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站著的人聽見著聲音都唬了一跳,定睛瞧去,才見這位可不是方才尋不見了的元寧如。
齊王妃看了看,說道:“這可不是元二小姐?這方才是跑到哪去了,來來往往的人這么多,小女孩家,可不要出了危險才好。”
元寧如撲在王氏懷里,聽見齊王妃的話扭過頭來看著她,眼中似有淚水,仿佛有話想說,卻最終沒有開口。
“小姑娘好奇心大,許是見了什么好玩的東西耽誤了。”薛梓沁見狀,解釋了一句。
“世子妃倒是會說話,瞧二小姐這樣子,這還真是個新奇東西,好好的,就跟去泥地里滾了一圈一樣了。”齊王妃陸曼悠掩著嘴笑著說道。
寧宛聞聲看向元寧如,果見她頭發散亂,衣裙上沾染了泥土,真的好似地上滾了一圈一般。
“齊王妃還不上馬車?本王看著,齊王府的馬車倒像是要走了。”恒親王沉聲道。
“哎呀,多謝王叔提醒。那侄媳這便回去了。”陸曼悠狀似驚訝,行了個禮,悠然而去。
待人走遠了,恒親王才看向元寧如:“自己交代,做什么去了?”
府內無人不怕王爺,寧宛幾個小輩更是如此,唯元方睿和寧宛還算好些。
寧如見到祖父如此生氣,心下已是一團亂麻。方才她做了什么,她她怎么說得出口!
“如兒,方才跑到哪去了,同王爺說清楚,王爺不會怪你的。”王氏見自己女兒抖了起來,忙拍拍她的后背安慰道。
“如兒如兒”
“支支吾吾做什么?又不是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恒親王還是那般,看不得這等拖拖拉拉的樣子。
寧宛看著寧如,倒想起自己初回王府時,被祖父嚇到的那場面了。那時的自己,是不是也同這般呢?
“如兒如兒方才在公主府里走迷了路不小心摔了一跤,就”元寧如終于說出句完整的話來,誰料這時又一個聲音傳來。
“二小姐可真會摔,這得摔成了什么樣了,要不要請了太醫來瞧瞧啊。”
來人正是四夫人劉氏。因遲遲不見馬車出發,故而下來看看是怎么回事,剛聽見寧如說的話,又見她一副狼狽樣子,劉氏與王氏素來不對付,少不得出言奚落幾句。
“行了!一個個的像什么樣子!”王妃林氏呵斥,幾位夫人都低頭應是。
“王爺,如兒不該亂跑,是她的錯,可這到底還在公主府,如今人找到了,我們還是先回王府再做處置吧。”林氏雖嚴厲,可在恒親王面前可是賢妻良母的樣子,此時說這話倒也合乎情理。
“先回去吧!”恒親王終是瞥了元寧如一眼,發了話。
后面眾人自是一一回了各自的馬車,眾人這才啟程回府。
“娘,今天見到的這位齊王妃,宛兒瞧著,總有種怪怪的感覺。”上了馬車,寧宛便將之前的疑問說了出來。
“哪里怪了,宛兒說給娘聽聽。”薛梓沁聞言,便坐過來,摟住自己的女兒。
“這位齊王妃嬸嬸,雖然好似在關心二姐,可說出的話,卻好似另有含義一般。”寧宛凝眉想了想,說道。
“宛兒,如今圣上沒有立儲,而幾位王爺都已成年,這其中有諸多門道,我們恒親王府雖不至于必要牽扯其中,可到底不可能盡數避免。”薛梓沁卻沒有直接回答寧宛的問題,而是說起了旁的事情。
“我們王府家大業大,又是皇室貴胄,少不得有人要來試探一二。這齊王妃,又不是那等閑人,她過來自也有她的目的。”
寧宛聽得似懂非懂,只得問道:“什么目的?”
“許是試探,許是暗示,總之都是在向你祖父傳達信息。而這其中,牽扯到多少政事,連娘親也是不得而知的。”
薛梓沁看著寧宛仍充滿迷惑的小臉,自知此時說這話未免太早,可是寧宛敏銳,既已捕捉到齊王妃言語間的暗藏機鋒,告訴她一些,也就權當是為日后做準備吧。
“政事?”寧宛自語。
“不錯。”薛梓沁回答她。
復又好像想起什么一般,說道:“宛兒,圣上是不是為你尋了傅大人做先生?”
“嗯。”寧宛點頭。
“圣上既有意栽培你,你便跟著傅先生好生學習。這些事情,日后宛兒自會明白。”
寧宛雖心中仍有不解,可聽到薛梓沁如此說,也便沒再問下去,只點了點頭,表示自己記下了。
“二姐姐究竟是做了什么?”
見出去打探消息的落雪回來,寧宛忙扔下手里的書就跑上來問道。
“小姐怎么忽然這么關心起二小姐來了?”落雪疑惑。
“小姐問你就答,哪來的那么多廢話。”落花上來敲了她腦袋一下。
“哎呀知道了我慣不多嘴的。”落雪揉揉腦袋,這才接著說道:
“奴婢出去繞了一圈,王爺在春和廳罰完了人,就回書房了。聽在春和廳的下人說,二小姐哭得那是梨花帶雨的,但是只說自己是在公主府迷了路摔了跤。王爺問她,摔了跤有什么可哭的,二小姐就說,是因為天將黑了害怕,此時見到王爺更甚,這才止不住哭了起來。”
“二姐哭得很厲害?”元寧宛問道。
“奴婢去的時候春和廳都沒人了,是聽下人們在那說的,就說是哭得很厲害,院里的人都聽見了。”落雪煞有介事地說道,完了還不忘補充一句,“要說這二小姐平日里囂張得很,怎么今日哭成這樣呢。難不成就會‘窩里橫’?”
“多什么嘴,沒見小姐正想事情嗎?”落花拉了她一把,落雪這才閉了嘴。
果見寧宛坐在那里,似在想著什么一般。
“小姐怎么忽然這么深沉了?”落雪看著驚訝,便小聲問落花道。
“小姐長大了,你連這都不知道,怎么當丫頭的。”落花嗔了她一句,落雪就撅撅嘴,把頭扭向一邊。
而寧宛則在心里反復思考今日的事情。二姐不是什么軟弱之人,正如落花所說,她平日里囂張得很,而且只是摔了一跤,公主府隨便一個下人,知道她是恒親王府的二小姐,必然也會將她安然送出來,可是沒有,她是自己跑出來的。關鍵的是,她連自己的丫鬟都沒有帶。
寧宛越想越覺得不對。可是這事,她又沒法問。到底是為什么呢?寧宛只好先將這件事放在心里,暫時不提。
這一夜,如意公主的洞房花燭。
新郎陸清彥喝了許多的酒,可是似乎并無醉意,他推開房門,如意公主端端正正坐在床上。旁邊立侍的丫鬟見他進來,紛紛退了出去。一位嬤嬤端著喜稱過來,請新郎挑起喜帕。
如意公主今日自是極美的。雖施了厚厚的脂粉,可到底遮不住她眼里的輕靈。那嬤嬤又是一陣忙乎,將一應程序履行完了,這便收拾東西退了出去。
“清彥”如意公主輕輕地喚了一聲。
經歷那許多苦難,兩人終是如愿在一起,如意公主此時有許多話想對眼前的人說,可是最后均化作了一聲呼喚。
“你今日極美。”陸清彥望著她的眼睛,輕輕說道。言罷,伸手將她摟進了自己的懷里。
“清彥,我”
話到此處,戛然而止。一記手刀而下,前一刻還含情脈脈的如意公主,這一刻便軟軟的暈在了陸清彥懷里。
“委屈你一下了。”陸清彥對著懷里已經昏睡過去的人輕言道。
“出來吧。”他將如意公主放到床上躺好,這才站起來,對著空氣來了這么一聲。
倏忽一個黑衣人出現在屋子里。
“洞房花燭夜惹人清幽,你們主子就如此著急?”陸清彥似也有些不悅。
“駙馬爺說笑了。”那人絲毫不覺難堪。
“說吧,什么事。”陸清彥似乎也沒有什么耐心。
“我家爺希望陸公子不要抱得佳人歸后,就忘記了曾經答應的事情。”那人說完,抬頭看了陸清彥一眼。
“笑話。”陸清彥輕蔑一笑,“既如此不信任,又何必合作?”
“陸公子慎言。”那人也底氣十足打斷陸清彥的話。
“我自有定奪,回去告訴你家主子,如果不想暴露太早,就乖乖等消息。”陸清彥說罷,轉過身去,看向正睡著的如意公主。
“希望陸公子言出必行。屬下就不打擾駙馬爺良辰了。”那黑衣人說完,又倏忽消失不見了。
陸清彥長出一口氣,定了定神,這才又回到床邊。
“清月,清月。”輕輕喚了兩聲。
“嗯”元清月撅撅嘴,睜開眼睛看到近在咫尺的陸清彥,忽然又緊張起來。
“我剛剛”
“你太累了,睡著了。”陸清彥笑著說。
“啊”元清月好像有些失望。
“無妨,夜還長。”陸清彥輕笑,將佳人攬于懷中。
夜,確實還長。
元寧如獨自坐在床前,臉上的淚痕還未干。
她閉上眼,就會想起公主府里,那個人將她擁在懷里,不住的親吻,甚至,最后兩個人還滾到了草叢里。
要不是,要不是她狠下心來,一巴掌扇上去,還不知會發生什么更可怕的事情。
為什么會這樣?她不過是欲迎還拒了一次,況且她如今才九歲,怎么
元寧如不敢再想下去。幸虧未叫人發現。她想嫁給那個人不假,可她不想背著個被人糟蹋過的名聲嫁出去。還要幾年她才及笄,她還不想這么早就被冠上浪蕩的名聲。
元寧如擦擦眼淚,心里仍是翻江倒海。這件事情,絕對,絕對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三更天,元寧如終是蜷縮在床上,睡了過去。
次日清晨,寧宛才剛收拾完畢,恒親王妃身邊的玉嫆便來傳話。道是淳王妃來了府上,邀府里的幾位夫人小姐們都一起過去坐坐。
“淳王妃領了自己妹妹來,道是剛來京城,也想同貴女們認識認識,四小姐收拾罷了,就快些過去吧。”玉嫆如是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