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兒說呢?”薛梓沁卻低頭,問著自己女兒。
寧宛瞧瞧母妃,又瞧瞧落雪,點了點頭。
“宛兒說留下你,那便留下你,今后,需自制著些。”
“是!謝謝小姐!謝謝世子妃!”落雪臉上還掛著淚珠呢,卻笑著,連磕了幾個頭。
“好了。你們起來吧。”薛梓沁也笑笑,“出去吧,我同宛兒有話說。”
待兩人退了出去,薛梓沁便將寧宛放到床上,兩人相對而坐。
寧宛長至如今虛七歲,還是第一次見到母親訓(xùn)斥丫鬟,正慢慢消化著方才的一切。此時看母妃有話要講,便睜著她的大眼睛,看著薛梓沁。
“宛兒聽了母妃方才的話,有什么想法?”
“嗯落雪是下人,不該談?wù)撊憬愕氖欠牵憬闶侵髯樱瑧?yīng)當(dāng)是三夫人教導(dǎo)。故而母妃批評了落雪。”寧宛若有所思道。
“還有呢?”
“還有還有什么?”
“娘的宛兒很聰明,已經(jīng)說對一半了。”薛梓沁將寧宛摟到懷里,“這還有一半,落雪今日敢在宛兒面前這樣直白抱怨三小姐,明日就敢在外面這樣直白評述你。宛兒能明白嗎?”
寧宛眨眨眼,似懂,又似不懂。
“所以,娘要批評她,讓她知道,什么話該說,什么話不能說。落雪性格開朗,在你身邊陪著你,是好事,只是禍從口出。宛兒是恒親王府的嫡小姐,多少雙眼睛看著,所以才要小心。”
“宛兒謹(jǐn)遵母妃教誨。”寧宛也伸手摟住薛梓沁,清脆地說道。
“娘的宛兒自是最聰明咳!咳咳咳”正說著,薛梓沁卻突然劇烈的咳嗽起來。
“娘娘你怎么了?”這一下將寧宛嚇得不輕,“落花落雪!快來呀!”
外間的落花落雪聞言跑了進(jìn)來,只見薛梓沁已臉色蒼白,仍在不住地咳著。
“落雪快去叫齊嬤嬤綴珠和郎中來!”落花上前扶住薛梓沁。
“嗯我這就去。”落雪聞言,一溜煙跑了出去。
齊嬤嬤和綴珠才將薛梓沁扶回了主屋躺下,落雪已將常給恒親王府主子們看診的秦郎中叫了來。
元啟同和元方睿聞得此事,也趕了過來,彼時元方棋正同兄長下棋,聽聞嫡母生病,也跟著過了這邊。
滿當(dāng)當(dāng)站了一屋子的人。
薛梓沁緩了一陣,已好了一些,但仍是臉色蒼白。元啟同上前安慰了一番,便由秦郎中號了脈看了診。
“我母妃身體如何?”元方睿見郎中看了診,便著急著問道。
“世子妃身體本就怯弱,猶畏寒,如今受了些風(fēng),故而咳嗽體虛。待我開個方子,服上幾日也便無大礙了。”
眾人聞言,也便放下心來。
綴珠自跟著郎中取藥煎藥不提。
方睿方棋寧宛三個守在床前陪著薛梓沁說了會話,待得要來了,看著服下,又見世子妃有些疲憊了,三個孩子便跟著父親出來,回了自己院子。
“落花,母妃在褚州時,也這樣體弱嗎?”
落花凝眉想了想,最終說道:“世子妃在褚州時也畏寒,冬日里少不得咳嗽喝藥,只是到了朔京,似乎更厲害了些。”
“朔京不是沒有褚州那般冷么?為何母妃的病會加重?”
“這個奴婢也不甚清楚。世子妃自生了小姐,身子就一直不大好,在褚州時郎中便說要好生調(diào)養(yǎng)著,或許是回了王府勞累了些故而將病拖嚴(yán)重了吧。”
“母妃確實勞累了些。”元寧宛嘆了口氣,她有心想幫母妃分擔(dān)一些,奈何年齡尚幼,也不見什么成效。
正在這想著如何幫母妃分擔(dān)些事情,忽聽得外面陣陣喧鬧起來。
“哪房的小丫鬟,沖撞了主子還想跑。”一個尖尖的聲音隱約傳了過來。
“落花,咱們?nèi)タ纯丛趺椿厥隆!睂幫鹫f罷,便起身向外走去。
“小姐這些事情還是奴婢們?nèi)ヌ幚戆伞!甭浠íq豫道。
元寧宛回過頭來看著她,似下定了什么決心般,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母妃既身體不適,我便要慢慢學(xué)著這些幫她分擔(dān),才不枉我作為母妃女兒的身份。”說罷便頭也不回地出了屋子。
落花一怔,忙拿著斗篷追了出去。
卻見正對院門口的地方跪著個小丫頭,對面站著二小姐元寧如,她身邊的大丫鬟翠羽正指著那個小丫頭教訓(xùn)著,聽內(nèi)容大致便是見了主子不行禮,沖撞了小姐卻想著轉(zhuǎn)身就跑。
那小丫頭跪在地上,不住地說著自己不是故意的,眼淚也不住地流,霎是可憐。
“這么不講規(guī)矩,也不知誰教的,怕是沒領(lǐng)略過家法厲害呢!”翠羽說著便是一副馬上要動刑教訓(xùn)這個丫頭的樣子,那小丫鬟聽了,哭得更厲害,連句話都說不齊整。
“我竟不知,一個丫鬟也可以隨便請家法了。落花,這是要去請祖父的意思嗎?”
“請家法這么嚴(yán)重的事,大概要王爺來定奪了。”落花認(rèn)真應(yīng)道。
原以為只是來了個管事丫鬟的翠羽看見站在那里的元寧宛后,不自覺就將后面的話咽了下去,轉(zhuǎn)而瞧著元寧如。
“大冷天的四妹妹怎么出來了?”元寧如倒是大方上前,看著寧宛說道。
“屋子里聽見外面有人,以為有什么熱鬧可以瞧瞧,便出來看看,不想是二姐姐。”元寧宛笑笑說。
“哪有什么熱鬧。不小心碰了個丫鬟,就教訓(xùn)教訓(xùn)。王府里這么大,小丫頭不懂規(guī)矩沖撞了誰可不好,今天我碰見了,正好教教她。”
“原是這樣啊。”說罷寧宛便瞅著那個跪在地上仍小聲哭著的丫頭,問道:“落花,你看看這個丫鬟是不是我們院里的。”
落花便上前去看了看,“回小姐,是我們院的,不過才剛來。”
“既是如此,那我們回院教吧。”元寧宛便接話道。
“哎四妹妹,等一下。今天這個小丫頭撞著了我,怎么,你一句帶回去教訓(xùn)就完了?”元寧如撅著嘴反問道。
“撞著二姐了?”元寧宛驚訝道,“你說說,怎么回事?”隨即指著地上跪著的那個丫頭問道。
“回回四小姐話奴婢原是院子里做雜事的,嗝,管事的嬤嬤叫奴婢去取洗過的,嗝,衣裳,哪想奴婢跑出門時候太著,嗝,著急,沒想到門門口站著二小姐,嚇,嗝,嚇著了二小姐,奴婢奴婢的錯。”小丫頭一邊抽泣一邊說,好好的幾句話也說得零零碎碎。
“二姐姐,這是大房的院子門口,離著二姐姐的院子還有一截路吧。二姐姐這是有事情找我母妃嗎?”不料元寧宛聽完了卻突然問起了別的。
“我我就路過。”元寧如卻突然結(jié)巴了起來,也不愿詳細(xì)著回答這個問題。
落花在一旁蹙起了眉。
翠羽此時卻站出來說道:“小姐想出來溜達(dá)一下,看看冬天的園子,也沒想到出這樣子事。”
“啊對!”元寧如急著接過話頭,“既然是大房院里的人,那四妹妹帶回去教訓(xùn)吧。翠羽,我們回去。”
“二姐姐這就回去嗎?閑著來尋妹妹玩!”寧宛笑著揮揮手,目送元寧如走遠(yuǎn)。這才拉起地上跪著的那個小丫頭。
“別哭了,臉都哭花了,變成花貓了要。”說著還伸手擦了擦,小丫鬟嚇得朝后退了兩步。
“小姐奴婢擔(dān)不起,嗝。”
“噗嗤。”落花掩著嘴笑起來,“大冷天的還打著嗝呢。”
寧宛也跟著笑了起來,兩人便將這個小丫鬟領(lǐng)回了清萱閣。
問了問才知道,這小丫頭原是剛進(jìn)府沒多久,是家里人因饑荒沒法了賣給人牙子,又轉(zhuǎn)賣到王府里來的,名字叫小月。家里娘病死了,只剩她爹和個弟弟,便將她賣了出來。索性這爹對她也不甚好,故而這個丫鬟來了王府,見著主子們都是好人,心里還很是感動。
今日也是湊了巧,出院子時撞上了二小姐,本不是什么大事,奈何這個丫鬟被嚇住了,也不知如何好,只能哭個沒完。幸而碰上了寧宛,不然一頓板子少不了的。
落雪在旁聽了還補充著,二小姐對下人們嚴(yán)厲得很,犯了錯多多少少都是要挨板子的。把個丫頭嚇得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不住地磕頭謝著四小姐的救命之恩。
寧宛坐在榻上掩著嘴笑,趕緊差落花將人扶起來。
“今日能遇見,也算是我們有緣分。我如今剛隨母妃回朔京,身邊缺些人手,不知你愿不愿來清萱閣做些事情?”
落花落雪均未料到自家小姐忽出此言,故而一臉驚訝。
那小丫頭顯然也未曾料到,剛由落花扶起來,便撲通一聲又跪了下去。
“奴婢多謝四小姐,多謝四小姐”一邊說一邊還不住磕頭。
“好了好了,快起來吧。我這就差落花去同齊嬤嬤說,要你做清萱閣的二等丫頭,仍管些雜事,做得好了必不虧待你。”寧宛說道,“名字嘛,既你本名里有月,便叫落月吧。”
名字同落花落雪一起,是抬舉。這小丫鬟顯然也懂得些,仍磕了兩個頭,才起來。
待得她出去了,落雪才開口問道:“小姐何故忽然將這丫鬟提到我們房里。”
“今日落花也看到了,王府里各位哥哥姐姐是什么性子我還不了解,二姐姐性子直些故而同她說起話來還容易些,大姐姐三姐姐性子柔些,我甚至都辨不清她們的態(tài)度。母妃說了這王府里隔墻有耳,可我覺得還得加個詞,叫做人心各異。”寧宛說罷,嘆了口氣。
“我既想幫母妃,總得有點人手,又不能輕易信別人。還要煩你二位多看著這個落月。機緣巧合,也許能得一個得力丫鬟呢。”
落花落雪聞言稱是。
待得寧宛去里間休息了,落花才瞧著自家小姐的背影,心里一陣嘆息。明明還是天真爛漫的年紀(jì),小姐卻早早地想著替世子妃分擔(dān),在這個王府里好好生活。可見,不易啊。
年節(jié)過了不多久,整個朔京卻又再次興奮起來。
大周東北的一個小國,東黎,派了他們的太子和隨行的使臣進(jìn)京了!
而最讓大周的人民感到驚訝的,便是這個太子此行來竟是要求娶大周唯一的公主,至和帝的掌上明珠——如意公主元清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