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陳以安的話，俞止戈苦笑了一下，壓低聲音：“倒不是我好欺負，不過是覺得，沒有必要而已。”

這世間能有幾件事情，可以勾動得起俞止戈心中的波瀾？

從前，他以為只有仇恨一樁。

不過，今天聽到陳以安懷孕的消息，他竟然也莫名的，心緒不寧了起來。

此時，見陳以安為自己處置宮人，雖然知道這不代表什么，可是他的心里，竟然泛出暖意。

畢竟，從小到大，在記憶里，肯這么為他出頭的人，追溯到遙遠的從前，也只有自己的乳母了。就連被他視為母親的俞敏，也從來沒有這么關心過他。

不過，陳以安的關心里到底有幾分真情呢？他對封從越的寵愛，可是自己親眼目睹的。他剛剛的舉動，可能只是在維護東宮正妃的尊嚴罷了。畢竟這種事情如果傳出去的話，謠言傷人，輿論的矛頭可能會落在陳以安的身上。

想到這里，俞止戈的眸色冷了幾分。

到了晚上，陳以安來到內殿，看見那張熟悉的大床，臉上忍不住紅了一紅。她又想起剛剛剛剛來到這個位面的那天，兩人在上頭顛鸞倒鳳的情景。

俞止戈站在陳以安的身后，眸色幽深，也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去：“我去書房睡吧。”

陳以安回過頭去，好笑地看著他。還沒開口，俞止戈又說：“罷了，我睡在外側，絕不驚擾殿下。我怕殿下夜間需要人照料時，不能侍奉在側。”

隨后，他好像怕陳以安后悔似的，脫去了自己的衣衫鞋襪之后，就和陳以安一起躺到了床上。

成婚這么久以來，這竟然是他們兩個第二次同榻而眠。其實這些日子，陳以安在云春殿里，除了第一次以外，后頭經過她的敲打，封從越都自動地到外面的榻上去睡，有次叫封從越差點凍出風寒來。

透過薄薄的衣衫，傳來身邊人的溫度，陳以安聞見他身上一股淡淡的香氣。俞止戈背對著她，透過跳動的燭火，陳以安看見他微紅的耳垂，和泛著粉意的肌膚。

她慢慢地湊上前去，忽然開口對他說：“你母親的舊部，不日就要來京了，到時候，你愿意跟我一起去見她嗎？”

聽見陳以安的話，俞止戈一驚，背脊僵硬：“舊部？”

“嗯，就是當時在我母皇面前，指認護國大將軍的人。這些年，她也算是九死一生，我想，如今的她，應該十分后悔。見過她之后，也許你想知道的一切，都可以真相大白。”

陳以安伸出手去，撫上了俞止戈的后背：“到時候，我帶你去安義侯府見她吧。”

俞止戈的肩膀因為她的話而輕輕顫抖起來，他忍不住問：“殿下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懷疑我的？”

“懷疑？”

這個問題叫陳以安難以回答，她沉默了一瞬。她本來就知道一切，所以哪里談得上什么懷疑不懷疑？

陳以安不由開始回憶在自己的原文里，鳳長歌是什么時候開始懷疑俞止戈的。可惜她搜腸刮肚地想了好一會，也根本記不起來。

“大約是在我們新婚的第一夜吧。”陳以安充分發揮自己寫手的天賦，開始胡編亂造，沒準還能歪打正著，漲點好感度什么的。

“可能連你自己都沒有發現，你看向我的目光里，沒有一點愛意。在你那些虛情假意的背后，我看見你的眼睛里面，有隱藏的恨。”

聽見她的這些話，俞止戈轉過身來，眸子里隱藏著震驚之色。他實在沒有想到，他以為自己掩飾得天衣無縫，可是還是被陳以安一眼識破！

原來她從那個時候開始就知道了嗎？知道了自己的偽裝，知道了自己的恨？

“我很疑惑，你為什么會對我露出這種表情。”

看著俞止戈的眼神，陳以安心想，自己這次恐怕又猜對了。對于新婚之夜的俞止戈來說，明明自己身邊的，是自己以為的仇人之女。他卻不得不委身侍下，明明心里恨不得殺了她，卻還是要在她面前強顏歡笑。

那個時候的他，怎么可能不泄露哪怕一絲的偽裝呢？

曾經的鳳長歌沉溺在喜悅之中，或許是不會發現的。

“所以，我去查了。”陳以安的眸子冷下去，清醒地盯視著俞止戈。

俞止戈認命一般的，嘴角彎出一個無奈的弧度：“殿下明明知道我要做什么，也肯留著我？這么說來，那杯酒，你知道是有毒的了？”

聽他牽扯出那杯毒酒，陳以安汗然。難道一不小心玩飄了？她可還記得，現在的好感度里，還有20點因為那杯毒酒加的好感分呢。要是讓俞止戈發現，她給出的信任也是假象，那豈不是功虧一簣了？

陳以安微微一笑，眸子里卻露出幾分受傷的神色：“原來你還給我喝過毒酒？我以為我們好歹一夜夫妻，你怎么說，也要奉承一陣子，再露出馬腳的。”

聽見陳以安這話，俞止戈一愣，又疑惑起來。

面前的這個女人真是奇怪，明明有時候看穿了他的一切，有時候卻偏偏又仿佛很傻。

“對不起。”他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可我還是不明白，你為什么不殺了我呢？你明明知道，我是來復仇的。”俞止戈薄唇緊抿。

“因為，我要讓你知道，你錯得有多離譜。”陳以安的嘴角彎出一抹艷麗的笑容，這笑容讓她的五官在夜色之中一下子明艷起來。在氤氳的光影之下，竟然有幾分迷惑人心的美感。

俞止戈感覺自己的呼吸一滯，心竟然砰砰直跳起來。陳以安身上的幽香鉆進他的鼻間，他屏住呼吸，連眼睛都不能再眨一下。

在他的視線里，如今的陳以安，竟然有著致命的吸引力。或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笑起來有多漂亮。

而此時的陳以安，還不明白俞止戈的心里有這么混亂而復雜的心理活動，又成功在他面前裝了一次，她心滿意足地穿過身去，拉上被子：“晚安了，我的正妃，明天早上，我想吃豆沙餡的湯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