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宛其實一直以來也不解。祖父和皇爺爺好像突然就十分看重她。但是這個問題她沒法子問,她只能依著長輩的意思努力。幸而她自己也想為自己謀出一條路來,這些倒成了助力。
“不過是人各有命。活著已是不易,如今多學一些,將來說不定也能救自己一命。”寧宛有些落寞。
“胡說什么,年節里說這些做什么。瞧你們兩個,傷春悲秋的,笑一個給我們瞧瞧多好。”卻是柳聽雨打斷了兩個人的話。
她可不懂那些鐘大人齊大人的。這年節里若還不快活一些,那什么時候快活。
“就是就是,宛兒姐姐和楚姐姐一點都不像過年節的樣子。”燕月悠立馬附和。這可是個什么時候都要快活的主,她才不管年不年節不節呢。
幾人正在這說著齊娉婷,齊娉婷卻是真的過來了。
寧宛身后的幾個姑娘見齊娉婷來了,一個個都閉了嘴。而齊娉婷身邊還跟著寧宛的二姐元寧如和鎮國公府的庶出小姐方柔。
齊娉婷雖走在最前面,可倒是她身后一點的元寧如先開口:
“妹妹們都在這處說話呢。可是一陣好找。”
寧宛不知她這二姐葫蘆里又賣的什么藥,忽然竟主動來找她們說話,于是便道:“二姐好興致,是游玩到此處了嗎?”
元寧如掩嘴笑笑:“我本是陪著齊姐姐一道的,奈何祖母瞧見了我,讓我來喊了你過去。”說罷還饒有興味地上下打量了寧宛一眼。
“四妹妹今日著實打扮得好看。”
“宛姐姐自然都是最好看的。”燕月悠不喜歡元寧如,向來都是表現在臉上的。反正元寧如是庶女,她還有爹娘兩個哥哥護著,她還真不怕。
都打了這么多年交道了,燕月悠什么性子元寧如自是清楚不過。她雖生氣,可臉上的笑容還掛著,也沒有理會燕月悠的意思,只對著寧宛道:
“四妹妹快過去吧,莫讓祖母久等了。”
寧宛雖然很疑惑王妃現在叫她過去做什么,不過王妃畢竟是她的祖母,她不能違命,于是便略福一禮準備先到那邊去。
誰料這時候一向高傲的齊娉婷竟然開了口:“元四小姐福澤深厚,真是讓人羨慕。”
她這話里帶著刺,連向來最直白懵懂的燕月悠都聽出來了,燕月悠正要出言譏諷回去,卻是薛凝嫣忙拉住了她。
“齊小姐風華正茂,行為舉止端莊,是眾姑娘學習的榜樣。”寧宛也回過身,面帶微笑的說了一句。
聽了方才齊娉婷和鐘承之那段風流韻事的,此時心里都默默發笑。這齊娉婷自己定不下姻緣,偏生還沉不住氣,還想激一激元四小姐。
滿朔京誰不知道元四小姐七歲就同英武侯府那少年英才的燕小世子定了親,還是奉了皇命。現在好了,人家一句話旁敲側擊的,還不是她自己不痛快。
齊娉婷被堵回了一句,面上也有些掛不住。寧宛畢竟不是初來京城時那個寧宛了。現在大家都知道元寧宛在圣上面前也是極體面的,她說話也不能不顧及這背后的各方勢力。
方柔見狀,便上前來當了個和事佬,說道:“齊小姐和元四小姐自都是一等一的人物。如今既是王妃要尋四小姐,那四小姐還是趕緊過去要緊,莫耽誤了事。”
寧宛也便不再多與她糾纏,轉身往王妃所在的地方走去。
齊娉婷在此處吃了不痛快,又見著旁人一副看熱鬧的樣子,便沒好氣地哼了一聲,扭頭走了。
“她可真是個沒長進的,都多早晚了,也不知收斂。”薛凝嫣小聲道。
“去年見時還以為她穩重了,今日這是又怎么了。”楚落音疑惑。
“搞不好是因為那個鐘公子。”燕月悠撇撇嘴,渾不在意地說道。
柳聽雨忙拉了她一下:“你也是個口無遮攔的,小心讓人聽見。”
“聽見就聽見唄,我又不怕她們。”
余下三個女孩都掩嘴輕笑。
“你呀你,莫要給你哥哥和燕伯伯惹事了。”薛凝嫣戳了一下燕月悠的腦門,嗔道。
卻說寧宛到了恒親王妃林氏那里,見是許多貴婦正圍坐在一起說話。上首坐著的正是建德皇后。她不知叫她前來是為何意,故而只得依著禮數上前規矩行禮。
“宛兒來了。”
沒想到今日林氏竟然對著她和顏悅色。寧宛有些驚訝,可也沒表現出來,只答道:“回祖母話,宛兒來遲了,還請皇后娘娘、祖母原諒。”
“不遲不遲。本宮的侄孫女出落得越來越漂亮了。”
卻是建德皇后在上首十分親昵地來了這么一句。
寧宛愈發奇怪了。往日里且不說她祖母是多厭惡她,便是建德皇后,也幾乎從未與她有過交談。如今忽然連稱呼都用起了“侄孫女”,這是有什么事嗎?
建德皇后這話一出口,下面坐著的那些命婦們自然也都夸了起來。什么好聽的詞只管往上安。
英武侯夫人孫芳惠自然也坐在此處,可她自始至終都只是微笑著看著寧宛,未發一語。
不過建德皇后似乎并不打算這么放過她。
建德皇后朝寧宛招了招手,示意她上前來。待寧宛走到她面前,又伸出手來很是親昵地執起她的手。
“我們宛兒自是一等一的好教養,如今長大了些,越發讓人喜歡了。倒是讓你們英武侯府撿了個大便宜。”
建德皇后這話說得就像平日里開玩笑一般,可寧宛聽著卻是心驚膽戰。
自打賜婚之后,她和燕凌遠明面上幾乎沒有任何接觸,除了燕月悠,她甚至都不曾和英武侯府的人見過幾面,只有一個原因,就是避嫌。
婚事是圣上賜的,她決定不了。可是恒親王府在這件事上的態度卻一定不能熱絡。恒親王有權,英武侯有兵,這兩樣東西結合起來,那可就如一道催命符一般了。
畢竟她還有最少五年才會出嫁,她現在如果對英武侯府的人表現得太熱絡,那遲早會被人抓住把柄。
包括燕月悠。如今年齡尚小,可以說是好友之間玩鬧,再過幾年,寧宛也絕不會如這般整天她們姐妹幾個膩在一處了。
可是建德皇后,卻在這樣的宴會上,故意把她叫來,一定要和英武侯府扯上關系。
“承蒙圣上、皇后娘娘厚愛,英武侯府感激不盡。”孫芳惠起身行禮,這話倒也說得客套,沒什么多余的東西。
英武侯夫人和她母親是自幼的交情,她自然相信英武侯夫人不會害她。可她難免捏著一把汗。建德皇后和她祖母擺明了就是一道來試探英武侯府的態度的,為了什么還用說嗎?皇后娘娘可是齊王殿下的生母。
可她什么都不能說,而今坐在這里的都是她的長輩,沒有建德皇后的屬意,她開口,弄不好就是逾矩。況且她從前沒同英武侯夫人說過多少話,英武侯府究竟是什么態度,單憑燕凌遠,她也猜不出多少來。
“芳惠仍是從前那般溫柔。”建德皇后也跟著客套了一句。
“皇后娘娘謬贊。”孫芳惠又行一禮。
建德皇后卻不再同她說話,轉而向寧宛道:“如今瞧著你越來越標致,本宮竟羨慕起弟妹來。”
說著將自己腕上一只足金的鐲子褪到了寧宛腕上,“你跟我們這里也怪沒意思,仍去找你們小姐妹玩吧。”
寧宛縱仍滿腹疑問,也只好行禮告退,仍去找凝嫣她們。
皇后娘娘和她祖母也挺有意思,把她叫去不過半刻鐘,什么都沒做又放她離開了。就為了試探英武侯府。果然兵權還是讓人忌憚卻覬覦的。
新一年的焰火在空中噼里啪啦綻開,將年節的氣氛鋪染得愈濃。
又是一年過去了呀。
寧宛在心里感嘆著,抬頭看向那絢爛的煙花。每一年都會有這五彩繽紛鋪滿天空的煙花,可每一年又都會有所不同。
他們漸漸長大,慢慢背負起家族的責任,在翻涌的洪流中努力地活著。
娘,你能看見嗎,宛兒,在勇敢地走下去啊。
這一年的正月,倒是出人意料地充滿了“驚喜”。
除去拜年又收了不少禮物,寧宛的六哥,三房的元方沖因為一些瑣事和安國公府二房的蘇子楓少爺險些大動干戈,在正月就被恒親王一頓家法外,最惹眼的,當屬工部尚書齊大人之女和兵部侍郎鐘大人之子的風流韻事了。
“小姐,如今朔京城都傳開了。說是上元夜有人親眼瞧見齊小姐和鐘少爺一道。那鐘大人家的公子買了許多東西,又拿了好些彩頭送給齊小姐呢。”落雪一進屋,就興奮地噼里啪啦講起來。
“把你的衣服熱一熱,當心過了寒氣給小姐。”落花擋在她身前,將她往地上的小火盆邊推。
寧宛窩在榻上正看著書,聞言抬起頭來說道:“早同你說了不要背后議人是非,怎么如今還是不改?”
落雪一下子垮下臉來:“小姐我不在外面說,我只想告訴小姐。”又覺得自己甚是理虧,聲音越發低了下去:“小姐不是極關心那鐘大人的事,我當會有什么要緊”
寧宛瞧著她那委屈的樣子,無奈地笑笑:“你這樣咋咋呼呼的,哪是要說給我聽,分明是恨不得全大周都知道了才好。”
落雪身上的衣服烤熱了,此時跑到寧宛身邊。
“小姐,那我小聲些說。”
她的聲音果真壓得低低的,落花瞧著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只你是個活寶,這么多年不見一分長進的。”
落雪也不理她,仍舊講起齊娉婷和鐘承之的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