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左右沒有去處,便與鐘毓和顏俊一同上了路。他二人到鎮(zhèn)上客棧取了馬匹,卻要分兩路走。李修不解,便問鐘毓道:“鐘堂主,怎么二位不同行么?”
鐘毓尚未答話,顏俊道:“同不同行那是我們的事了,我說左公子,你都跟了我們這么遠了,正好到客棧了,你就先歇歇腳吧。”
看這顏俊眉清目秀的模樣,說起話來倒是不客氣。李修好脾氣地笑笑,仍是等著鐘毓開口。
“過些日子是我們宮主的六十大壽,”鐘毓?fàn)狂R上了大路,“我們兄弟七個要分上各大門派送請柬。”北斗七星堂七位堂主,義結(jié)金蘭,情勝手足。
顏俊在一旁笑,“你要是閑得無聊,等到我們宮主大壽那日,也可以來湊湊熱鬧。”
李修心道還真是給你說中了,我就是無聊,便點頭道:“如此甚好,多謝顏堂主相邀,在下必定備下厚禮,親去拜見軒轅宮主。”
顏俊一臉無奈地搖頭,“你這人……還真是……”
顏俊嘴上不讓人,鐘毓想來了解,忙打斷他道:“阿俊,早些上路吧,不要誤了事。”說著便上了馬。
好不容易碰到兩個給自己解悶的人,李修倒是真舍不得他二人就這么走了,上前一步又道:“二位這是要去哪兒?”
顏俊翻身上馬,驅(qū)馬便走,“四哥,這人你也少理了,我先行一步,咱們軒轅宮見。”說話間已經(jīng)跑遠。
鐘毓望著顏俊走遠,才道:“阿俊要去柳湖城,在下要上少林寺。左公子,后會有期。”說著,不等李修回答,也上了路。
如影見李修一直望著鐘毓遠去的方向,忍不住勸道:“少爺,鐘公子已經(jīng)走遠了,您別站著了,進去喝口水吧。”
李修看了看他,“是啊,我站著做什么?”左右無事,何不跟他們二人中的一個同去?顏俊這家伙太不好相處了,年紀(jì)輕輕嘴巴這么毒,還是不要找他的好;鐘毓這人倒是個君子,待人也和善,跟他一起上少林,說不定會不錯。李修這般想著,自隨行手中取來踏雪的韁繩,“你二人現(xiàn)下不必特意跟在我身邊,但朝廷那邊,不可放松,若有什么事,速速通知我。”
二人齊聲答應(yīng):“是。”
李修點點頭,上了馬,而后又不放心地問道:“有事的話能找到我吧?”
如影笑得燦爛,“少爺放心,那正是我們最拿手的。”
“那便好。”李修輕輕踢了踢踏雪的側(cè)腹,馬兒立即會意,甩開了四蹄,頃刻間便已跑遠了。
踏雪神駿無雙,出城沒多久便追上了鐘毓。
鐘毓留意到趕上來的李修,慢慢停了下來,看著他的馬。一身色澤光鮮的黑鬃,四蹄卻是潔白如雪,肌理分明,體格健壯,顯是難得的良駒。難怪這么快便趕上了自己,鐘毓笑著贊道:“好馬!”
李修摸了摸馬兒的頸子,讓它放慢腳步,緩緩向前走,“踏雪才跟了我一年,不過乖巧聽話得緊。”這是一年前西域進貢的寶駒,李治將馬兒贈與了李修。
如此神駿的寶馬只怕千金也難買,馬上的人也是衣飾華貴,鐘毓想,果然是有錢人家的公子。這種人出門在外,只怕連自己的衣食住行都要處處勞煩旁人,鐘毓心中頗不喜歡那些嬌生慣養(yǎng)的公子小姐,便欲早早打發(fā)了李修上路。“不知左公子為何追了來?”見李修向前走,鐘毓也驅(qū)馬跟上,“可是還有什么事?”
李修心情大好,微笑搖頭,“就是因為沒什么事,在下這才跟著鐘堂主來了。”
鐘毓怔了怔,隨即醒悟,“左公子要隨我上少林?”
“然后再同去軒轅宮。”李修側(cè)過頭來看走在身側(cè)的鐘毓,“顏堂主只說請在下去參加軒轅宮主的壽宴,卻連日子也沒有相告,在下去早了去晚了都不好吧?”
鐘毓頓覺無奈,“我們兄弟七人也是要提早回去的,所以縱然左公子跟著在下,還是會早到。”
李修卻是打定了主意,“若是鐘堂主的朋友,自然不同了。”
朋友?什么時候的事?鐘毓皺了皺眉,“左公子……”
“公子公子的多生分,”李修全然不理鐘毓的不耐煩,“鐘堂主今年多大了?”
“二十有四。”我為什么要回答他?
李修點點頭,“我虛長你一歲,你便喚我一聲‘左大哥’吧。”
鐘毓沒說話,后悔之前沒有聽顏俊的話少要理他。
“一歲也算不得什么,”見鐘毓不說話,李修又道,“你不喜歡喊我大哥,喚我名字也是可以的。”
鐘毓頭疼,“左公子……”
李修假作沒聽到,“你說什么?”
鐘毓忍著想要打他一頓的沖動,努力使自己情緒平穩(wěn),“思……昭……”
李修笑得開心,“阿毓,什么事?”
這聲“阿毓”叫得無比自然,卻讓鐘毓險些從馬上跌了下來。咬牙忍了好半天,才道:“你不是認(rèn)真的吧?”
李修斂去笑容,換上一副沉重的表情,“怎么阿毓不愿我與你同路么?我是不是哪里得罪你了?”
“那倒沒有……”見他這樣,鐘毓反倒沒了脾氣。
“那就好。”李修復(fù)又笑了,“你一個人往返路上也是無聊,咱們兩人做個伴,不是很好?”
鐘毓嘆了口氣,看來自己是擺脫不了此人了。也罷,路又不是自己開的,他要走自己又如何攔得住?“你要跟便跟吧,落下了可不要怪我沒等你。”鐘毓說完,一提韁繩,胯下坐騎又四蹄翻轉(zhuǎn)地跑了起來。
李修笑得好不得逞,拍了拍踏雪的頸子道:“人家說要把你落到后邊呢。”
踏雪似是聽懂了一般,抬起兩只前蹄長鳴了一聲,飛一般地追了出去,片刻便超過了鐘毓。
李修哈哈大笑,一手提著韁繩一手撫了撫踏雪,“慢些,哪有你這般欺負人的。”
他聲音不大不小,卻剛好夠給鐘毓聽見。鐘毓落在他后頭半個馬身的距離,氣得快要咬碎了一口白牙。
兩人兩馬一直跑到天都黑了才停下,進得城來,李修和鐘毓紛紛下馬步行。見鐘毓都不與自己說話,甚至連看都不看自己一眼,李修主動走到他身旁,“阿毓,找家客棧,咱們先住一夜吧。”
廢話,不然進城來做什么?鐘毓依然沒有看他,“你找你的,我找我的。”
明白他話中意思是想與自己分道揚鑣,李修也不在意,“你我一路同行,哪有各自找店住的道理?”
鐘毓忽然想起如影和隨行,“跟著你的那兩個人呢?”
李修知道他說的是誰,“打發(fā)走了。”
把仆人打發(fā)走了卻非要跟著我,鐘毓輕哼了一聲,“那么大少爺,你可別指望我能照顧你的飲食起居。”
李修雖貴為親王,可卻不是嬌慣著長大的,他知道自己的衣著打扮多少讓鐘毓對自己有了偏見,這大抵也是他不給自己好臉色的原因之一。算了,自己也沒有必要跟他解釋太多,想來他也聽不進去,李修道:“先找間客棧吧。”
鐘毓沒有理他,自顧自走進一間客棧。小二迎了上來,“客官,吃點什么么?”
鐘毓道:“給我一間房。”
小二抱歉地笑著,“客官,實在對不住,小店今兒客滿了。”
鐘毓嘆了口氣,走出客棧,卻沒有見到李修。心中意外,難道他受不住自己對他態(tài)度冷淡,先走了?四下里找了找,仍是沒見人,不過卻看到了半條街外站著他的踏雪。
鐘毓哼了一聲,“分開來住最好,也方便我甩開你。”說著牽了馬,又去下一間客棧詢問,可沒想到一連問了三個客棧,都是客滿。鐘毓有些為難,跑了這么久,縱然自己不要緊,若是連夜跑下去,只怕這匹馬要受不住。可如今連個給馬兒喂些草料的地方也找不到,這可如何是好?
正煩惱著,聽見有人喚自己,鐘毓抬頭一看,李修不知何時折了回來,正站在自己面前。
“阿毓,”李修好奇地看著他,“皺著眉頭想什么呢?”
鐘毓心中煩悶,見這討人嫌的家伙又回來了,忍不住便白了他一眼,“你不是走了么,怎么又回來了?”
“你還在這兒,我走去哪兒?”李修眉眼也透著笑意,“走吧,找到住的地方了。”
沒聽錯吧,自己都沒找到,這個大少爺反而找到了?鐘毓看著李修,一臉的不相信。
李修替他牽了馬,先行向前走,“我猜你也餓了,已經(jīng)叫小二備下了酒菜。”
連酒菜他都想到了?鐘毓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跟上,真不愿意承認(rèn),自己居然被個紈绔子弟給比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