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想來,寧宛突然覺得皇爺爺那么早給她賜婚,也不能算壞事。若不是當初那一出,現在就是祖母給她做主了。祖母做主?寧宛覺得,她的王妃祖母大概覺得她一輩子都嫁不出去才最好吧。
“那位陳夫人可真是熱絡,想必大姐以后的日子要好過不少。”
夫人們都自說著話,沒人注意寧宛姐妹幾個這邊,元寧如便當先開了口。
寧宛知道她這位二姐早就想攀上鎮國公府那門親事,對于她說出這種話來也不算太意外。旁的事情寧宛不知道,不過鎮國公府那邊可就沒這陳夫人這么熱情了。
說起來,鎮國公府好像也不甚看重元寧如這身份吧。而那位世子爺方勛,他是不是真的喜歡元寧如,在寧宛心里,還是未知呢。
“今日是齊王世子大喜的日子,二妹說話還是謹慎些好。”元寧詞雖然一向是溫柔賢淑示人,可她年齡見長,眼看著都要及笄了,自然也不是個忍氣吞聲的。
況且元寧如跟她都是庶出,還是她妹妹,她也沒什么好怕的。
“是是是,大姐一向最守禮最知規矩,妹妹我又如何比得上,不過是提前道一聲恭喜罷了。”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元寧如竟然也和元寧詞針鋒相對起來。寧宛安靜在一旁看著,覺得大概還是因為元寧詞眼看著就要定下親事了吧。
當初她和燕凌遠接到圣旨時,元寧如不也沒來由地就針對她嗎?
說來她這個二姐也甚為可憐。明明容貌出眾身段也很好,可惜是庶出,偏她還心高氣傲,這樣遲早也會受盡打擊啊。
不過即使寧宛想通了,她也不會去提醒元寧如。元寧如這個性子,不親自經受些磨難,別人的話她是根本不會聽的。
“若道恭喜,也是朝上頭那幾位,何來恭喜我一說?妹妹可莫要隨意說笑了。”
寧宛跟著寧詞這一聲朝前面看過去,穿著大紅喜服的齊王世子正在同幾家的公子說話,而另一邊,齊王殿下和齊王妃也正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這樣看去,著實喜慶啊。
只是不知道,此時那兩位嫁進齊王府的姑娘,又是什么心情呢?
一個才進府,丈夫就有了側妃;另一個同正妃一天嫁進府里,又怎能不受委屈。雖然不知道那位顏姑娘是個什么性子,不過孫毓雯的性子,寧宛可是親自領教過。
她為了齊王府,不惜賭上自己的名譽逼迫薛凝玥,固然有家族的壓力,可說到底,也是她自己對齊王世子愛得深沉吧。
這般飛蛾撲火的做法,等待她的,會是幸福嗎?
這夜的齊王府,被大紅的燈籠和大紅的綢緞裝點的像是在過年一般。齊王世子元方明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酒,他只覺得眼前盡是紅紅的一片,甚至有些辨不清方向。
“世子爺,咱們去哪屋?”
夜已漸深,他身邊的小廝很貼心地來問這個問題,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去哪屋?”元方明盯著那小廝看了半天,方才記起今日是他大婚的日子,而且他還一次娶了兩個。
“去哪屋有什么區別嗎?”元方明的話里全是酒氣,那小廝常年跟著他,卻好像已經習慣了一樣。
“爺,有區別,世子妃那屋在南邊,側妃那屋在西邊,不一樣。”
“南邊西邊這算什么區別。”元方明一把打開那個小廝扶著他的手,“都是一樣的,沒區別。”
那小廝忙追過去,他們世子爺已經搖搖晃晃往南邊去了。
真是紅啊。不過也太刺眼了,遠不如他記憶里那淺淺的粉色好看。
元方明走得踉踉蹌蹌,燈籠的光打在他身上,不甚明亮,就好像馬上就要消失,而他會隱入夜色一樣。
反正都不是她,南邊和西邊有什么不一樣。
元方明輕笑了一聲,他好像又看見馬場上那個遠遠站著的少女,她淺粉色的衣裙就像盛開在綠草上的一朵小花。
那是年少的他第一次知道心動的感覺,可是不過多久,所有的一切就都必須被深深埋藏。
這件事甚至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敢告訴母妃,更不敢告訴父王。他小心翼翼地守護著這個秘密,每一天都戴上重重偽裝。
在看到她的時候,甚至不敢讓自己的眼神有太多的停留。
這些年他不知進過多少次煙花柳巷,不知見過多少女人在他面前搔首弄姿。他讓自己沉淪風月,讓所有人都以為他是個徒有其表的花花世子。
可是他自己知道,他也曾在無數個這樣的深夜里,幻想著有一天能名正言順地娶她做妻子,不是為了什么聯姻,沒有什么目的,只是因為他喜歡她。
可是他也知道,他只要一天是齊王世子,他的愿望就永遠不會實現。
未來的某一天,她也會出嫁,可是新郎,永遠不會是他了。
所以,南邊和西邊,又有什么不一樣呢?
他不過是奉父母之命娶回了兩個籌碼,說起來,他自己不也是個籌碼嗎?
多可笑。
帝王之家,最可笑不過帝王之家了。
“小姐,世子他他去世子妃那邊了。”
雖然早就料想到長久的等待也只會等來這么一句話,不過孫毓雯在那一瞬間還是很想大哭一場。
而揭開蓋頭時,在所有人面前的她,只剩了恰到好處的微笑。
“把這里收拾一下,我要睡覺了。”
元方明不喜歡她,她清楚得很。可是元方明喜歡顏慕婷嗎?也不是吧。
她孫毓雯為齊王府做了這么多,才換來一個側妃的身份,顏慕婷又憑什么插進一腳來,做了壓她一頭的正妃呢?
反正世子爺誰都不喜歡,那往后的日子還長著呢。
雖然元寧詞要和陳知同訂婚的事情已經成了一個人人皆知的“秘密”,不過聽到陳府真的來下聘的消息,寧宛還是著實驚訝了一下。
“奴婢偷偷去瞧了,那陳公子還著實是一表人才。”落雪才一進屋,便有些驕傲地道。
陳府的人今天來,她還是聽她那老姑姑說的,這等熱鬧,她自然是要偷偷瞧瞧的。況且她前兩天還聽見,好像小姐問起過這個御史大人家,那她更要去瞧一瞧了。
這不她剛看了那陳公子長得什么樣,就趕緊回來跟寧宛說。
“你倒說說,怎么個一表人才?”
落花正在寧宛身邊陪著她寫字,見落雪一臉興奮進來,便也笑著問她。
“奴婢說不來,反正瞧著倒是眉清目秀。”說完又看看寧宛,“不過,總歸還是燕世子更勝一籌。”
“你這丫頭,幾日不教訓你,越發什么話都敢說了。”寧宛作勢便要拿筆戳落雪一下,落雪忙躲到落花身后。
“小姐莫要打我,奴婢還有話呢。”
“讓你說,你若說不出個有用的,看我怎么罰你。”
落雪便神神秘秘地湊上來:“奴婢聽春和廳里伺候的丫頭說,好像是那陳大人提親,要把婚期就定在今年呢,搞不好啊,大小姐一及笄,就要嫁出去了。”
果然寧宛聽了這話,將那嬉笑的心思也收了。
大姐是秋天及笄,還要今年嫁到陳家去,那豈不是沒幾個月了。陳家,做什么這么著急呢?
寧宛想起陳家夫人盧氏在齊王世子的婚宴上,同她四嬸嬸那副熱絡的樣子,總覺得他們之間還有什么隱情。
而陳家的人這一日來過之后,恒親王府的大小姐訂婚了的消息也便算正式地宣布了出去。
而陳知同與元寧詞的婚期,竟然就定在了今年的十月。這么著急,不僅是寧宛,很多人都完全沒有預料到。
恒親王府孫輩的長子是元方睿,雖說元寧詞和元方睿到底是算是堂兄妹,可元方睿好像還沒有一點要定親的意思,庶妹就要出嫁了,多少還是讓人意外。
“御史大人這步棋走的是什么意思啊?”薛慕舟看著面前的棋盤,皺眉問道。
“能有什么意思,背靠大樹好乘涼唄。”蘇子揚混不在意地接了一句,又落下一子。
“御史大人一向剛正不阿,應該不會吧。”
“御史大人家又不是就御史大人一個人,是吧方睿?”蘇子揚看向元方睿,后者正放下茶杯,看著小亭子外層疊的綠樹。
“恐怕御史大人自己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吧。”元方睿笑了笑,沒再說下去。
“那陳知同呢?他不是還要參加明年春闈,現在成親是做什么?”薛慕舟自從聽到這個消息,就覺得自己肚子里一堆問題,這些問題他不想問他爹,又沒有別的人可以問,只得和蘇子揚元方睿商量。
“聽我娘的意思,那陳家對外是說,要早些成親,好有人照顧陳公子。”蘇子揚道,他落子的速度卻不減。
“蘇兄不是也要下場?怎么不見你家也給你定親。”薛慕舟小聲嘟囔了一句。
“說什么呢你!”蘇子揚探身,收扇敲了他腦袋一下,“我定什么親,我又不是陳知同。”
“不下了不下了,蘇兄的棋讓人一點活路都沒有。”薛慕舟起身,往元方睿那邊走過去。
“說起來,八月就開始鄉試了,人人都緊張準備,怎么你還‘游手好閑’?”元方睿看向蘇子揚,那人又打開了扇子,正有一下沒一下扇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