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回到睿親王府,管家周伯迎上來,見他行色匆匆,便問道:“主子,這是怎么了?”
李修沒有跟他詳細解釋,只道:“立刻派人去嘉親王府和何府,通知十二和向君,就說我這就要離開中都,中都諸事,請他們多加照料,這次我可能要走很久。”李修一邊向房中走一邊繼續道,“三部尚書那邊,稍后你也派人去知會一聲。”最后道,“讓如影和隨行收拾行李,跟著我。”
“是。”周伯答應著,辦事去了。
李修出了王府大門,下人已將馬匹準備好了。剛要上馬,卻看到李正與何向君匆匆趕來。
“九哥,”李正氣喘吁吁地跑到李修面前,“這次怎么才一天就要走了,還說要走很久?”
何向君額上也滲出了汗,“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李修摸了摸自己心愛的坐騎,“母后逼婚,做兒子的不敢抗命,又實在不愿,只好落荒而逃。”
何向君松了一口氣,忍不住瞪了李修一眼,“活該,昨天告訴你的時候你偏不當回事。”
李正也放了心,“要去哪兒?很久是多久?”
“我也不知道,”李修翻身上馬,“走到哪兒算哪兒,到了該回來的時候,自然會回來。”
李正點了點頭,“路上小心。”
李修笑了笑,“你也是,記得在朝中說話要謹慎,特別是對大哥。”又向何向君道:“向君對不住,還沒找機會幫你在皇兄面前說句好話,我這又急著走了。”
“得了吧,”何向君也笑了,“我本來也沒指望你。”
李修哈哈大笑,縱馬離去。身后如影和隨行騎馬跟著,一行三騎,頃刻間便遠了。
出城往東南方向去,一直奔到傍晚,早已離中都遠了,李修這才停下。想來太后得知此事,必然氣得不輕,不過自己也顧不得那許多了。李修看了看自己的千里名駒“踏雪”,跑了這么遠竟是一點也不氣喘,雖說自己為了不將如影和隨行甩遠了而故意跑慢了些,不過到底還是這馬兒健壯。
如影和隨行此時也跟了上來,紛紛躍下馬背。如影將韁繩遞給隨行,頷首道:“主子,奴才先到前邊瞧瞧,找個住店的地方。”
李修點點頭,見如影就要走卻又喚住他,“出門在外,不要叫什么主子,喊我‘少爺’便是。”
如影和隨行一齊躬了躬身,“是,少爺,奴才記住了。”
李修忙擺手,“也不要自稱奴才,‘我’,‘我’就行了。”
如影笑了笑,“我知道了,少爺。”
李修這才滿意地點點頭,“這就對了,去吧。”
如影和隨行是自小便在宮中由先皇暗中找人訓練的,二人俱是武學上的可塑之才。先皇駕崩之前,將他二人送與了李修,要二人終生奉李修為唯一的主子,聽他吩咐,護他周全。李修看了看留在自己身邊一言不發的隨行,這二人武功不錯,默契又好,美中不足的是都太喜歡穿黑衣了。他問過如影一次,如影說因為黑衣最方便隱藏,李修于是暗嘆,父皇到底都教了你們些什么啊……如影和隨行容貌也都可謂不俗,一個精巧可愛,一個剛毅挺拔,成日里只穿黑衣,未免埋沒了他二人。不過,李修又看了看隨行,這個不茍言笑的家伙,還是穿黑色吧。
正想著,如影已經回來了,“少爺,走吧,前邊有家不錯的店。”說著便替李修牽著踏雪,在前邊帶路。
李修快走了兩步與他并行,“你性子這般乖巧伶俐,怎地他跟你在一起這么多年,連一分也學不到?”
如影忍不住笑了笑,“他那張面無表情的臉,這么多年我也學不來啊。”
李修覺得有趣,退了幾步來到隨行面前,“你開心的時候,是什么樣子的?”
“主……少爺,”隨行面色不改認認真真地道,“奴……我現在就很開心。”
如影輕輕的笑聲傳了過來,李修連嘆氣的力氣都沒有了,道:“你開心就好……”
三人在客棧住了一夜,第二日又再上路。既已出了中都,又無人知道他的去處,李修便不再著急,只騎在馬上撿人少的小路繼續向南緩行。
走了近半日,正想找個地方歇歇腳,忽然聽到有打斗聲由遠及近。李修驅馬朝著打斗聲傳來的地方去了,走近了才發現此處是個草坡,自己三人正站在草坡之上,而有七八個人正在不遠的草坡下打斗。
說那七八人在打斗,卻又不妥,因為有一個人只是在打斗的人群后不急不緩地跟著,似是看熱鬧一般。
李修下了馬,將韁繩遞給跟著下馬的如影和隨行,細細數了斗在一處的人,共有七個,卻是以一敵六。中間的男子一身顯眼的紅色長衫,身形靈動,一個打六個仍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樣子。李修看了看跟在后邊的那個淡藍衣衫、手持長劍的男子,心想他與這紅衣男子許是一路的,難怪他并不著急。
李修看了片刻紅衣男子的身法招式,贊道:“他本可以早就勝了那六人,卻是存心戲弄。”
話音未落,藍衣男子兩道目光陡然射了過來。李修感覺到有人在看自己,便也看了過去,才想點點頭當是打招呼,卻沒有想到那藍衣男子竟縱身躍上了草坡。
藍衣男子二話不說,劍鞘未去,直掃李修肋下。
李修很是意外,卻沒有挪動半步。
如影和隨行迅速擋在李修身前,隨行抬臂隔開長劍,如影一腳踢向男子胸前,“你是什么人,為何對我家少爺無禮?”
藍衣男子身子后仰躲過如影的一腳,順勢轉了身體掃他二人下盤,“所謂的埋伏,不過如此?”
李修抱臂看著上演的兩場好戲,“什么埋伏?”
藍衣男子一愣,“你與那幾個混蛋不是一路的?”
他走神的當兒,如影和隨行分左右兩側夾擊,分宮他上三路與下三路。藍衣男子聽聲辯位,一把尚未出鞘的寶劍只在他回腕之間便將攻勢盡數化去。
“好劍法!”李修贊道,而后才回答他,“我與他們素不相識。”心道這人的劍鞘好似有些名堂。
藍衣男子聽了,持劍躍到一邊,皺眉道:“那你見了強搶民女的勾當,怎地袖手旁觀?想來也不是好人。”
瞧這人長得倒是不錯,怎么頭腦不太靈光么?李修失笑,“民女在哪兒?”
藍衣男子這才想起,見到這幾個家伙強搶民女差不多是在十里外。與他們交上手,這些人邊打邊退,喊著有埋伏,已經走出了老遠。本想配合著他們,把那個“埋伏”也一塊兒收拾了,可這都一個多時辰了,想來這幾個家伙不過是虛張聲勢。藍衣男子神情有些尷尬,抱歉地笑了笑,抱拳道:“三位,多有得罪,鐘毓給三位賠禮了。”
“鐘毓?”李修笑著打量對方,“神劍公子?”他這劍鞘上刻著九天攬月圖,自己怎地沒想到?忍不住又多看了鐘毓幾眼,眉峰略纖,色如潑墨;眉下雙目微狹,星辰般的雙眸里滿是清澈坦然;鼻如山岳,唇似朱丹。李修心中暗贊,這人俊美中不乏英氣,當真是不多一分柔,不少一絲俊。
鐘毓微笑著搖頭,“什么神劍公子,那是朋友們謬贊了。”近幾年名聲傳遍江湖的共有七位公子,風流公子李修,神劍公子鐘毓,這二人可謂不打不相識。另還有軒轅宮少主軒轅公子,白梅山莊莊主逍遙公子,不知身份姓名的鬼影公子和玉笛公子,以及一個據說不會武功的絕色公子。
李修頷首抱拳,“在下左思昭,今日得遇軒轅宮鐘堂主,實是三生有幸。”出門在外,總不能走到哪里都告訴旁人他便是睿親王,因而李修這個名字是暫時用不得的了。思昭是他乳名,太后娘家姓左,他便報上這么個名字。
“左公子言重了。”鐘毓見紅衣男子還在陪著那幾個人玩耍,又走出老遠了,便出聲喚道:“阿俊,快快料理了,咱們還有正事要辦。”
“不找埋伏了么?”紅衣男子雖是這么問著,手上卻是加快了,轉瞬便點了六個人的穴道,讓他們動彈不得,“我瞧你們再做些傷天害理的事!今兒便讓你們在這里站上十二個時辰,長點教訓。下次再做壞事,我見一次打一次!”
其中一人尚自不服,“有種你留下姓名,咱們兄弟定會報仇。”
紅衣男子一腳將那人踢倒,“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軒轅宮顏俊。記得你說的話啊,你要是不來找我,小心我去找你。”
那人穴道被點又被踢倒,尚自維持著一手一腳分別向天的姿勢,一聽說他是軒轅宮的人,立時便閉了嘴。
顏俊鄙夷地笑了笑,轉身往鐘毓這邊來了。兩處相距足有七八丈遠,那人卻只躍了兩步便已到鐘毓面前。李修心說傳言軒轅宮北斗七星堂的七位堂主個個身懷絕技,看來所言非虛,這個顏俊,輕功確實了得。
鐘毓將顏俊介紹給李修認識,李修依舊報上了左思昭的名字,又將如影和隨行介紹給他二人認識,說是一同跟著自己出來游玩。鐘毓與顏俊都沒有聽說過“左思昭”這個名字,又見如影和隨行對他畢恭畢敬,口口聲聲喊他“少爺”,便都當他是個富家公子,未及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