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表姐來我這,還能說些什么?不過是陳芝麻爛谷子,來回地倒。”寧宛掩著嘴,笑看向薛凝嫣。
“我原當你是個好的,原來你也只跟著她們一道編排我,既然這般,那我日后也不來你這就是了。”薛凝嫣佯怒,惹得楚落音也跟著笑起來。
“好表姐,我不過是開個玩笑,怎么你還當真了。”寧宛拉過薛凝嫣的胳膊搖了搖,“落音找你呢,還不快說說是什么事。”
“我原本是聽說你有本書,想向你討了來看看的。”楚落音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地說道。
“這可奇了,”薛凝嫣湊近了楚落音,“太傅大人家的孫女,竟然找我來借書。你家那么些藏書,敢情都不夠你看的呀?”
“不是”楚落音竟好像有些不好意思,“這書有些特別,我家定是尋不見的。”
“是什么書啊?”這回寧宛也好奇起來。
論理楚太傅學識淵博又最是愛看書,楚家的藏書那在朔京都是出了名的多,恐怕就只比皇爺爺的藏書少了,楚落音竟然要同薛凝嫣借書,還是有些特別的書,還真是讓寧宛也覺得想不到。
“你們過來些”楚落音朝兩人招招手,那兩人便靠得更近了一些。
“是上下兩本,名字作天地游俠傳。”
楚落音說完這話,咬咬嘴唇看向另兩個人。只見那倆人明顯地愣了一下,進而有些驚訝地對視了一眼。
薛凝嫣先開了口:“真真是書香門第的大小姐,你且說說,這書你是從哪聽來的?”
楚落音原本就是個乖巧性子,她哪里不知道閨閣姑娘家原不該看這種書,她本就是鼓了好大勇氣才來找薛凝嫣和寧宛,此時聽薛凝嫣這么一問,登時就有些泄了氣:“你們便不要問了,不過也是聽人說的。”
“聽人說的?是聽哪個人說的?”寧宛眨眨眼,緊接著問道。
楚落音糾結異常,不斷地絞著手里的帕子:“只管說有沒有這一本嘛,誰說的哪有那么重要的”
“怎么不重要?”薛凝嫣糾正了她,“我倒是要看看,是哪個人把我們乖乖女給帶壞了。”
“落音,咱們自小就一起長大的,可不興你瞞著我們,況且這事可是個有些沒規矩的,我和嫣表姐合該管著你才對。”
楚落音年紀也不大,臉皮也薄,又在太傅府里長大,不及薛凝嫣天不怕地不怕,又不及寧宛經歷了許多離奇的事情,讓這兩人東一個西一個逼問,哪還撐得下去,當下便把手里的帕子扔在桌上,像是破罐子破摔一樣。
“左不過被你們笑話兩句,我又怕個什么?我既然來了,還怕你們笑話不成?不過是那日遇見了蘇二公子,說了幾句話,提起了這本書,怪我一時興起,偏巧來了興趣,正撞了你們兩個手里。”
寧宛和薛凝嫣原本是想著逗一下楚落音的,她平日里規規矩矩,瞧著便知是有些累的,如今既在寧宛這里,自然能放松了好好玩笑。只她們兩個聽了這話,一時所有的心思都收了。
蘇二公子,那就是蘇子揚的弟弟蘇子昂。
寧宛和凝嫣都知道,楚落音對元方睿的感情。可那究竟是年少無知的傾慕還是真的動了心,僅憑如今所知,根本難以判斷。如果楚落音能和蘇子昂好好交流,那是不是表示,她其實還是可以接納別人的呢?
寧宛清楚自己的哥哥對落音是什么態度,她曾想過,將來若是哥哥沒有娶了落音,那她該多難過。那時候寧宛不知如果真成了那樣子,她能有什么辦法幫幫這個姐妹,不過如今看來,如果蘇子昂是真心對她,楚落音未必不能接受這個蘇家二公子。
“好啊這蘇子昂,竟然想帶壞我們的才女,簡直是其心可誅!”薛凝嫣當先反應過來。
寧宛也忙緊接著道:“就是就是!”
可楚落音卻道:“他不過是無心提及,只是我自己好奇”
楚落音愛看書,對本新書好奇一下也是常理,只是她這句話,怎么看都像在給蘇子昂開脫。
寧宛和凝嫣對視了一眼,從彼此的眼里看到了一樣的意思:有戲。
“被你猜對了,那本書我確實有,不過”
只薛凝嫣才說了一半的話,突然被外面隱約傳來的聲音給打斷了。
“宛兒在嗎?”
“大哥?”這聲音再熟悉不過了,寧宛當先便起身,往門口走去。
果然就見落花進來稟報道:“小姐,大公子說有事找您。”
“哥哥快進來。”寧宛已經迎出去了,薛凝嫣扭頭看了一眼楚落音,她似有些害羞一般,正將衣服上的褶皺捋平。
“看來是我打擾到你們了。”元方睿進來瞧見薛凝嫣和楚落音都在,便沒再往里走,只站在門口笑著說道。
“不妨事不妨事。大哥找宛兒有什么事嗎?”因見元方睿手里拿著東西,故而寧宛便問道。
“不是什么要緊的,原是近日得了兩方好墨,想著你又在練字,就給你拿來用。”元方睿將盒子交給落花,落花自是拿下去好好收起來。
“遣個下人送來不好了,還勞煩大哥親自跑一趟,真是辛苦了辛苦了。”寧宛嘿嘿地笑著,同元方睿開起了玩笑。
“有什么辛苦的,我不過也是順路,早知道你們幾個聚在一處,我就不打擾了。”
元方睿說著看向薛凝嫣和楚落音,點了下頭便做打了招呼。兩個姑娘自是微微福禮道沒什么要緊的。
“東西送到了我便先回去了,你們好好玩。”
幾個姑娘在這,元方睿也不好多做停留,自然是送了東西便要回去。寧宛也知他哥哥不是個喜歡整日和姑娘們混在一起的,便將元方睿送了出去,道了別。
只等她回來了,便有意思多了。
楚落音正坐在椅子上,仍絞著帕子,只是同方才不同,這次她耳朵都紅了,看去便知是害羞了。
薛凝嫣抱臂站在一邊笑著看她:“才不過見一面,瞧你這害羞的。”
“我們幾個人里,屬落音害羞最是明顯了,一眼便能瞧出來的。”寧宛也笑彎了眼。
誰料楚落音竟突然站起來:“我便是個給你們笑話的,你們只管說,我可走了。”
她竟是真要扭身就走,只她眼角眉梢的笑意掩都掩不住的。
寧宛和凝嫣瞧著那姑娘拿了斗篷出去,一時覺得有趣,一時卻又有些感慨。
因著突然插進來的這一茬,楚落音便連那書也忘記要了。
蘇二公子啊,你的路還長著嘞。
二月,最后的從大周各地趕來朔京的考生也住進了驛館,意味著會試之期臨近,而更為嚴苛的考試也將開始。
自會試始,到殿試放榜,這段日子是朔京城書生最多的時候。不管是原先就受到讀書人歡迎的一品居,還是朔京最大的酒樓樓外青山,亦或是街市上一些小一些的驛館,都是人滿為患。
有窮苦人家的孩子獨自一人進京趕考的,有富裕點的人家帶著小廝書童的,也有像蘇子揚這樣原本就出身朔京城的公侯世家的,他們都會坐在統一的考場里,考察同樣的科目。
這其中或有舞弊的、行賄的、偷奸取巧的、抄襲他人的,若是被抓住了,這一生的仕途也算是走到了頭了。
至和帝對科舉尤為看重,畢竟選拔人才對一個國家來講是件頂頂重要的事情。大周朝自開國皇帝以來,其實都是這樣,所以這科舉考試因為查得嚴,便顯得相對公平了那么一點。
因為這科舉考試,給寧宛授課的傅清源傅大人也是忙得不可開交。寧宛那是圣上硬“塞”給他不得不教的學生,他的正經學生得意門生可都在松山書院呢,這會好幾個都要科舉了,他哪還顧得上寧宛。
故而到了寧宛本該去宮里學習的日子,她便因為先生太忙了,賦閑在家了。
不過閑在家里也有閑在家里的好處,寧宛又可以拿出她那失敗了許多回的針線活。
瞧著寧宛又在那焦頭爛額地擺弄那些針線,落雪偷偷移到落花身邊:“你說小姐這是為什么呀?”
幾個丫鬟里,落雪的針線活算是比較好的,寧宛許多里邊穿的衣服,都是她和落珠做的。只寧宛的針線活,自回了恒親王府開始學起,就不是很好,落雪便想不通,既是要做什么東西,豈不是讓她和落珠做更快一些。
“哪有那么多為什么,小姐喜歡就好了。”
“你覺得小姐喜歡嗎?”落雪看著寧宛那有些煩躁的樣子,無限悵然地說道。
落花沉默了一下,搖了搖頭。
落雪又指了指桌子上放的碎布和描的花樣:“你覺得,小姐真能繡出來那個?”
落花頓了一下:“看破不說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