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虎團尖刀偵察連連部會議室,連長余戰虎與尖刀班一班班長肖勇正在商量著什么,而準確地說,應該正在爭執著什么。
“連長,這個鳥兵我們班不要,你看能不能把他塞到別的班去。”一班長肖勇站得筆挺,粗聲粗氣,直截了當地說道。
“為什么?你不是他的新兵連班長嗎?你自個帶出來的兵,你自個班都不要,那誰班會要?說說你的理由。”余戰虎坐在自己辦公桌旁,手里捧了份團里作訓股下發的《訓練大綱》,仔細地端詳琢磨,不時地皺眉頭,問話間,抬頭睨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一本正經的一班長。
“那就是個鳥兵,十足的刺頭,死犟死犟,不好馴服,更不好管理,我管不了他,所以我們班不要。”肖勇歪了歪頭,倒是回答得很干脆。
“呦!今兒個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哈!”余戰虎放下了捧在手中的《訓練大綱》,站了起來,饒有興趣地看了看眼前的肖勇,接著說:“難得啊!果真是難得呀!我們的一班長也他媽的有認熊的時候呀!”
“不,連長,誰認熊了?就他,壓根就不夠格,怎么可能呢?是我們班真的不想要這個鳥兵,我可不想因為這么個鳥兵,影響我們全班的士氣與團結。”肖勇絲毫不讓,同時也不鉆連長拋過來的套。
余戰虎淡定地淺笑一聲,慢慢地繞過自己的辦公桌,然后竟一屁股坐在了辦公桌上,繼而半真半假地說道:“還在為新兵連打架的事情吧!都他娘的過去快一年了,你怎么還記掛著,過去了就過去了,你是他的班長,他是你的兵,你的肚量應該大一點,班長嘛!何況還是作為咱們尖刀班的班長,肚量得大。”
“連長!這哪兒跟哪兒啊?一碼歸一名,這件事情跟那件事情根本就不搭界。”肖勇雖然嘴巴上說不搭界,但心里想的卻是非常搭界。
自從在新兵連時,成沖那鳥兵跟自己發生過一次拳腳沖突后,他就覺得臉上特沒光,自己帶的新兵居然把自己給捶了。這事兒,說到哪里都不是件光彩的事情。何況,自己在猛虎團還算是個有點頭臉名號的班長。
你說,這口氣,如何咽得下去?
但是,這件事情又不能明說,否則,在別人看來,先不說鳥兵成沖如何如何,反而顯得自己小肚雞腸了。所以,連長雖然如此問,但打死也不能承認。
好比官方的某些發言人一樣,不該承認的,就絕不能承認。
“那好,既然不是為這事兒,那就甭瞎扯淡了,成沖就安排在你們班了。”余戰虎說話間,轉身拿起辦公桌上的那份《訓練大綱》,用手指著部分內容接著說:“就跟作訓股的那幫股長與參謀一樣扯淡,你看看他們,弄的這叫什么玩意兒,你看看這上面寫的,什么要科學練兵,強度不宜過大,過大容易適得其反,就連每天訓練體能的量都固定了。你看,這不是扯淡么?哪個軍事素質過硬的士兵不是千錘百煉玩命訓練出來的,還科學練兵,科學練個毬!真不知道那幫人的腦子是怎么想的,我可以肯定他們沒在基層待過一天。”
見連長七拉八扯繞開了話題,肖勇卻并不接的他的話,更不會按照他的思路往下扯,而是繼續堅持著自己的觀點,他頓了頓,鼓氣勇氣,試探性地說道:“連長,如果,如果你非要把成沖塞進我們班,那,那就讓他到我們班當班長吧!把我調到其它班去,我去其它班當老戰都行。”
“哈呀!你這是要給老子撂挑子啊!跟老子玩軟抵抗呀!非暴力不合作呀,是不是?信不信老子捶你?”說到這里的余戰虎連忙將手中的那份《訓練大綱》往辦公桌上迅速一丟,故意板著臉,作勢就向肖勇攻去。
肖勇機靈地也十分配合地一個閃身,便躲避開了,然后繼續站定,密切注視著連長的一舉一動,接著繼續說:“連長,我可是說真的啊!”
“真的,真的,真的你大爺,你看老子這個連長去你們班當班長夠不夠格?少他媽給老子扯淡,這事兒就這么定了,沒工夫陪你瞎扯淡了,滾吧!”余戰虎笑著大手一揮,隨即下了逐客令。
肖勇當然沒有滾蛋,如果他就此離開的話,那他就不叫肖勇了,說到底,他也算得上是個倔家伙,說一千道一萬,成沖這個鳥兵就是不能要。
他跟連長共事多年,一直就是他手底下的兵,連長的脾氣他十分了解,知道這個在全團都牛得不要不要的連長,是個吃軟不吃硬的家伙,自己如果跟他硬到底,不但于事無補,而且還很有可能真的惹怒他。
如果那樣,可就非常不好了,自己絕不犯這個傻。
既然正面交鋒,連長大人根本就不給任何機會,那么,就只好迂回作戰了,可是,又該如何迂回作戰呢?
肖勇一時沒了主意,只是呆呆地繼續站立在原地,一動不動,腦子卻在飛快地旋轉著,思考著。心里想著,一定得想出個合理的主意來。
“咋啦!還不快滾,呆在那里等著挨拳頭嗎?”余戰虎斜眼看了一眼呆若木偶肖勇,再次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長長吐了口氣,若無其事地說道。
思索了片刻的肖勇忽然眼睛一亮,隨即拐彎抹角卻又煞有其事地說道:“我也在想作訓股弄出來的這個鳥《訓練大綱》,我覺得那幫子人純粹就是在瞎搞,我也覺得他們肯定都沒有下過基層,沒有帶過兵,否則,怎么會弄出這么個東西來,你說是不是,連長?”
余戰虎見眼前的一班長話鋒一轉,居然順著自己的話兒來說,一時雖然沒弄清楚他的真實意圖,但是既然一班長識趣,服軟了,自己也就沒必要還給他半真半假的板著臉了。
而說到這里的肖勇,迅速抬眼偷偷地瞟了一眼連長,見連長的臉色頓時就變得軟和了許多,知道迂回作戰找對了方向,切實有效,隨即繼續大膽的向前突進,他眨巴著狡猾的眼睛,接著說:“這個《訓練大綱》對別的連隊來說,興許也還能湊合,但是對咱們連隊,那簡直就是瞎扯淡,他們可能還不知道咱們連是個什么樣的連隊吧!咱們可是尖刀偵察連,全團的尖刀啊!全連的士兵,個頂個,全是連長你親自一個一個地從全團的優秀士兵里面挑選出來的,可不是什么兵都能來咱們尖刀偵察連的,是不是?”
肖勇的這番話正中余戰虎的下懷,這馬屁拍得他舒坦極了。這番話兒既肯定了全連在全團極其重要地位,以及全連士兵在全團都非同凡響很不一般,又拐著彎贊揚了他那獨到的眼光,好像還順帶肯定了他的帶兵方法。
但凡是基層帶兵的軍事主官,沒人會不喜歡這樣的夸贊。
“那可不!全連一百多號人,有一個算一個,要是沒有那兩下子,老子才不會往自己連里要。”頓時被肖勇拍得云里霧里的余戰虎,一時還真的就陶醉其中。
“而咱們一班作為咱們連的尖刀班,就更是如此了,全班的戰士們都是從全連的精英里面挑選出來的,更不是什么樣的人都要了,這還是連長你當年定的規矩,是不是,連長?”肖勇的話鋒再次一轉,這才穩穩當當地道出了他的真實目的。
一時還在云里霧里自我陶醉的余戰虎聽見這話兒,仿佛被當頭潑了一臉盆的冷水,當場就把他從云里霧里的自我陶醉之中拉回到現實中來。
尼瑪!繞來繞去,把老子都給繞了進去了!原來卻在這兒等著老子呢!拿老子自己的話兒來堵老子,你個小兔崽子,真有你的,算你狠!
“那你個小兔崽子,你說該怎么辦呢?”回過味兒來的余戰虎雖然心里有點不爽,但他并沒有就此變臉,而是將問題又向肖勇拋了回去。
肖勇見連長好像有點松口了,連忙趁熱打鐵,厚著臉皮嬉笑著提議道:“既然是連長你老的原話,那咱還不得尊照著辦,是吧?那咱們就來個考核或者匹克什么的都是可以的,不是說,誰英雄誰好漢,訓練場上比比看嘛!”
“什么?你個小兔崽子的意思是,為了這么個破事,讓全連一百多號的弟兄們自行組織一次考核匹克?你小子沒睡醒吧!你他媽的腦子在想什么呢?”聽見肖勇的回話,余戰虎一時瞪大了眼睛,咄咄逼人地盯著他。
開玩笑吧!就為了這么個破事,讓老子的全連來個考核匹克?你小子沒病吧?
“那倒不用,連長,咱們只需讓成沖這小子跟咱們班的十名戰士一較高下,也不需要他個個科目拿第一,只比一兩個科目,只要他這一兩個科目不落最后就行,這樣一來,也免得我們班的戰士們說閑話不是。連長,你看這樣還行吧?”見連長的臉色微變,機靈的肖勇連忙提方案解釋。
“那行吧!就按照你說的辦!不拉出來溜溜,也不知道誰他媽是騾子,誰他媽是馬,你就說吧,比哪兩個科目?”余戰虎點點頭,表示同意,隨即繼續問道。
“要說咱們偵察兵的話,能比的科目實在是太多了,但這些科目的專業性太強,而成沖下連后又當了高原邊防兵,沒怎么練過咱們科目。但是同樣是作為一名軍人,必要的戰斗能力應該要有吧!要不第一個科目就比偵察兵多能射擊,這個科目,他在偵察兵骨干集訓時,是有專門練過的。另一個科目,連長你覺得哪個合適就比哪個,你看,這樣行不行?”這一番話,肖勇說得冠冕堂皇,其實,他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
首先,他作為成沖的新兵連班長,對成沖的軍事素質是有一定的了解的,知道他哪些科目強,哪些科目弱。相對而言,射擊一直都是成沖的弱項,不但是在新兵連,就連偵察兵骨干集訓時,跟副班長葉曉川比賽過偵察兵多能射擊,其結果肖勇也是多少有所耳聞的。自信比這個科目,就一定能把他給比下去。
而之所以不提議第二個比試的科目,一來自己心里也著實沒底,二來也要給連長留點余地不是?否則,兩個科目都是自己提議的,即便是贏了,也不那么能夠服眾不是?
所以,另一個科目的選擇,還是拋給連長為妙。
“好的!就依你的,就比咱們偵察兵多能射擊,是啊!要想當好一名合格的偵察兵,如果連射擊這一關都過不了,那還有什么資格待在咱們連。至于第二個科目嘛!到時候,現場再看。”余戰虎極爽快地滿口答應了。
他自己是一個當了十幾年兵的老兵,自然明白肖勇的那點小算盤,但是,他也急于想知道,經過三個月的偵察兵骨干集訓,成沖這小子的射擊水平到底有沒有提高。
“那好的,連長,今天天快黑了,我明天一早就去靶場布置。”肖勇見連長答應了,隨即繼續提議道。
“干嘛明天呀?天黑怎么啦?敵人要是天黑了來了,你們他媽還不打仗了?立刻去給老子布置,靶場上見真章。”余戰虎臉色一肅,隨即用命令的口吻如是說道。
此刻的肖勇雖然心里還很驚訝,但是連長的命令,他可沒膽子違抗,連長說讓人立刻去布置,就必須立刻去布置,沒說的。
熟知連長脾氣的肖勇,不敢有任何異議,連忙鏗鏘有力地答是,然后迅速轉身,麻溜地出門布置靶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