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因為身子不好一直沒有生育,自覺愧對祖先,見人牙子來村子里賣孩子,猶豫之下還是動了心,加上當時見盛廷嗣瘦弱不堪,餓得氣息微弱,心生憐憫,便買了回去。
夫妻倆開心不已,覺得這是上天的恩賜,悉心照顧,撿回盛廷嗣一條命來。
盛廷嗣雖然知道盛氏夫妻不是自己的親生父母,可是這么多年下來,彼此早已當作親人看待,不是親生勝似親生。
陳以安開始心神不寧起來,要知道這任務不是這么容易的。
她現在不過是在鳳陽村外的一個小縣城里,離那京城可有千里之遙。
若是想要恢復盛廷嗣的身份,非得去京城見到皇帝不可。
她要以什么理由去京城,又要怎么見到皇帝呢?
莫非要向紫薇一樣在皇帝游街的時候大喊:“這是你的兒子,這是你的兒子啊皇上!”
恐怕還沒被皇帝聽見,就要被侍衛打死了。
況且,若是被盛廷嗣得知,肯不肯去認親還不一定。
他不是個貪圖名利之人,最重恩情,也不喜那些亂七八糟的糾葛。
若是讓他選,說不定并不愿意解開自己的身世之謎,而是常伴于周氏膝下,就這樣度過此生。
晚間陳以安倚在床上看話本,盛廷嗣在油燈之下作畫,二十四節氣圖,已經畫到處暑了。
“你還要多久能把這些畫完?”
盛廷嗣一邊蘸著顏料,一邊思忖:“約莫還有個好幾日才能得。”
“這幾日我娘也不是腰好了沒有,許久不見了。”陳以安烏眸一轉,似是想起什么似的,試探道,“廷嗣,我聽說婆婆不是你的親生母親,你有時候,好不好奇自己的親生父母是誰?”
從沒聽陳以安問過這些問題,盛廷嗣一愣,面色卻如常:“不好奇。”
“為何?你就不想知道他們姓甚名誰,長什么樣子嗎?”陳以安擱下話本,坐到了盛廷嗣旁邊,替他研磨。
“不想知道,既然已然把我遺棄,又有什么可說的?在我的心中,我的爹娘就是我的爹娘,沒有旁人。”盛廷嗣語氣冷淡。
陳以安見他眉頭微皺,似是不喜歡這樣的話題,又壯著膽子問:“那如果他們不是故意遺棄你的呢?”
“娘子,你究竟想說什么?”盛廷嗣察覺到陳以安的古怪,疑惑地看向她,“莫非你知道他們是誰?”
盛廷嗣是個心思敏感又十分聰明的人,陳以安生怕他再多說便被他察覺出端倪,便呵呵一笑:“我哪里知道呀,我不過是尋個話頭,想同你說幾句話罷了。”
這樣過了幾日,陳以安得閑拉著盛廷嗣到了如意樓外。
如意樓的小廝也是去過盛安食肆吃飯的,看見陳以安,便有些警惕:“喲,盛娘子這是?”
“來吃飯,怎么,不行嗎?”
那小廝笑起來,一對滾圓的眼珠在兩人身上滴溜來滴溜去:“聽聞盛娘子的廚藝了得,怎么還賞臉到咱們這來吃飯啊,哈哈!”
盛安食肆在這小小的縣里頭的確有些名氣,因味道好,也吸引了不少有些薄銀的人前去。不僅影響了像盛安食肆這樣的小食肆茶樓酒館的生意,就連如意樓這樣的大酒樓,都肉眼可見地受到些影響。
不過如意樓畢竟是這里的第一酒樓,不少員外商賈都喜愛到這里宴客,這樣的人物自然不可能去陳以安的店里吃飯的。
故此,如意樓雖生意略受沖擊,但總的來說影響不大。
話雖如此,但陳以安若是積攢了本錢,會不會開一個像如意樓這樣的大酒樓,就說不準了。如意樓的東家略有擔憂,曾經派小廝前去盛安食肆打探。
陳以安見這小廝跟防賊一樣放著自己,笑道:“什么道理啊,兜里有些銀子,還不是想去哪里吃飯就去哪里吃飯!聽說貴樓的桂花鴨是頭等的招牌菜,今天是特來嘗嘗的。”
她心里知道自己這算是同業競爭,他難免防著自己過來學習偷師。
盛廷嗣就這小廝如此磨嘰,臉色便沉了下來:“勞煩讓讓。”
小廝見盛廷嗣穿著一身青色鶴紋的長袍,那袍子是新近時興起來的江南云緞,摸起來質地柔軟輕薄無比,價錢也令人咋舌。
他心中暗道這盛娘子一家還真是掙了不少銀子,竟能穿上這么好的料子了。
這樣一身青袍加身,端的是芝蘭玉樹,風姿倜儻,門口路過的幾個大媽和小姑娘,都將目光往盛廷嗣的身上打量而去。
他臉色一冷,身上便帶出股不容抗拒的清冷氣場,叫那小廝竟有些不敢得罪。
他干笑起來:“請請請,兩位貴客里頭請。”
他一路引著陳以安坐在窗邊的木桌上,不帶她往里頭打量。知道這是不想被自己看見里頭的洞天,怕偷師了去,陳以安簡直好氣又好笑。
她要是真想開個酒樓,還需要跟這如意樓學習?只管把現代那些飯店的理念引用幾條過來,也足夠了好嗎!
接過小廝遞上來的單子,陳以安看見上頭的一行蠅頭小楷,笑起來:“消費滿五兩銀子即送小炒一份,滿十兩銀子只收九成。”
這套路怎么這么熟悉呢?
她意有所指地看向他那小廝,他立刻心虛地低下頭去:“盛娘子您瞧瞧,想吃什么!”
嘖嘖,這么費盡心思地防著自己,然而背后不還是借鑒了自己的成功之道?
這如意樓,一股小家子氣,也不過如此嘛!
點好菜,陳以安看向盛廷嗣,低低笑起來:“夫君,你說,若是我也開個酒樓,比這如意樓如何?”
盛廷嗣掃了周圍一眼,這如意樓的上座率很高,吃飯的人自然也和盛安食肆里的階級不大相同,個個衣著光鮮,該是富裕些的人家。
“依我所見,以娘子的才智,自然是不輸的。”
走遠的小廝一直豎著耳朵偷聽這邊的對話,聞言驚得瞪大了眼睛,慌忙往東家那里跑去。
“只是這縣城終究是個小地方,我的愿望,可是要有一家名動天下的酒樓。”陳以安提起茶壺往自己的杯中倒水,一時茶香四溢,沁人心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