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威在鎮上找了家客棧,說是要帶云飛嵐嘗嘗外邊的美食,兩個人要了一桌子菜,看得云飛嵐都花了眼。
此處地界小,雖比不得大城鎮菜色繁多,好在各色小菜倒也做得精致味美。云飛嵐一道道細細品著,旁邊還有聶威一一將名字說給他聽,心中忍不住便想,若能一直這樣和他相處下去,確不失為一件美事。
一餐飯看看吃完,聶威正待喊來店小二記在賬上,再準備好房間給他二人歇息,才一抬頭便見門外走進三名僧人。當先一人約莫三十歲的年紀,身著黃色僧袍;后邊身著灰色僧袍的兩個年輕僧人畢恭畢敬地跟在此人身后,似是他的弟子。聶威心中暗道不妙,思忖著如何才能避開這三人。
聶威沒了聲音,云飛嵐一時不解,抬頭看他,“聶威,你怎么了?”
三名僧人本是只為投宿,小二已經引著三人朝樓上走去,不想那黃袍僧人耳朵甚是靈敏,云飛嵐聲音并不大,卻還是給他聽去了這“聶威”二字。
黃袍僧人停下腳步,向聶威與云飛嵐處看去,見聶威正緊盯著自己,遂向二人走了兩步,雙手合十,“阿彌陀佛,聶施主當日落崖,貧僧本是無心;今日施主無恙,只怕還要得罪,請施主隨貧僧到少林寺走一遭吧。”
聶威雙手在桌下握成拳,心中暗罵真是冤家路窄。
云飛嵐回頭瞧瞧那黃袍僧人,又看看聶威,“怎么你落崖,是這位大師的關系?”
聶威心想,這大和尚武功高強,自己已吃過他一回虧,決計不能落在他手上,若是給他抓回少林寺,恐怕再難脫身了。緩緩站起身走到云飛嵐身旁,聶威對著黃袍僧人抱了抱拳,臉上露出從容的微笑,“禪智大師為了晚輩的事在外奔波了這么久,晚輩實在過意不去,不過……”話到此處突然拉住云飛嵐的手奪路向外奔去,“晚輩實在是有要事在身,他日再去少林寺拜訪吧!”
禪智與兩個灰袍僧急忙追出去。街上行人未散,二人也沒能跑出多遠,禪智兩個縱身便追到近前,抬手便去扣聶威的肩。
這一招乃是上乘的擒拿手功夫,禪智又是使了內力,聶威暗叫不好,明知自己躲不過,卻還是拼了命地想要逃。
不想身后被自己拉著的云飛嵐卻猛地停了腳步,反拖著自己回過身來。聶威尚未明白發生了什么事,便見云飛嵐空著的一只手迅速抬起,掌緣有力地擊在了禪智的手腕上。
擒拿手被破,禪智后退了兩步,忘記了繼續出招。眼前這個秀美的年輕人,怎會有如此利落的身手和深厚的內力?禪智細細打量了云飛嵐一番,向他施了一禮,“不知施主師承何門何派,為何要插手少林寺與落沙峰的事?”
“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門派……”云飛嵐自小跟著藍青煙,藍青煙從未說過他是什么門派,云飛嵐自然也不清楚。
只是禪智如何知道他是出自真心,“施主不愿告知便了,貧僧與聶施主的事,還請施主不要插手。”
“我……”云飛嵐看了看聶威,不知該如何是好。
聶威也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這時才回過神,想起適才云飛嵐露那一手功夫,不禁心生一計,“我與飛嵐不分彼此,他的事便是我的事,我的事便是他的事。”
云飛嵐直以為他是在說二人關系,羞得低下頭去。
禪智見他并未否認,只道云飛嵐也是落沙峰之人,“既如此,便請這位施主也同去吧。”說著便向聶威又攻了過來。
聶威知自己敵不過禪智,慌忙躲到云飛嵐身后。
云飛嵐只得接招,心中卻不明白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大師有話好好說,為何一定要動手?”
見云飛嵐只守不攻,禪智出招便即放緩了些,“二位施主若肯同貧僧回少林解釋清楚貧僧師侄的死因,貧僧自不會動手。”
云飛嵐心中迷惑,忍不住想要回頭問問聶威。
聶威怕他分心受制,急忙大叫道:“飛嵐小心!”
云飛嵐雖仍是一一接下禪智的招式,可想要他不分心卻也難了,他微蹙著眉問聶威:“你可是殺人了?”
“大和尚就喜歡血口噴人,我無緣無故怎會去惹少林高僧?”此時聶威已與兩名灰袍僧人動起手來,“你看他們不是以多欺少,恃強凌弱么?”
街上的人見這幾人斗起來,都紛紛退得遠遠地瞧熱鬧。云飛嵐第一次被這么多人盯著看,心下多少有些不自在,加之禪智與聶威各執一詞,可叫他好生為難。
聶威對付兩名灰袍僧倒是輕松,眼見云飛嵐心中猶豫招式更見被動,便出言勸道:“飛嵐,你我的好日子才剛剛開始,你便忍心見我受辱么?怎地陌生人說的話你便信,我說的話你一句都不信?”
云飛嵐只道聶威生了自己的氣,不禁怕他不理自己了,“你說你不會騙我的,我信你便是。”說著反守為攻,先前僅用了五成內力,這下卻是用了八成,“大師,對不住了。”出掌踢腿夾帶風聲,同時封了禪智上中下三路,逼得禪智不得不連連后退。云飛嵐趁機在兩名灰袍僧間拉出聶威,使出攀崖的輕功,轉瞬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夜幕里也不知跑了多遠,跑到了哪里,知道那三人是怎么也追不上了,云飛嵐與聶威才停了下來。
聶威心情大好,心想把云飛嵐帶出來真是太對了,不然哪能這般順利地脫身。可惜云飛嵐沒能為自己好好教訓教訓那大和尚。不過來日方長,往后云飛嵐會越來越聽自己的話,那時叫他做什么,他自然都不會說不。
云飛嵐跟在聶威身后,全然不知道他此刻心思,“聶威,你與那位大師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是不是有什么誤會?少林高僧想來不會無端找人麻煩。”
“你怎地還是不信我?”聶威心中不耐,卻還是好言哄著,“此事說來話長,等以后我會把我的一切都告訴你,現下咱們得先找個地方過夜。”
聽他這般說,云飛嵐也不便再追問。也罷,自己和他在一起的時間還長著,何必急于一時。
過了子時才總算給二人找到個落腳的地方,第二日聶威跟人家打聽,才知道此處竟是柩山七鬼的地盤。柩山七鬼乃是結義兄弟,七人個個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武功高強,脾氣古怪,一切不合他們心思的事都要插上一腳,燒殺掠奪無所顧忌。聶威心想,這群人碰上了準沒好事,能避則避,往南不遠便是柳湖城地界,不妨趕路到那邊。過了柳湖城轉而往西南,幾日便可回到落沙峰了。
聶威帶著云飛嵐匆匆趕路,云飛嵐也不問為什么,聶威走到哪兒,他便跟到哪兒。
二人買了兩匹好馬,跑了一天一夜,總算順利過了柩山七鬼的地盤。聶威松了一口氣,看了看一句話也沒有只跟在自己身后的云飛嵐,“抱歉,飛嵐,忙著趕路都沒陪你好好玩,這下咱們不急了,柳湖風光好看,我帶你泛舟去。”
聽他這般說,云飛嵐心里雖是喜歡,但見聶威面現疲色,到底不忍心,“你既說不急,那便先找個地方歇歇吧。”
自己確是有些累了,可云飛嵐看上去卻依舊是平常的模樣,想來是內功深厚的原因。也不知他練的是什么內功,年紀輕輕竟有如此進境,日后須得想法讓他教了自己才行。聶威跳下馬背,走到云飛嵐跟前將他扶了下來,“好,咱們進城吃點東西,午后再去游玩。”
柳湖風光秀美,往來游覽之人甚多;加之沿湖開設了不少酒坊茶坊,湖邊更顯熱鬧。云飛嵐倍感新鮮,一邊四下里望著,一邊又緊跟著聶威,怕一不小心又走丟了。
聶威拉著云飛嵐進了家酒坊,喚來小二叫他準備酒菜船只,要與云飛嵐泛舟湖上對飲。
小二連聲應著,引著聶威與云飛嵐來到湖邊,選了只小船,想請他二人上船。
聶威不經意地朝旁邊看了看,見小船幾步遠的地方有只稍大些的船,裝飾也要好上許多,不禁心生不悅,“小二哥,你怎地不讓我二人上你的好船,怕我給不起錢么?”
小二連忙賠禮,“客官您多想了,小的哪敢得罪您啊,實在是那船已經給人訂下了,您別叫小的為難啊。”
“訂下了?”聶威哼了一聲,“哪有這樣的道理,誰先到自然就是誰來乘。”
小二不知如何是好,“這……客官,您……”
云飛嵐拉了拉聶威,“這船也很好,你別……”
“我偏生喜歡那條船!”說著,聶威便快走了幾步,上了那大船。
誰知腳剛踏上船板,便有人縱身躍到聶威面前。
來人是個比聶威年長些的男子,干瘦身形,目光甚是凌厲,“小兄弟,這船柳湖城早已訂下了,請你另尋別處吧。”
原來是柳湖城的人,聶威心道,眾目睽睽之下,自己要是退卻了,豈不叫人笑話。況且有云飛嵐在此,自己也不必怕了眼前這人。抬了抬下頜,聶威道:“今日是我先上了這船,還請兄臺你另尋別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