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過了年我就等著。你燕王叔叔非說,你一個小孩子哪懂這些,我就跟他打賭,說你一定會來,這不你就來了。”
燕王妃邊說邊拉著寧宛進了屋子,身后奶娘也將小世子抱了進來。
奶娘將小世子放在床上,他便看著寧宛和燕王妃的方向,咿咿呀呀地叫著娘。
“還不知道世子弟弟小名叫什么呢?”寧宛見那小團子爬來爬去的很是可愛,便問了一句。
小世子叫元方瑞,正好同她哥哥是一個音,說來也巧。這原本寧宛也是知道的,不過燕王妃沒說過,她也便再問一次。
天下的母親說起自己的孩子無不是最自豪的,燕王妃聽寧宛問及小世子,也便十分開心地道:“小名就叫瑞兒,倒是和你哥哥是一個音。不過他是‘祥瑞’的瑞。”
“聽名字便知是有福的。”
“還是宛兒有福氣。若讓我說,全京城也再找不出第二個。”
“燕王妃嬸嬸又笑話宛兒。”寧宛有些羞怯地低下頭。
“才不是笑話,不光我這么認為,想必二嫂也這么認為的。”
終于提及了寧王,寧宛心里也越發(fā)注意起來。
她來的路上便一直在思忖,燕王妃為何偏偏選她來傳遞一些信息,而讓她能夠想到的唯一理由,大概就是她不屬于任何一派,甚至看起來,更接近寧王吧。
或許也是因為她雖是縣主,可卻到底是個姑娘,旁人縱是有所懷疑,但也并不能鎖定什么實質內容。既有身份,卻又足夠能讓人信任。
這么說來,倒真的是她最為合適了。
“寧王叔叔和寧王妃嬸嬸大概已在回京的路上了吧。”寧宛試著說了一句。
燕王妃點了點頭:“今年又出了北狄的戰(zhàn)事,二皇兄回來,也要好一陣忙碌了。”
“都是為了給皇爺爺分憂。普天之下的臣子,又有哪個不是時時在忙碌。燕王叔叔遠赴西南,才是著實辛苦。”
燕王妃聽了這話,便笑了笑:“父皇體恤他辛苦,他倒還認了真,不知多得意呢。”
而寧宛卻看見,燕王妃說完這話,看了眼身邊侍奉的一位侍女,那侍女和奶娘兩個人帶著小世子出了這屋,又把門輕輕關上。
“我早便知二嫂喜歡你,先時不懂,如今和你說了幾回話,我才知我們宛兒是真的討人喜歡。”燕王妃說完,起身自一個柜子里拿出一封信來。
對于燕王妃的直白,寧宛其實有點驚訝的。畢竟她同燕王妃不算很熟悉,而對方卻絲毫不避諱,只在她面前便十分順當地把信拿了出來。
“其實原本也沒什么大事,只是你也知道,自打王爺從西南回來,就愈發(fā)忙,瑞兒不能離了我,我也怕到時忙起來,就忘了這件事,故而便想拜托你。”
寧宛忙起身,接過那信封來。信封上什么都沒寫,掂量去大概也不過是幾張紙。
“王叔和嬸嬸勞碌,宛兒若能幫上一些,也是宛兒的榮幸。”
“你不同跟我說這些見外的話。這信封你只管等二嫂他們回了京,就交給二嫂。我知你聰慧,也不想瞞著你,你若覺得不妥,也只管和父皇、王叔說。”燕王妃面上始終帶著笑,可寧宛卻覺得自己心跳得比平日里快出不少。
誰說燕王燕王妃不知朝堂之事?他們只不過從不顯山漏水。
寧宛相信這信里的內容,她若不向皇爺爺和祖父說,那這信里的東西就極重要,而她要是和皇爺爺或是祖父說了,這信便成了個無足輕重的。
燕王和寧王什么事都不會有,而她從此也沒了兩府的信任,不僅如此,皇爺爺恐怕也會覺得她是個投機取巧的人。
“王妃嬸嬸信任宛兒,宛兒開心,宛兒自然也是相信王妃嬸嬸的。”
燕王妃對她沒有惡意,只是也沒有表現出來的那么親近罷了。
來燕王府時,寧宛原本覺得燕王妃許是確乎對她有些好感,如今看去,也不過是為了利益的三分關切罷了。
不過這原本也沒什么。她們是皇家的嬸嬸和侄女的關系,能做的這一步,也著實讓人感動了。
寧宛從燕王府出來時,春日的風正好吹起了沿街幾棵才冒出綠意的柳樹來,那柳樹似被風梳順了頭發(fā),正散發(fā)著一股迎面而來的生機。
命運的正在緩緩的轉動,而她,亦是已經無可挽回地被卷進了朔京城這個暗藏的旋渦之中。
在歷史的洪流里,她最終又將歸往何處,只能等待時間去驗證了。
而她目今所能做的,便是將那封燕王府的信,原原本本交到寧王妃楊舒怡的手里。
陽春四月,天氣晴好,寧王和寧王妃一同回到了朔京。
不同于之前的幾次,這次寧王的隊伍算是輕裝簡從。寧宛想著,大概西南和北狄兩起禍事,不僅讓朔京的官員們節(jié)儉起來,大概全大周為官者,都不得不勒緊了褲腰。
寧王回京的第二日,韻容縣主便登門拜訪。
而讓寧宛覺得吃驚的是,她再次見到寧王妃,卻覺得寧王妃連眉間都是掩藏不住的疲累的憂愁。
“王妃嬸嬸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寧宛對寧王妃的關切是真心的,以至于她的驚訝讓她福了禮便焦急地問了出來。
“讓宛兒見笑了,也沒什么事。”寧王妃搖搖頭,隨意地應了一句。
她臉色亦不是太好,才和寧宛說了兩句話,便咳嗽起來,一旁的侍女忙端來一盞茶。寧宛抬頭去看,卻覺得這個侍女甚為陌生。
“清蕊這次沒跟著嬸嬸一道回京嗎?”
清蕊便是寧王妃身邊的貼身丫頭,前幾年都是她跟著回來,因她做的清蒸鱸魚甚為美味,寧宛便印象深刻。這次竟然不是清蕊跟著回來,寧宛心中疑問,便問了出來。
寧王妃品了口茶,才道:“府里不能沒人,便把清蕊留下了。她在那邊照看,我亦放心一些。”
可是往年清蕊來了,難道府里就沒人照看了嗎?
寧宛接著便想到這個問題,可她終歸沒問出來。她總覺得寧王府許是出了什么事,可這終歸是寧王府的家事,她又身為晚輩,其實不該多嘴。
“宛兒今日登門打擾,原是有件事要同王妃嬸嬸說。嬸嬸勞累,卻又要耽誤嬸嬸些時間了。”
寧王妃聞言,便揮了揮手,那不認識的丫鬟倒乖順地退了下去,屋里其他幾個丫頭也便跟著她一道出了門。
寧宛便拿出那封信來,放在桌上。
“不知王妃嬸嬸因何愁苦,只是到底身子最為重要。我瞧著嬸嬸似乎氣虛,若難受,不妨請?zhí)t(yī)院的大人們瞧瞧。”她說罷,又將那信往前推了推。
“這原是燕王妃嬸嬸轉托我?guī)淼模饍翰恢耸呛问拢还芩偷搅耍請嬸嬸定奪。”
寧王妃看看那封信,拿了過去,好生收了起來。
“每年見你,只覺得你又比去歲長高了不少,今年又見了,除去長高了,只覺得宛兒還比從前更端莊。可見父皇封你作縣主,實在不只是喜歡,只你太過好了。”
寧王妃似分外感嘆,她拉著寧宛的手,說得卻有些傷感。
“我從前和你娘見面不多,只覺得她便是這世上頂精妙的人了,可惜她去得過早。不過好在,她留下你和你哥哥來,卻是讓無數人都羨慕了。”
寧王妃說完,又咳了兩聲。寧宛瞧去,只覺得這位王妃嬸嬸越發(fā)虛弱起來。而寧王妃突然提起薛梓沁,也讓寧宛越發(fā)想起她娘從前體弱時的樣子。
不也是這般的氣血不濟,又兼咳嗽不止嗎?
思及此,寧宛突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王妃嬸嬸可讓太醫(yī)瞧過了?雖說春日容易感了風寒,可到底總拖著不好,還是該讓太醫(yī)瞧瞧。”她想了想,又接著道:“王妃嬸嬸除了咳嗽,可還常覺得身體疲乏并嗜睡,行動不穩(wěn)?”
寧王妃見她問得急,便笑了笑,道:“沒有宛兒說得那樣嚴重。你莫不是擔心太過了,不妨事的。”
“可到底是讓太醫(yī)瞧瞧才好”寧宛還想再勸說,卻聽寧王妃又接著道:
“嬸嬸自己知道,總歸不會有什么事的。若你不放心,嬸嬸趕明就讓太醫(yī)來瞧。好不容易有人關心我,我可要珍惜。”
“嬸嬸只會取笑宛兒。”瞧見寧王妃還能跟她玩笑,寧宛又放心了一些。
興許真的是臨江出了什么事吧。她虛占著個縣主的名頭,其實什么忙都幫不上,也只能在心里祈愿了。
果真如燕王妃所說,寧王自回京來,就很忙碌。
如今春日回暖,燕云的雪也有消融,四月里傳來了第一份戰(zhàn)報,大周在燕云以北大勝北狄,燕凌遠和吳朝越親自領兵出關,斬下敵人一隊首的首級,著實振奮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