玉笛公子,竟與當年死去的林輝一般長相,身后拉著他的那人,可不正是楚漓么?二人對望一眼,又同向楚漓看去。
楚漓此時也知他二人定然想不明白這是怎么一回事了,可那晚究竟發生了什么事,他還是不想讓林熠知道。于是楚漓也看向戚無涯與鐘毓,趁著林熠的視線沒在他們三人身上,輕輕向他二人搖了搖頭。
戚無涯與鐘毓會意,他是不想讓二人多嘴,便也向他點了點頭。
大頭鬼見林熠站了出來,便上前問道:“我六弟二十年前死得不明不白,我們兄弟最近才知道了他是因為你們林家的事才死的,是也不是?”
這人塊頭大,說話聲音也大,林熠覺得耳中嗡嗡作響,便皺了皺眉不耐地道:“我爹娘二十年前死得不明不白,我那時候就知道是你們那個六弟把他們殺了,是也不是?”
他這般挑釁的語氣,不將這幾人惹惱了才怪,楚漓又拉了拉林熠的袖子,低聲道:“你爹娘兄長泉下有知,必不愿見你如此不愛惜性命。”
那短命鬼聽他這般說,冷笑連連上前道:“這么說,你承認了六弟是因你林家而死的了?你那時不過是個乳臭味干的小子,不可能有能力殺死六弟,說,到底是誰?”
師恩深重,林熠自是不能將師父銀鬢先生說出,他笑,眼中有輕蔑,“就是我殺的,當年我能殺了那貪色鬼,現下一樣能殺了你們幾個。”
楚漓搞不明白他為什么總喜歡將自己往死路上逼,緊緊攥著他的手臂道:“你到底在胡說些什么!”
林熠知道楚漓不會讓自己和這幾人斗的,他也不想在查出林輝死因真相前讓楚漓有什么差池。見楚漓一直瞪著自己攔著自己,林熠想了想,最終點下了楚漓的昏睡穴。
楚漓一頓,閉上雙眼軟倒了身子。林熠接住他將他抱起,無視柩山七鬼及其弟子們,緩步向主臺走去。他一級一級踏上臺階,最后將楚漓放在軒轅越面前,微微躬了身,“軒轅宮主,晚輩今日擾了軒轅宮主的壽宴,實非所愿。可晚輩有些恩怨須得與這幾人了結了,那之前,還勞煩軒轅宮主幫晚輩照看下這位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