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一倒是不奇怪項塵能夠一語道破出大山此時的武道境界,畢竟作為在場唯一一位貨真價實的武道大師,項塵自是能感受到大山體內(nèi)所散發(fā)出的那種同類氣息。
武意的氣息。
楊不死雙眼明顯有些呆滯地看著大山將其緩緩放下,而后后者就那么一捏拳,在眾人眼中,坡度低矮的虎落坡變了,變得層巒疊嶂,云海玉盤。
置身云海的眾人四下望去,東南西北中各有不同氣象,東方雄西方險,南方秀北方奇,中方聳立個中岳嵩山,峻得醉人。
這是五岳氣象。
看著這冠絕古今的五座華夏名山,楊不死失神呢喃道:“大山,你開竅了?難不成你是后土娘娘轉(zhuǎn)世?”
聽了這話大山憨厚一撓后腦勺,那云海中的怪石嶙峋立刻消失,連帶著云海都是直接消散,再看周圍,哪有什么五岳齊聚的盛大景象,仍是那片虎落坡,仍是地上黑黢黢一片的焦糊地面。
眾人久久無言,丁一對一眾人的錯愕倒是深有體會,想這數(shù)月來他陪著大山走遍了五岳,磨煉刀意進(jìn)境一日千里,他與大山有著同樣的問題,便是自身修武的基本資質(zhì)有限,單論真元星級的進(jìn)境速度,他們距離那些才氣滿盈的驕子實在差距不小,更何況這兩個均是在荒野中如浮萍般生長的二人,也沒那些豪門弟子的鐘鳴鼎食,自幼以珍惜藥材沐浴體質(zhì)這等奢侈行徑,簡直想都不敢想。
好在人各有機(jī)緣,如今從尼爾斯手中還回給項塵那成日趴在他懷里不出來的小泥狗,就是他們的機(jī)緣。
金豆子就是放大版的達(dá)道果,享受過三次洗禮的丁一大山二人,不次于經(jīng)歷了三次傳功般的醍醐灌頂,單論星級二人也絲毫不差,至少丁一這十四星初入的星級,也絕不拖后腿就是了。
短板修復(fù),他較長的那塊木板,便是近乎瘋狂的執(zhí)拗,那對大山而言,他的長板,在于赤城。
心如赤子,福自踏來。
走過了五岳的大山就在一處不知名的小山包上陷入頓悟,眼睛一閉也不擺出什么五心朝天的姿勢,直接仰面一躺,天為頂云為被大地作床,不吃不喝整整安靜躺了二十一天。
大山躺了二十一天,丁一在他身邊練了二十一天刀,護(hù)了他二十一天。
二十一天后大山驟地坐起,就那么告訴丁一,他腦門中間多了片空間,空間里有個跟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小人,小人屁股底下,坐著五座山岳。
虎落坡上云紹軒蹭蹭上前兩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這個不完全了解的黝黑大漢,連問道:“大山,你自創(chuàng)了武學(xué),領(lǐng)悟了武意?”
“自創(chuàng)武學(xué)?”大山一張大臉立刻垮了,“那是個啥東西?俺可不會。俺就是懂,懂山是啥樣的!”
云紹軒懵了,沒自創(chuàng)武學(xué)就領(lǐng)悟了武意?從剛剛的感受來看,還是相當(dāng)復(fù)合的五種意境的山之武意?
他家中有位長輩,是云瀾升那五位義子之一,論輩分云紹軒得叫聲叔。
那位的龍武便是山中龍,堅信山中有龍才算靈,為以此悟透武意專門在泰山之上長居了數(shù)年,東望黃海西眺黃河,汾水環(huán)繞前瞻圣城曲阜,用了足足六年時光這才明白登泰山而小天下的道理,以此輔龍武,一步跨入武道大師,甚至到今天外界不少人還以泰山居士的名號來稱呼云紹軒這位叔輩。
結(jié)果大山輕描淡寫兩三句,直接說自己悟了,不止個泰山,更是五岳盡齊,要不是他現(xiàn)在的真元水平還在不過十三星初入而已,那他已是直接邁入武道大師行列了。
淡定如云紹軒也禁不住錯愕。
悟了,咋悟的?
“俺能聽到山的聲音,武道不就是這么回事嗎?”大山憨憨道。
不就是……這么回事?
楊不死想給大山后腦勺子一巴掌,嘴里罵罵咧咧嘟嘟囔囔,那么回事是哪么回事?說出來讓你楊哥也明白明白?
項塵同樣是贊嘆兩聲,只是他所處畢竟更高,有高屋建瓴之嫌,評價道:“心誠則靈,若論這心境赤城,咱們這些多少都有些心思的,注定沒法跟大山這憨厚家伙比了。你說他真懂嗎?武道如何,拳技如何,五岳武意戰(zhàn)中如何切換,怎樣以武學(xué)之法最大程度展現(xiàn)戰(zhàn)力,這些我估摸他都是不懂。可你說他不懂?他所看到的,你我眾人功利心太強(qiáng),卻也都看不到,更不懂。所以大山一朝開泥丸凝武意,這世間沒第二個大山,羨慕不來,羨慕不來。”
一連兩句羨慕不來,讓眾人都若有所思,就連邊璽都安靜了下來,皺眉思考項塵話語。
而說話云里霧里的項塵則是嘴角微揚,心中不免生出些許驕傲,驕傲于自己這一眾伙伴何其優(yōu)秀,自己僅是點上兩句,大伙便都有了各自想法,倒不至于茅塞頓開,卻也算是再次明拭武道之心。
先回神者靜默而立不去打擾他人,直到受震撼最深的云紹軒最后一個回過神來后,垂首低笑了許久,猛地長槍一頓地面,對眾人道:“我自古龍陵走出,心懷睥睨,甚至自覺高處不勝寒。在咱們這只小隊,我自認(rèn)落后項塵一籌,可其他人,我卻未放在心上,一直以來,我的目標(biāo)都只是追趕項塵!”
“可今日,我自知錯了,錯得離譜,大錯特錯!”
“好!哈哈,妙哉,妙極!”
“老楊的棍子,妙!丁一的刀,妙!大山,你更妙!你們每個人,都很妙!”
“哈哈哈哈,好得很!我會是下一個邁入武道大師的那個,在大山修到十四星巔峰前,在丁一前,在你們之前!我會將你等超越,甩開!坐實第二人的位置,再挑戰(zhàn)老項,成為最強(qiáng)!”
邊璽從未見過眼前這般模樣的云紹軒,后者此時的目光,很亮,與他槍尖抖的寒芒一樣亮。
嘭得一聲悶響打斷邊璽的胡思亂想,楊不死做著和云紹軒同樣的棍底砸進(jìn)地面的舉動,大嘴咧到耳根,毫不客氣地對云紹軒道:“做夢,下一個武道大師是我,等楊爺爺?shù)搅宋涞来髱煟ㄒ还髯右还髯訉⒛銈兌记梅恕享棧词裁纯矗舶悖 ?br>
這一群本是處于同一團(tuán)隊的伙伴,每個人此時的想法竟都是一定要壓住其余人一頭,若是換個隊伍定是軍心渙散相互猜疑,可放到項塵他們這個小隊,互做對手,卻也別有番滋味。
因為他們年輕,同齡者好尋同路者難覓,武道之途漫漫且寂寥,能有一二摯交三四對手都算幸福,更何況這么一群兼具摯交與對手兩重身份的戰(zhàn)友,更是難得。
虎落坡再相逢,到了席卷風(fēng)云時。
云紹軒平復(fù)些心中戰(zhàn)意后,忽地是疑惑問道:“姬松石呢?”
楊不死也附和一句:“對啊,那小白臉呢?”
項塵沉默許久后輕輕搖頭,搞得其余人等有些不明所以,尼爾斯在一旁雙手插兜,眼神閃爍不知在想些什么。
……
當(dāng)項塵眾人于虎落坡再相逢時,虎落坡西方六十公里外的報廢高速公路上,正有共計七道身影在奔著虎落坡方向高速奔馳。
這些人膚色三色齊聚,三黃三百一黑,其中六男一女,女人是個金發(fā)碧眼奇裝異服的白人姑娘。
說奇裝是因為此人一身寬大黑袍卻用條蛇皮束腰,頸上腕上叮叮當(dāng)當(dāng)掛著一大堆黑暗系配飾,頭上頂著頭歪歪扭扭的女巫帽,若非帽檐下是張魅惑誘人的妖精面孔,恐怕真要被當(dāng)做歐洲中世紀(jì)的歹毒巫婆來看呆。
此時這奇裝女人眼中滿是異彩,異彩綻放的對象,是隊伍中行進(jìn)在最前方的青衣男人。
“小題大做!”
很是生硬的中文男子聲音傳遞出的是極其強(qiáng)烈的不滿,這是這一路上第六次響起這般語調(diào)的同樣詞語,可回應(yīng)的仍是沉默。
這一次的沉默,可徹底讓那開口白人憋了一路的不悅爆發(fā)開來,此人連著兩步加速從靠后些的位置躍到前列,與那青衣男人并駕齊驅(qū),側(cè)過頭來道:“本殿主與你說話,你耳朵聾了不成?”
“放肆!!!”
那奇裝女人驚聲尖嘯,自稱殿主的歐洲男子對青衣男人有多不滿,奇裝女子眼里就有多容不下他。
眼看奇裝女子就要發(fā)起一次突襲,嘭的一聲,突兀地由靜至動,那青衣男人從先前急速奔馳的姿態(tài)瞬間化作了跟木樁子,杵在原地動也不動。
這般急停急起的反作用力,足以將一般武者直接震到肝腸斷裂,放到那青衣男人身上,卻如毛毛雨般微不足道,甚至連臉頰上的一點潮紅都激不起來。
其余幾人見狀也停下腳步,自稱殿主的白人男子與青衣男人遙相而對,眼中滿是不善地道:“姓姬的,你什么意思?本殿主說得可有錯?對付你們?nèi)A夏幾個小雜碎,還讓本殿主親赴華夏,還美其名曰,磨煉隊伍?簡直笑話!”
對此,那青衣男人只是伸出兩根連女人都是難免嫉妒的修長手指,不緊不慢道:“兩件事。”
“第一,我到今天才知道,你們墮落神殿,原來除了那位位列圣品大宗師的以賽亞.路西法外,原來還有第二個人能自稱殿主?”
不理會白人男子有些變了的臉色,青衣男人放下食指,獨留一根明晃晃的中指玩味道:“第二,別豬鼻子插大蔥。等會碰到的人,有種你就自己上,我跟你打包票,現(xiàn)在你是豎著來,等會別說橫著出去,能留個全尸算你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