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院的解藥都是經過特制的,一旦服下便化開了,立刻見效,慕容瀲的臉色幾乎立刻涌上了一陣血色。
“皇上。”李若華將手搭在蕭子洛肩上,柔聲勸道:“既然瀲兒已經服下了解藥,就不會有大礙了,您可以暫且放心了。您先讓開些,讓太醫給瀲兒把把脈,可好?”
蕭子洛戀戀不舍地松開手,卻只是讓開了一些,沒有離開。
老太醫趕緊上來給慕容瀲把脈,然后稟告道:“啟稟皇上,這位小主身體內的毒素已經被解藥逐漸溶解了,身體不會有大礙了。”
蕭子洛追問道:“那她什么時候能醒來?”
“這個……”太醫為難地說,“這位小主神智昏沉,似乎受了很大的打擊,雖然毒藥解了,但她醒不醒得過來,還要看她自己的意志。若是她不愿醒……”
“快住口!”李若華喝道,“皇上面前,也能說這樣不吉利的話,是不是想被殺頭?”
老太醫嚇得一個字也不敢多說了,但他的意思在場所有人都明白了——慕容瀲能不能醒來,就看她自己愿不愿意了。這次打擊太大了,很可能她不會醒來了。
“朕不相信!”蕭子洛搖頭,“朕相信她會醒過來的!”
消息不脛而走,不僅傳遍了丹鳳樓上下,更是傳遍了整個后宮。
清涼殿里,楊瓊音聽著這消息便終于松了口氣。
“可算是嚇死我了,我還以為她真的能活下來呢!”
若是慕容瀲活下來,那后果可不好啊。香囊這件事是她收買畫趣得到的消息,再讓寒蟬傳到蕭如玉那里的。現在陳氏瘋了,蕭如玉被關在冷宮里,隨時等著皇上處死的命令,暫時是不能威脅她,但若是蕭如玉將寒蟬供出來……
楊瓊音簡直不敢設想后果,只能不斷地派人去丹鳳樓打聽消息。得到的消息一半好一半壞,好的是,慕容瀲一直沒醒,看樣子是打算長睡不醒了。壞的是,太醫一天三遍地給慕容瀲診脈開藥,都說慕容瀲的毒已經全都解了,身體已經沒有問題,只是由于自身原因不愿醒過來罷了。
換言之,就是隨時能醒。
這一時好一時壞的消息,叫楊瓊音寢食難安,所以她也就忽略了一件事——跟她同一個宮殿的德妃,有了些動作。
“娘娘。”嬋娟走進來,將清茶放在桌面上,輕聲道:“都安排下去了,萬無一失!
德妃依舊閉著眼念著佛經,靜靜地跪坐在觀音像面前,仿佛一朵盛開在佛前的青蓮,但她心中卻不住地謀劃著。
慕容瀲越是沒醒過來,皇上就越是心疼她,越可能將蕭如玉碎尸萬段。蕭如玉既然真的按照她的話,將她瞞了下來,心里就希望她能出手相救?蛇@手啊,是不能出的,她好不容易將自己從這灘渾水里撈出來,把自己摘得干干凈凈,怎么會允許世上有人知道,一心向佛的德妃娘娘曾經做過謀害嬪妃的事?
所以,只能對蕭如玉食言了。
不要怪本宮。德妃轉動著佛珠,在心里默默地說:本宮也沒辦法,誰叫你被抓了呢?
這一天已經是五月下旬,京城的天氣一直很暖,風和日麗。這天晚上卻忽然刮起風來,入夜之后便下起雨來,天氣變得極冷。原本穿綢衣的宮女們紛紛穿上了棉布宮裝,太監們也要喝酒暖身才能守夜。
冷宮中的蕭如玉,卻什么都沒用,唯一取暖的方式,就是用雙臂抱住自己。
她坐在稻草鋪成的床上,感受著陣陣寒氣從地面上浸上來,忍住了不掉眼淚。
這三天來,她才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那天被太監帶進冷宮,她身上的首飾全都被太監們搶走了,衣服也被剝了下來,全都被宮女們哄搶了。她穿著貼身的單衣被推進冷宮,便看到好幾個女人坐在污泥里,靠著墻根曬太陽,身上臭不可聞。
見到蕭如玉進來,那些女人便瘋瘋癲癲地笑了,伸出長長的、藏滿了污垢的手指抓向她,蕭如玉罵也罵不過,幸好墻邊有木棍,她抓起就打,將瘋女人們都打跑之后,她便沖進屋子里,把門關上,誰敢進來就拿木棍打誰。就這樣,她才保住了這件屋子和自己的安全,不被瘋女人們折磨。
但是……蕭如玉想著自己一個金尊玉貴的千金小姐,平時做的最重的活兒就是拿針線繡個帕子,她從沒想過,有一天,進宮之后她還需要拿著木棍打人。做這么失禮粗俗的事,吃著冷飯餿菜,用沾滿了污泥的破碗喝井水,睡稻草……
“皇上——皇上!您怎么不來看看嬪妾呀?你看看嬪妾的身體,嬪妾會好好伺候您的呀……”
一陣陣凄厲的瘋言瘋語響起,外邊下著大雨,卻還有女人在雨里奔跑,不斷地叫著皇上,將身上的衣服脫干凈,想想自己被皇上寵幸。種種畫面,不堪入目,語言更不堪入耳。
這些女人都是先帝打入冷宮的嬪妃,多則十年,少則五年,一直被關在這個小小的院子里,被寂寞和恥辱折磨著,一個個全都瘋了。誰能想到,她們曾經也是貴族女子,千金萬貴養出來的?
最是無情帝王家,最是無情帝王心,她是皇上登基三年以來被打入冷宮的第一個嬪妃,以后也會這樣過完她的一生嗎?
不不!這個念頭劃過,蕭如玉趕緊搖了搖頭,她已經將德妃保住了,德妃娘娘會救她的。
“鬼!有鬼!不要殺我!不是我,不是我!”
又一聲凄厲的呼喊傳來。
啊,對了,她不是唯一一個,還有另一個,只是那個已經瘋了。蕭如玉不知為何有些同情陳氏,這樣的雨夜,她是不是在外邊亂跑?會冷死的吧?
蕭如玉不由得站起來,抓著防身的木棍走了出去,找到了陳氏。
“你別叫了。”蕭如玉拉住她,“快跟我進房間里去,會生病死了的!
“鬼!”陳氏緊緊抓著她的手臂,滿臉驚恐,根本不知道她說的是什么,只是叫道:“鬼!慕容瀲的鬼魂!找來了!不是我!不是我!別……”
她的話忽然頓了一下,好像被人掐住了脖子。但是一頓之后,她忽然奇異地笑了,又輕輕地吐出兩個字:“殺……我……”
她的身子忽然委頓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