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兒聽聞此事所知之人極多,宛兒不曾到過同福寺,這樣說”
“無妨,你許是不知道,同福寺在翠屏山腰有幾間草舍,里面只住了一位圓壽師父和他的兩個徒弟,到時只說被救至那一處便可。朔京城都知圓壽師父是大德之人。”
“宛兒冒昧為何不能說起老侯爺?”
“燕征不問朝政多年,不要將他卷進來了。況且他是英武侯府的人,又有你與凌遠這層關系,恐有不妥。”
恒親王難得地多解釋了幾句,見寧宛似想通了些,他才又接著說道:“行刺的人自會查清,皇兄下了口諭,召你明日進宮一趟,你且好好休息吧。明日早做準備。”
“是。”寧宛應道。
恒親王說完了,又囑咐她幾句注意身體,這才又急匆匆地出去了。
及至天黑,用了晚飯,又服了藥,這才得了空,寧宛可以好好問問落雪白日的事情。
倒也沒什么特別之處,只是聽聞圣上、幾家府上都出了人尋她,寧宛到底驚訝不小。
英武侯府和定國公府她都能理解,只是其他幾家府上,難道是看圣上都派了人,所以派人嗎?
寧宛自知自己這個恒親王府嫡出孫小姐的身份,還不至于讓整個朔京城數得上的人家都出動,那到底是什么呢?難道真如孫大人所說,她真的有什么特殊身份不成?
到此處,思緒又斷了。寧宛干脆不再想下去,勞累兩日有余,總算是睡得安穩一覺。這一夜清萱閣倒是難得地早早熄了燈。
次日進宮,寧宛早早便起來,由落花落雪一應收拾打扮,略吃了幾口米粥,這便動身往皇宮而去。
圣上要早朝,寧宛原不用這么早進宮。只是圣上的口諭沒說讓她什么時候進宮,她便只能早早進宮候著。
恒親王府的馬車一路通行無阻到了宮門口,寧宛下車,落花遞了牌子,她們倆便進得了宮里,由一個小太監引著,往修明殿的方向所去。
今日天氣大好,清晨的陽光清清冷冷,宮里殿宇、花木的影子投在地上,顯示出分明的明暗界限。
寧宛已經進過許多回宮,此時也不再如初入宮門那時緊張,卻覺得這宮中景致似又有了變化。
那小太監將她二人領至修明殿旁的一處偏殿內,又端了茶水來:“元四小姐請在此處等候,圣上下了朝,自會召元四小姐入殿。”
寧宛點點頭,落花從袖子里摸出一小錠銀元寶,放到了那小太監手里。
那小太監略顛顛分量,又朝寧宛行了個禮道:“皇后娘娘許會過來。”這才告退出去。
見那小太監出去了,落花才伏在寧宛耳邊小聲道:“怪不得人說銀錢是好物呢。”
寧宛笑了笑,因見著此處仍立侍許多宮女太監,沒再說話。
不一會,果然如那個小太監所說,皇后娘娘來了。不過皇后娘娘不是自己來的,她身邊還有個姑娘,寧宛上次入宮時便見過,正是那平州知州鐘融之女鐘妙柔。
寧宛倒是沒想過自己會在這里再次見到鐘妙柔,她這樣日日在宮里,不會有些奇怪嗎?
寧宛暫時不做他想,行禮問好一應俱全。
建德皇后穩步走向上首的座位,她身后的嬤嬤見她坐下了,便從不知什么時候等在一旁的一個小宮女手里接過一條上好的羊絨毯,蓋在建德皇后腿上。
鐘妙柔立侍在旁,寧宛見她沒有坐下的意思,自己便也跟著站在一側,沒有再落座。
建德皇后看了這位侄孫女一眼:“當真是王府的嫡出小姐,站在那里氣度便超出旁人去。華今,賜座。”
方才蓋毯子的那位嬤嬤華今,便將方才寧宛坐的那個椅子略拉了一下,寧宛福禮謝過后,端正地坐了上去。
“柔兒許沒見過,這位是恒親王府的四小姐,閨名寧宛,應是你妹妹。”建德皇后對著身旁乖巧站著的鐘妙柔說道。
寧宛聞言,少不得又站起來與鐘妙柔見禮。她還未及開口,卻聽鐘妙柔說道:“皇后娘娘有所不知,之前在宮門前,柔兒有幸碰到過元四小姐。”
“哦?還有這么巧的事呢?”
“是了,老奴那天送鐘姑娘回去,正在宮門口碰見了元四小姐。”華嬤嬤接口道。
“倒是我多此一舉了。”建德皇后笑了起來,鐘妙柔和華嬤嬤也陪著笑了起來。
寧宛微微笑笑,見自己也插不上什么話,便仍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不知寧宛妹妹芳齡?”
見鐘妙柔忽然轉向她,說得親切,寧宛便只好應道:“今年剛九歲。”
便見鐘妙柔忽然一副哀婉樣子,同建德皇后說道:“寧宛妹妹當真好福氣,才九歲便得了圣上下旨賜婚。”
賜婚?寧宛記得,她與鐘妙柔初見,這位鐘姑娘便提起她被賜婚一事,如今再見,竟又提起。她一個還未出閣的姑娘,如何能在建德皇后面前說起這種事?
寧宛微微蹙眉。
卻見建德皇后竟未生氣,而是略有些開玩笑地說道:“怎么?柔兒羨慕了?”
“皇后娘娘”鐘妙柔竟對著皇后娘娘撒起嬌來。
寧宛瞧著眼前這場面,愈發看不懂這位鐘姑娘的來路。皇后娘娘突然對她這么好,已然超過了作為鎮國公府世子妃培養的程度了吧?
“各人自有各人的福氣,你今日羨慕你宛兒妹妹得了一樁好姻緣,豈不知日子還長著,往后許是你也得一樁好姻緣呢?”
建德皇后分明是長輩同晚輩開玩笑的口氣,可寧宛卻瞧見她說著話時,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
這話聽著好似沒什么,可要細里想想,豈不是說日后寧宛必比不過鐘妙柔?
寧宛愈發不解,皇后娘娘難道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何以說得如此確定呢?
正此處幾人說著話,忽然勝林掀了簾子進來,先向建德皇后請了安,又道:“圣上召元四小姐往修明殿去。”
建德皇后點點頭,勝林又轉而向寧宛行了禮道:“元四小姐請。”
于是寧宛便起身,隨著勝林往修明殿而去。
建德皇后分明沒說什么,可她總覺得,這位皇后娘娘話里藏著旁的意思。
修明殿內除了圣上,還有寧宛的長兄元方睿。寧宛行了禮,至和帝賜座,待她坐好了,這才一臉和藹地問道:“身上可有傷?昨夜睡好了沒?”
寧宛原以為至和帝召她進宮是為了問關于黑衣人的事,不料至和帝竟關心起她來,一時惶恐,便起身行禮道:“承蒙圣上厚愛,臣女安好。”
“哈哈哈你這個妹妹啊。”至和帝沖著元方睿感慨起來,“朕說了,你只跟著你哥哥叫朕‘皇爺爺’就好了,怎么,怕朕反悔?”
這話寧宛怎么敢接,忙道:“臣女不敢。”
“小小年紀,倒跟個大人似的。小姑娘自該有小姑娘的活潑可愛才是。”至和帝又感慨了一句,這才接著問道:“朕聽說,是燕征那個老家伙救了你?”
“回皇爺爺的話,是老侯爺出手相救。”
“他倒會做事”至和帝沒再說下去,“那些賊人的事,自有你哥哥和你父親去查,你一個姑娘家,就莫要擔心了。”
“是。”寧宛答話。
又陪著至和帝說了會話,寧宛便出了修明殿,仍由勝林送她到宮門口,不過這回倒是碰了一個她早就相見,卻許久沒見過的人——如意公主。
“宛兒!宛兒!”
“公主姑姑!”
寧宛聽見有人叫她,先還奇怪,待看清往這邊走的那人,瞬時高興起來。
許久不見,如意公主已顯出孕態,冬日的棉衣穿在她身上,更顯得整個人有些臃腫,全然不似從前那般瀟灑的樣子。她身后跟了兩個宮女,急急忙忙地扶著她,生怕有個閃失。
寧宛見狀,也快步迎了上去:“公主姑姑身子重,莫要跑動厲害了。”
“哪就那么嬌氣了?我說我上馬跑個三圈沒一點問題,他們只沒人信,宛兒,你可得信我。”元清月捏了捏寧宛的小臉。
寧宛掩著嘴笑起來,公主姑姑有時候偏生跟個小孩子一般,倒是可愛得緊。
“久不見你,前日里聽說你出了事,可急壞我了。可沒傷著吧?”
“不曾,幸得同福寺的大師相救。”
“我就說,佛祖也是庇佑你的。你慣是個有福氣的。”如意公主雙手合十,說道。
“外邊天冷,怎么站在這說話?”
寧宛抬頭去看,竟然是駙馬陸清彥。自承宣馬場見過后,這還是寧宛頭一次跟這位駙馬爺說話。
“宛兒是要出宮去,我碰巧見了,便說兩句。你的事辦完了?”
“得了片刻功夫,倒瞧見你們了。”陸清彥走過來,輕輕摟住元清月。
寧宛見公主姑姑看了自己夫君一眼,又嬌羞地笑笑,一時她也微笑起來。
想起當年東黎太子進京,幸虧東黎人的計劃沒有成功。瞧公主姑姑現在,才是真正的幸福呢。
她放手搏了一把,到底是換來了一個兩心相許的夫君。
“公主姑姑早些回屋里吧,宛兒先回府了。”寧宛見那二人親密,便知趣地告了退。她雖于男女之事上仍懵懂,可到底還是有些概念。
“路上小心些。我在府里悶得很,得了空來找我玩。”如意公主見她走了,仍朝她喊了兩句。
雖說公主姑姑是她長輩,可于寧宛而言,大抵更像是朋友吧。如今見她萬事順遂,她心里也跟著高興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