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瓊音走后，慕容瀲便吩咐了下去。“今日我也有些累了，若是再有人來，便說我午睡了，請她們改日再來吧。”

吩咐完之后，她便將大袖衫脫了，只穿著貼身小襦和齊胸裙靠在窗下歇息。迷迷糊糊的，也不知睡了多久，忽然有人動了她一下。

“小主？小主？”夜光輕聲叫著。

慕容瀲皺了皺眉，沒將眼睛睜開，不耐煩地說：“我不是說了嗎？不管是誰，告訴她們我午睡了，請她們改日再來！”

“可……”夜光的聲音里充滿了猶豫。

“哎呀，我說了，不見！”慕容瀲翻了個身，背對著她。

一道聲音淡淡地響起。“朕來了也不見嗎？”

慕容瀲嚇了一跳，趕緊起身就要行禮，卻被蕭子洛按住了肩膀。

“你好好坐著，朕只是來看看你而已。”蕭子洛將她散下的長發攏在身后，溫柔地問道：“你今天怎么啦？脾氣這樣大，平時你可不會對奴婢們發脾氣的。”

“沒什么。”慕容瀲垂下眼眸，“只是沒睡好，忽然被驚醒，有些起床氣罷了。”她說著便跪坐在床上行了個禮。“是嬪妾失禮，求陛下恕罪。”

“好好的又行禮做什么？”蕭子洛將她扶著坐好，又問道：“那為什么讓夜光攔著人，誰也不許進來？”

“哪有為什么？”慕容瀲勉強地笑著，“嬪妾困了，想午睡一下，自然不希望有人打擾的。若是知道皇上會過來，嬪妾自然不會這么說了。哦，對了，皇上，太后身體不適，您可曾看過她老人家？”

“朕先去了榮壽殿，福春海說太后已經歇下了，朕也不好打擾，就先過來看看你了。你呀你……”蕭子洛輕輕捏了一下她的臉，責怪道：“都這時候了，你還瞞著朕？這宮里有什么事能瞞住朕的？你以為朕真的不知道太后為什么病了？她不就是見你醒了，朕與你和好了，擔心她那好不容易受寵的侄女再度被朕冷落，所以將你困在這里？長樂宮，西佛堂，朕膽子再大，也不敢在佛祖面前亂來。若是朕讓你回去，又變成了對太后不孝。哼，太后在先帝后宮里穩坐釣魚臺，如今還想插手朕的后宮！”

話說到后邊，已然動了真怒。

他這種唯我獨尊的性格，果然受不了太后的舉動。

慕容瀲心里歡喜，口中勸道：“皇上，太后不是裝病的……”

“朕知道，你醫術高明，她騙不過你，但你對后宮手段的了解，可遠遠不如她了！”蕭子洛提醒道，“太后從未有過先帝的血脈，按理說無子是七出的一條，先帝完全可以廢了她的皇后之位。而且，先帝后宮中也不乏出生高貴、常年得寵的嬪妃，除了朕，先帝還有好幾個皇子。但即便有這么多原因在，先帝也沒有廢了她的皇后之位，可見她手段的高明。你呀……”

蕭子洛又點了她的腦門一下，“與太后相比，還差得遠呢！”

慕容瀲卻只注意到一件事。“太后一直沒有子嗣？她嫁給先帝多久了？經常被寵幸么？曾經懷孕過么？”

“太后十五歲便嫁給先帝了，到三年前先帝去世，整整十七年。至于經常被寵幸么，是否懷孕，朕怎么知道？”蕭子洛失笑，“朕只是先帝的皇子而已，太后對朕來說，是嫡母，哪有兒子去打聽嫡母是不是侍寢的？像樣么？”

“也是……”慕容瀲也不禁笑了。

這時，安康時插嘴了一句。“皇上，小主，奴才記得太后剛嫁進先帝的王府當王妃時，不到三個月便被查出懷孕。可惜當時太后年紀太小，被其他側妃所害，腹中的孩子沒了才被發現的。自打那次以后，太后的肚子就再也沒有動靜了。太醫們都說，是那次滑胎傷了太后的身子，虧了根本。先帝也知道這事，一直認為是自己沒照顧好太后，對太后愧疚得很。先帝在世時，就算再寵嬪妃，每月也總有那么四五次，是同太后歇息的。”

原來是這樣嗎？可如果真的像安康時所說，先帝和太后之間關系正常，一個月有四五次侍寢，正當壯年的太后和先帝，怎么會沒有孩子呢？先帝不是讓其他嬪妃都生下了皇子公主嗎？如果問題出在太后身上，那太后前不久才小產又怎么解釋？看榮親王的說法，那孩子應該是榮親王的，但榮親王一年才進宮幾次？就算他們每次都偷情，一年也只有四五次的機會，這都能不小心懷上，怎么太后和先帝就一直懷不上呢？

而且，太后小產，肯定不是自己擊打肚子導致的，她的脈象不像是被暴力擊打，而是服下了墮胎藥。只是墮胎藥對身體傷害太大了，太后年紀又上來了，所以才久久沒有痊愈。

這么看來，太后身邊有人會醫術啊，雖然不高，但是對女子安胎墮胎這種事挺擅長的。有這樣的人在身邊卻十七年沒懷孕？這根本不是身體有問題，而是太后一直在避免懷孕！

真是奇怪，一個十五歲嫁進王府成為王妃，不過半年就成為皇后的女人，竟然不想懷上她丈夫的血脈，甚至丈夫已經成了天下之主，她生下的孩子就能是太子，她會成為無上尊貴的女人！這樣的誘惑下，太后竟然能堅持十七年不懷上先帝的兒子，那就只有一個原因了。

她恨先帝。

只有恨，深切的不能泯滅的深入骨髓的恨，才能堅持這么多年，才能超越皇權。而會產生這么深的恨，一定是因為愛。

比如說，當年太后與榮親王兩廂情悅，甚至已經準備談婚論嫁了，先帝卻用了某些手段，強行娶了太后。或許因為太后的容貌傾國傾城，或許是為了得到楊家的支持好登基為帝，總之，先帝拆散了太后和榮親王這對神仙眷侶。

所以，這么多年來，太后恨未平。

“瀲兒？瀲兒！”

“啊！”慕容瀲猛地回過神。“怎么了？”

“朕還想問你怎么了呢。”蕭子洛不滿地抓住她的手，“朕就在你面前，你還敢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