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苓一下午沒找到機會和沈里細說離職的事,她以為劉全有會來通知她,但很明顯,她想錯了。
劉全有不僅沒有通知她走人的意思,反而熱情洋溢,噓寒問暖,查班的時候發(fā)現(xiàn)她的椅腿缺了一角,立刻讓人訂了一套新的過來。
劉全有是出了名的摳,盛苓扶著新椅子的扶手時,有些不知所措。
他這個態(tài)度,讓盛苓很懷疑自己離職的事情是不是泡湯了。
揣測之余,盛苓在微信上找到“SL”聯(lián)系人,給沈里發(fā)了一條信息。
【我給你的東西看了嗎。】
不一會兒,那邊回了兩個冷淡的字眼:【沒看!】
盛苓盯著感嘆號看了許久。
怎么顯露出……某種傲嬌的成分?
到了下班點,盛苓和B部門的同事們一起出去。
她在大家心中的形象怪怪的,不喜歡聚餐唱K,按理說這樣不合群的人交際不好,偏偏她又有拿得出手的業(yè)績,和客戶見面成交率高達百分之六七十。
除去帶孩子的女同事,部門一窩人都被趕著聚餐。
一共三輛車,不出意外是可以坐下的。
劉全有把車倒到門口時,發(fā)現(xiàn)盛苓,挺意外的,“哎,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咱們部門之花也曉得出來冒泡了。”
盛苓頷首微笑,“劉總,你的車還有空位嗎?”
“有的有的。”劉全有說著,自己先下車,清點下人數(shù),除去兩個騎車的男同事,他們車上的座位綽綽有余。
只不過……
劉全有鼠一般的目光落在地下車庫出口新出來的賓利慕尚上,隨著車子的移動,他的大腦迅速運轉(zhuǎn),然后果斷地把在外面聊天的幾個人攆上自己的車。
一邊攆一邊頗具為難地說:“盛苓啊,我沒想到你今天也來,車子好像坐不下,要不你坐別人的吧。”
劉全有做事風(fēng)格和他體型極不符合,身子短小矮胖不影響他動作敏捷,以最快的速度把人載上車,攛掇另外兩輛車立刻跟上。
車窗漸漸合上,盛苓還是聽見里面一個不知事的女同事喊道:“劉總,咱車上不是還能坐……”
剩她一個孤苦伶仃。
又一輛車經(jīng)過。
盛苓沒認出來是誰的車,上回看見的是邁巴赫,但這次是慕尚。
眼睛認不出來,但她有腦子,能開這種車的,除了壓榨韭菜的資本家,還有誰?
盛苓暗叫一聲不好,內(nèi)心把劉全有這個狗賊罵了一遍,身子默默地縮到一旁不起眼的樹干后面。
車上的沈里一眼就看見匿于黑暗之中卻仍然鮮艷的小女人,提著包的身影凄涼寂寞,但長發(fā)半遮半掩下,是孤傲清高的面龐。
他直接停在她旁邊,“上來。”
盛苓躊躇幾秒,坐上去。
“躲我做什么?”沈里直言不諱地穩(wěn),“不想坐我車,還是不想看見我?”
“哦,沒有,我只是,坐不慣你的車。”因為小小的緊張,她連話都說不利落。
沈里假裝信了,“沒事,多坐坐就習(xí)慣了。”
“……”
一路寡言。
盛苓知道他看了辭職信,但避而不提,像是什么都沒發(fā)生過,她要是再提的話,顯得自己像個睡完就逃避責(zé)任的渣女。
不經(jīng)意的,盛苓發(fā)現(xiàn)車上的懸掛物是她的綠絲帶。
她不是沒坐過好車,見過的大老板都喜歡在車上裝玉龍或者金佛保平安和富貴,沈里的車廂里干凈整潔,連清新劑都沒有,彌漫著輕微的煙草香。
但是,你掛個綠絲帶也太接地氣了吧。
“你在床上也這么無趣嗎?”沈里突然問道。
盛苓:“……”
無趣?
她喝醉了,哪知道自己有沒有趣。
不過他問得太隨意唐突,她沒好氣回了句:“你不是試過了嗎?”
“忘記了。”他語氣不變,沒個正經(jīng)卻異常平緩的詢問,“要不你再幫我回憶下?”
“你先停車。”
“現(xiàn)在嗎?不先找個酒店?”
馬路上不能隨隨便便停車,沈里挑了個最近的停車點,準備下車找酒店的時候,盛苓已經(jīng)從副駕駛座上鉆出來,手里不知什么時候把懸掛的綠絲帶扯走。
她走到車門前,在他下車前,那根綠絲帶套圈似的套在他的脖子上。
沒有之前的清冷,她微微俯下身,巴掌大的小臉湊過去,在他耳邊離得很近,嗓音壓低后沙啞中帶著軟糯,說出的話卻惡意滿滿。
“你以為你很有趣嗎,我告訴你,如果不是我喝醉了,我絕對不會選擇你,功夫差得要命還有臉說別人!”
要命。
兩個字在耳邊飄著飄著就遠了,連同一起遠走的還有她的背影,駕駛座上的沈里把綠絲帶扯掉,短暫思忖后,開車跟了過去。
…
盡管路上坎坷,盛苓還是去了聚餐的地方。
仿佛什么事都沒發(fā)生。
他們訂的是卡座,十幾個人玩足夠了,盛苓頭一回和同事們一起,顯得格格不入,于是靜靜地在旁邊喝飲料。
過了會,劉全有把他們招呼過去,說隔壁包廂有大老板。
聽說大老板,幾個姐們跟見到金子似的,拾掇拾掇紛紛進去了。
包廂是VIP,足夠?qū)挸ǎ扑⿷?yīng)足,還有專門的舞姬,混血美女身材極好,看得在座的異性洶涌澎湃。
換個地盤,盛苓便不再喝東西了。
不遠處的羅姐她們攀附的老板看起來氣勢不小,三三兩兩被人圍著,男人走了女人來,身邊的人沒斷過。
盛苓對他有點印象。
嘉銀地產(chǎn)的秦總。
據(jù)說玩的把戲非常多,且變態(tài)。曾經(jīng)半夜三更下他床就送去醫(yī)院的女孩在圈內(nèi)傳遍,但架不住他錢多大方,女人如同過江之鯽上趕著。
這樣的人,盛苓覺著離得越遠越好。
“……秦總眼界真高呢,還別說,我們部門真有拿得出手的,你看看那邊,夠不夠你的品味?純得很,連男朋友都沒談過。”
羅姐的嗓音稀稀落落的傳來。
盛苓皺了下眉頭,隱約感覺到有陷阱,抬眸看過去,除了發(fā)現(xiàn)羅姐和幾個姐們臉上的笑,還有那個難以被人忽視的秦總,眼神如同獵物一般。
下意識地,盛苓起身要走。
羅姐跟著站起來,拉過她的手,“小苓啊,你過來陪秦總喝幾杯吧。”
難以移動的腳步被硬生生轉(zhuǎn)移了方向,身不由己地坐下,盛苓僵硬地打了聲招呼。
該介紹的,別人都替她介紹了。
秦總見過世面,上到明星模特,下到鄉(xiāng)野長相出挑的丫頭,基本都嘗過了,盛苓這款,有過相似的,因此他興趣并不大,但是聊勝于無,再加上盛苓十分抗拒的樣子。
他對抗拒的女人,興趣會大上幾分。
“她們說你沒有男朋友。”秦總到底比肥得流油的老男人看起來體面些,語氣也問得委婉,“真的嗎?”
“我有。”盛苓握緊酒杯,感覺他真是人模狗樣,若不是知道一些底細,她還真把這人當(dāng)所謂的成功人士。
“有也沒關(guān)系,上回我看中一個小姑娘。”秦總似笑非笑,“她也說有,于是我把他們一起辦了。”
盛苓,“……”
男女通吃是嗎。
在這里坐如針氈。
盛苓沒敢喝酒,喝一些,再用紙巾擦掉,這是慣有的喝酒伎倆,她用得并不熟練。
她想著這里有人,待會就可以走了,但是抬頭找人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羅姐她們早就走了。
劉全有可能不知道她還在這里。
“怎么,要走嗎?”秦總率先起身,手沒有亂動,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我送你。”
“不,不用……”
“客氣什么。”
這一聲客氣,把他的兩個保鏢都召喚來了,一個開車,一個護衛(wèi)。
盛苓吃不準自己有多少勝算能讓這里服務(wù)生幫她叫人或者報警,她被半強迫趕到電梯時就知道沒戲了,如果再上他的車,等于跳入懸崖。
心跳加速,快跳到嗓子眼上。
盛苓握手機的手心覆著薄薄的汗意。
她給沈里發(fā)了條微信,只是報了位置,發(fā)現(xiàn)保鏢在看她后,就不動了。
她怕惹怒秦總后當(dāng)場就被辦了。
“想報警嗎?”保鏢并沒有擔(dān)憂,反而自信滿滿,“報警有用的話,我們就把你手機收了。”
言外之意,這一片的警和秦總都熟。
盛苓大腦眩暈,幾乎被押著上了秦總的房車。
車子沒有立馬開走,五分鐘后又上來一個妹子,和秦總看起來很熟,毫無顧忌地在車里調(diào)起了情。
“去哪兒?”妹子問話的時候看了眼盛苓,嬌笑著,“老秦你過分了啊,我一個還制不住你嗎。”
秦總基本沒有廢話,人在后座最寬敞的地方,按捺不住夜色的催眠和曖昧,當(dāng)著一車人的面,和妹子直接干正事。
他們鬧出的動靜,聽得盛苓頭皮發(fā)麻。
差不多完事,秦總直接把妹子拎起,往邊上一人,朝盛苓走來。
一個急剎車,秦總還沒來得及撲的身子硬生生撞上了扶手。
“媽的。”低罵了句,秦總赤紅的臉沉下去一個度,“怎么回事!會不會開車!”
“前面有輛車,堵了。”司機畏畏縮縮地回答。
“撞上去。”
“不敢。”司機老實回答。
“有什么不敢的,老子賠錢。”
“是賓利慕尚。”
“……”
秦總沉默了。
全城開慕尚的貌似只有一個人。
透過打了一層灰的玻璃,盛苓看見在高架橋欄桿旁站著的男人,在夜色和燈光交錯下,身形挺拔得很難讓人無視。
他像是在看風(fēng)景,又像是在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