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晗燁坐在中都最大的酒樓阡陌樓之上,靠窗俯望著街上的繁華之景。兩日后是他父親軒轅越六十大壽之日,他幾月前便派人來在這“天下第一酒樓”阡陌樓訂下了幾百壇好酒,今日特地來此取酒。
“軒轅公子,”小二躬身走上前來,“酒都已經裝上了車,請問公子什么時候上路?”
軒轅晗燁抬頭看了看天上越聚越多的云,“看來要下雨了,我們等雨停再走?”
他問的是坐在對面容貌清秀的年輕男子,那男子自懷中取出銀票交到小二手上,微笑應道:“子晏聽少主的!
軒轅宮北斗七星堂七位堂主名聞天下,這一位,正是七位堂主中年紀最小的七星堂堂主,舒子晏。
小二接了銀票連連稱謝著退了下去。軒轅晗燁又看向窗外,已經開始有雨滴落下,“這雨來得快,想必去得也不會慢,且等等吧!
說話間雨已下了起來,街上的行人和商販都急忙避雨,沒一會兒,本來喧鬧的一條街便空了。雨說不上很大,可也不小,微風卷著雨滴飄入窗來,透著幾絲涼意。
軒轅晗燁拿起酒杯抿了口酒,視線再次融入漫天雨霧之中,無意間卻瞥見了兩個各自懷抱著幾卷字畫的男子跑到對面布匹店的屋檐下避雨,身上幾乎都濕透了。跑到了雨澆不到的地方,其中一名男子立時將自己懷中的字畫都塞到另一個比他單薄許多的男子手中,而后脫下外衫,不由分說地罩在那身形單薄的男子身上,看上去很是焦急。那身形單薄的男子卻好像不甚在意,低下頭看懷中被雨水打濕的字畫,似是覺得可惜。先前的男子又將字畫全數抱回自己懷中,抬起頭來看看天,又看看身旁的人,急得直跺腳。
軒轅晗燁在他抬頭時看清了他的臉,好像還不到二十歲的樣子,端正的小臉上滿滿寫著焦急,眉頭也緊緊皺著。許是這場雨誤了他什么事,軒轅晗燁想,對舒子晏道:“子晏,你去問問小二他這有沒有閑置的紙傘,有的話買下來,為對面的兩位公子送去!
舒子晏順著他的目光看了一眼,站起身來,“是!
店里原只備了兩把油紙傘,今日被人借走了一把,現只剩一把了,舒子晏買了下來,撐起傘向對面走去。
走到二人面前,正要說明自己來意,看到那個身形單薄之人的面貌時,舒子晏卻怔了怔。
始終有些焦急的年輕人不悅地道:“有事么?”
舒子晏抱歉地笑了笑,也站到屋檐下,將傘合起,遞到他面前,“失禮了,是我家少主在樓上看到二位似是有急事的樣子,特地吩咐在下來為二位送傘。”
“真地么?”那人一聽,立時眉開眼笑地去接,手中的字畫便有幾卷掉了下來,“真是太謝謝了!
字畫滾入泥水之中,身旁的人便要去拾。舒子晏見他身子實在是單薄得有些不像話,便先他一步走入雨中拾了起來,免得他再去淋雨。將字畫堆到那個明顯心情變好的人懷中,舒子晏笑笑,“不用謝我,要謝便謝我家少主吧!闭f著指了指對面阡陌樓上軒轅晗燁坐的位子。
又要拿傘又要抱著字畫的男子似是沒聽他說什么,只自言自語地道:“都淋濕了,賣也賣不出去,我說不要了,公子偏不肯,為了這些字畫,又給自己淋濕了,生病了可怎么辦……”
身旁一直沒說話的人似是聽進了舒子晏的話,抬頭看向他所指的地方。那里坐著個男子,隔著些距離,天又下著雨,看不清他的五官,卻看得出他容貌俊朗,氣度不凡。向軒轅晗燁微微頷首表示感謝,男子又低下頭去,接過所有的字畫。
舒子晏對二人道:“二位既然著急,這便請吧。”
那人撐起傘,對著舒子晏微笑,“好心人,江天代我家公子多謝你了。只是不知道公子尊姓大名,家住何處,到時我也好去給你還傘!
舒子晏看了看那個始終一言不發的人,那人看著自己的雙眼中也有感激,卻不知為什么沒有道謝。舒子晏笑笑,“在下軒轅宮舒子晏,樓上的那位是我家少主軒轅晗燁。姓名告知二位,傘卻是不用還的了,改日有緣再見,坐下來喝杯茶也是好的。”
江天點點頭,將傘舉到另一人頭上,“那好,舒公子,我們先走了!
那人還是一句話也沒有說,只向舒子晏頷了頷首,便與江天一同走入雨中。把傘朝身旁的江天那邊推了推,那人再次抬頭看向軒轅晗燁,見對方也看著自己,又匆匆收了視線,低下頭去,漸漸走遠。
舒子晏上得樓來,身上微微有些淋濕了,卻也不礙事。見軒轅晗燁依舊望著那兩人消失的方向,舒子晏打趣道:“怎么,少主見人家長得好看,動了心思了?”
軒轅晗燁唇角微彎,“的確好看,我生平還是頭一次見男子有如此美貌的!彼麅攘ι詈,耳聰目明,即使這么遠又隔著雨,還是在那單薄的男子抬起頭來的一瞬看清了他的容貌:膚色潔白似雪,又帶著幾分如玉的晶瑩;眉如弦月,只是略顯纖細;鼻梁挺實,卻不知為何有著溫柔的弧度;一雙丹鳳美目中眸光淡淡,卻是美到極致。有些尖削的下頜,帶著水滴的濃密黑睫,無一不具勾魂奪魄之美,軒轅晗燁想,上天一定是在那張巴掌大小的臉蛋上用盡了自己的所有能耐,才造出這樣一張讓人見過一次便絕不會忘記的絕美面龐。
舒子晏也回味了起來,“是啊,我甫一見他,也是連說話都忘了呢!彪m然稱軒轅晗燁為“少主”,可北斗七星堂的堂主們同他講話,倒也不如何拘謹。
軒轅晗燁若有所思,“臉好看,臉色卻難看了些!蹦菑埡每吹哪樕蠜]有任何血色,緊抿的薄唇也有些發白,身子更是單薄得厲害。
舒子晏看了看窗外,又看了看始終沒有收回視線的軒轅晗燁,“少主放心不下人家?”
“素不相識的人,”軒轅晗燁微笑,“哪里談得上放心不放心!
又等了半個時辰,終是云散了雨停了,軒轅晗燁與舒子晏起身下樓,叫上樓下等著的眾弟子,準備上路。
走出阡陌樓,軒轅晗燁看向對面仍在滴著水的屋檐,雨中那張蒼白而美麗的臉忽然毫無預兆地又出現在腦海中。軒轅晗燁笑了笑,若是有緣,還會再見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