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自然燕凌遠甫一回來,寧宛便將這件事告訴了他。
燕凌遠心里也是清楚的,這般一說,自然其后安排人手之事,不必寧宛再擔心。
目今寧宛倒是忙另一件事。蘇子揚和蘇子昂兩兄弟大婚,少不得要備上禮物,除去英武侯府的,寧宛還又拿了自己的嫁妝,從里面挑了些成色好的,給薛凝嫣和楚落音添妝。
等入了三月,天氣才暖和了一點,便到了蘇子揚和薛凝嫣的婚期。
安國公府和定國公府聯姻,其場面自不必說,如意公主和駙馬陸清彥都到了場,也算是圣上給了面子。蘇子揚與薛凝嫣雖是青梅竹馬,可也算歷經磨難,如今總算塵埃落定,寧宛也為他二人欣慰。
只是這里邊有許多事,外人不知,寧宛卻是清楚的。薛凝嫣曾同她提起過,安國公府有位姨娘和她不對付,蘇子揚身邊還安插了安國公夫人的人,這般想來,她雖嫁了過去,可日后還有許多事要愁。
只是寧宛倒不太擔心她。薛凝嫣父母都在,身后有定國公府撐腰,況且她自己也并非懦弱之輩,那些人要從她手里討到便宜,卻是難上加難的。
蘇子揚和薛凝嫣的婚事之后,朔京聞名的才女楚落音嫁給了安國公府的二公子蘇子昂。安國公府一個月里連迎了兩件喜事,整個府里都是喜悅的氣氛。
這之后,三月底四月初,至和帝秘密前往了一次翠屏山,與蘇子揚薛凝嫣一行,試驗了最新的二響。
彼時天氣陰沉,似要下雨,眾人只以為是山間驚雷,卻不知許多殺傷力巨大的武器已經偷偷運出了京城。
這些火/藥,不會進入軍械庫,統一由圣上的暗衛接手,除了至和帝,沒人知道藏在了哪里。
這件事是薛凝嫣立了大功,只是目前不宜聲張,便沒有什么明面上的封賞。不過日后這樣武器用了出來,也只會掛在蘇子揚的名頭上。
但寧宛知道,薛凝嫣不在意這些。她自幼就喜歡做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寧宛有時覺得,她做了二響出來,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為喜歡吧。如果再要添上什么原因,那大抵是對這個國度的熱愛。
薛凝嫣同她一樣,厭惡戰爭。
平寧的日子總是讓人流連的。自蘇子揚與薛凝嫣大婚后,寧宛和凝嫣見面的次數少了起來。
畢竟寧宛雖在府里沒什么事,可薛凝嫣卻總要和洛姨娘,和安國公夫人“斗智斗勇”,故而寧宛空閑的時候,倒是去如意公主那坐了坐。
陸煜如今已八歲了,卻沉穩得越發像個小大人。如意公主有時說他像燕凌遠小時候似的,陸煜自己卻說,他和燕世子哥哥不一樣,他最敬佩的是蘇大哥。
陸煜喜文,去年他作的文章就讓圣上贊不絕口,直說連他幾位年長的兄長都比了下去。而同他相反的則是他的表弟元方瑞,那可真真和小時候一樣,還是個“小魔王”。
陸煜倒是還同寧宛關系不錯,只是寧宛去拜訪如意公主時,他總在學堂念書,好幾次都遇不見,這回去了總算趕上了,這才一道說了幾句話。
說趕上其實也不盡然,陸煜是因為生病在家休養才告了假。寧宛去時,他已經好多了,只是到底病了一場,坐在床上也顯得有些發虛。
等從陸煜屋里出來,寧宛才問道:“怎么好好的就病了,姑姑可讓太醫好好瞧過?”
如意公主亦為這件事發愁:“早瞧過了,說是身體虛弱,這才臨近春天感了風寒。好容易才好了,熬得我也受不住。”
這原本瞧著也不像什么奇怪的事,只是寧宛卻總有種奇怪的感覺。她便接著問道:“煜兒平日里身體便虛弱嗎?”
說起這個,如意公主更是愁容滿面:“以前也不是。你們只知道他愛讀書,其實他父親總讓他多練習武藝,自小就日日在府里跑。我原想著,人越大,身體自然越硬朗才對,誰知小時候不鬧毛病,現在大了些反倒三災八難的”
如意公主這么一說,寧宛更覺得不對。她也算看著陸煜長大,印象里煜兒身體也沒什么隱疾,怎么會突然就虛弱多病呢?
“可有什么病癥不曾?就說和從前不一樣的地方?”
如意公主想了想道:“你說起這個倒真有!彼贿呎f,一邊推門進了屋子,又將自己的丫鬟都留在門外。
“早先他一直都極為精神的,可近來卻總頭疼,先生前些天還和我說,煜兒竟然上課打瞌睡。我原本是想好好說說他,誰知瞧他可憐的樣子,又不忍心!
“總頭疼,還犯困那他是不是經常精神不大好,怎么睡都睡不醒?”寧宛好像突然意識到了什么,霎時間連說話的速度都快了起來。
如意公主一驚:“倒確乎近來喜歡睡覺,丫頭小廝們服侍,有天早晨都險些沒起來去書塾里。”
一種熟悉的感覺突然之間涌遍寧宛全身,繼而是一股寒氣自底而起。
“公主姑姑,不管是不是宛兒多想,只請姑姑好生檢查煜兒的房間。若是見到什么奇怪的東西,趕緊弄出來!
“這其中有什么說法?”
寧宛搖搖頭:“倒不是什么玄之又玄之事,只是當年我娘被人下毒,起先也是這般癥狀。眾人只道是我娘身子不好,我娘自己也以為是她有舊疾,不曾在意。若不是嫣表姐意外發現,恐怕到最后我都不得而知!
如意公主聽聞她如此說,也嚇得不輕。什么人這么猖狂,竟然敢在公主府里下毒?
“好,我一會就著人好好檢查煜兒的屋子,把那些東西都搬出來,一樣一樣查。并他屋子里丫鬟婆子,我也一并查了!
當日寧宛告辭離去,心內還是一陣后怕。時隔多年,若是真的有人下毒害陸煜,那這一模一樣的手法,會不會也是同樣的人?
那當年,她祖母背后,也另有其人?
這件事在寧宛心里堵了多日,終于等到如意公主著人傳了信來。還真是有人給陸煜下毒,那下毒的是一個不知死活的丫鬟,已經被如意公主罰了。陸煜的屋子里所有東西都換了新的,下人也換了一批。
只是除了那個丫鬟,再往深里查,卻是不能進行了。
一則公主府不能太過張揚,現在還不是時候,二則,那線索太少,若要查下去,恐怕查不出什么結果,反將自己暴露了。
只是這事已是埋下了種子,如意公主原本也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如今只是礙在形勢,倘若她再發現有人要害陸煜,自然便是有什么明里暗里的,也斷不能忍了。
陸煜既沒事了,這事也便暫且按下不提。只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眾人都沒想到的是,開春四月,雙羅國進獻的舞女抵達了大周的國都朔京。
“雙羅國?”寧宛費了好半天的勁才想起雙羅國是哪個國家。
雙羅國地處東黎以南,與大周只有一點點交界之處,雙羅國并不大,據說是很久以前,再往東一些的人南下,搶奪了那片土地,建立了這個國家。
雙羅國同大周沒有太多的往來,蓋因兩國交界之地乃是崇山峻嶺,但雙羅國同東黎卻來往密切。
雙羅國的人從東黎買進馬匹、炭火,又把自己國家出產的海魚、貝克、珍珠等賣給東黎。兩國多年來也甚為安定,一方面是東黎先前幾位王后都極喜愛珍珠做成的飾品,再一個原因就是雙羅國畢竟弱小,東黎和大周彼此抗衡,倒誰也不會對它先動手了。
“雙羅國為什么要給皇爺爺獻上舞女?”寧宛不解。
要說這大周和雙羅國無恩無怨,雙羅國也不必向大周獻上貢品,這路途迢迢,進獻舞女是什么意思?
燕凌遠蹙眉,神情不是很好:“這就是大家都覺得奇怪的地方。圣上并不是沉迷享樂之人,雙羅國進獻舞女,連投其所好都算不上!
寧宛在他身邊坐下,摟住他的胳膊:“他們有什么陰謀,值得這樣明目張膽送人來?”
“無非兩種。其一,他們想要做的事需要派人來大周,而這個人就在那些舞女里。其二,送舞女是個噱頭,真正的后手還在后面。”
“可是無論哪一種,他們都沒有這么做的必要啊!睂幫鸩唤。
雙羅國與大周力量懸殊,即使他們想入侵,也應該看清楚,是根本沒有勝算的。
“不!毖嗔柽h攬住她的肩,讓她靠在自己身上,“如果他們和他們的鄰居背地里有什么交易,那勝算就有了!
寧宛抬起頭看向他,他這么說,讓她忽然就很害怕。她曾經以為自己并不懼怕戰爭,可是在北疆親歷了當年的許多事之后,她突然發現,她心底是深深怕的。
燕凌遠身上有很多在戰場上留下的傷痕,有大有小,有長有短,有各色兵器傷口的形狀,她每每看到都心疼良久。
現在,他又要再去那樣危險的地方了嗎?
寧宛突然緊緊地抱住了燕凌遠。燕凌遠原本還在想雙羅國的事情,因為她突然的舉動愣了一下。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