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家與李家是世交，在李若華進宮之前，葉舒澤也見過這位世姐幾次，算是略有來往。他本不想理人，看在李家的長輩上才睜開了眼，說的也不過是那句“我什么都不會說的”。

直到李若華說慕容瀲已經死了，他才難以置信地問道：“什……”

“噓！”李若華趕緊豎起手指，“不要聲張！”

她看看周圍，又問了一次：“為了給瀲兒報仇，我有話要問你�！�

葉舒澤說不清楚心中是什么感覺，只好像要裂開一樣，他張開干裂的嘴唇，說道：“你……你想問什么？我什么都會說的�！�

“好。”李若華點頭，問道：“葉統(tǒng)領，那香囊是怎么回事？”

葉舒澤眼神便是一黯：“是她給我的，但我知道，她沒那個意思�！�

“是她給你的？”李若華重復這句話，追問道：“她說了是自己親手做的嗎？”

葉舒澤搖頭：“這個她沒說，她只是說這是給我的謝禮，我……芳清軒的梧桐木倒了，我替她運到金家，她讓金家做的古琴。”

李若華又問道：“此事是如何被皇上知曉的？羽林衛(wèi)的人說是安康時來例行問后宮安全狀況時偶遇的，但你我心里都應該清楚，這不可能。為什么不早不晚，就這時候來羽林衛(wèi)了呢？葉統(tǒng)領，你再想想看，有沒有遇到別的什么事？”

別的事……葉舒澤回憶，猛地想起來了：“從丹鳳樓回羽林衛(wèi)的路上，我被一個小太監(jiān)撞了，他還幫我把香囊撿起來了。那個小太監(jiān)的樣子……身材很矮，臉上……嘴角附近長了一顆很小的黑痣，眼睛一個大一個小，穿的是最下等太監(jiān)的衣服�！�

只有這幾個特征太難找了。李若華皺了皺眉，又想起另一件事：“那香囊上的花紋，你還記得么？”

“記得。”葉舒澤點頭，他看了那么多遍，撫摸了那么多遍，他怎么會不記得？“上邊繡了一個盒子，里邊有竹子、松樹跟荷花。荷花跟荷葉纏繞得很緊。”

李若華聽著心中便是一跳，問道：“上邊沒有靈芝？”

“沒有�！比~舒澤語氣堅定，“絕對沒有！我看了那么多遍，怎么會記不清楚？”

沒有靈芝就好��！李若華大大得松了口氣，叮囑了葉舒澤幾句“保重”、“小心”的話，又退到了房間門口。

“安康時，我有話問你。”李若華輕聲道，她一直暗中觀察，知道安康時對慕容瀲的態(tài)度是非常支持的，所以他不會坐視不管這件事的。

安康時果然躬身：“娘娘有話請說，奴才一定盡力�！�

李若華問道：“今日那香囊你看清楚了？上邊果然是和合如意紋樣？”

安康時仔細想了想，說道：“您這么一問，奴才可不敢確定了，不過上邊確實繡了盒子、荷花、靈芝�！�

“那靈芝是怎樣？”李若華追問，“可有什么異常之處？”

“您這么說，奴才便想起來了�！卑部禃r回憶道，“那靈芝的柄略粗了些，也太高了，菌蓋部分比荷花還高了，附近還裝飾了一些竹葉，與平時見過的和合如意紋不大一樣。”

這就是了！李若華抓緊了手里的披帛，小聲叮囑了安康時幾句話，問道：“安公公可辦得到？”

“可以辦得到，但……”安康時不明白這么的安排是怎么回事？難道人死還能復生嗎？

李若華不回答，只是回嘉華軒去了。

一場后宮風波，終于在這晚夜色降臨之時逐漸平靜了下來，當慕容瀲的尸體已經停靈在寶華殿的消息傳遍皇宮，所有人都松了口氣。

“可算是死了！”陳氏按著心口道，“這一整天的，我這心口就一直騰騰跳，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一個勁地求佛祖，一定要保佑咱們。如今可算是如愿了！”

她說著便轉身跪下，口中道：“恭喜娘娘，賀喜娘娘，又除去了心腹大患�！�

德妃坐在寶座上，神色淡淡的，手里還拿著佛珠，目光卻看向坐在下邊圈椅上的蕭如玉。“陳才人該謝的，是蕭才人，若不是她一手策劃，焉能有今日？”

陳氏又起身，轉頭欠身道：“蕭姐姐今日在皇貴妃面前立下大功，不日內必定能飛升晉封，嬪妾提前恭喜姐姐了。”

說到晉封二字，蕭如玉自然很高興，但她可不是被興奮沖昏頭的人，端起茶盞道：“此事怎么能是我一人的功勞呢？主意雖然是我出的，但這一個個的人，不全靠德妃娘娘的棋子埋得深么？”

一句話，都是做了虧心事的人，這事誰也別想清白。

陳氏的臉色登時不大好，她才是什么都沒做的人，但就因為依附了德妃，知道了整件事，所以上了賊船。

“后悔么？”等蕭如玉走了，德妃淡淡地問了一句，“這是你第一次殺人吧？”

雖然不是直接動手，但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總是不能清白的。

“嬪妾不后悔�！标愂蠐u頭，眼中迸出恨意，“若不是慕容瀲，嬪妾又怎么會落到這個地步？嬪妾只恨她死得干脆，還能停尸寶華殿，按照嬪妾的念想，慕容瀲便該扔在亂葬崗子給烏鴉咬死才是！”

“你是念佛之人，怎么能有如此心腸？”德妃搖頭道，“明日，你與本宮一同去寶華殿，為她上柱香，念一念經�！�

“�。俊标愂媳牬罅搜劬�，“娘娘，這……”

她恨不得慕容瀲永世不得超生，還給她念經？

“你懂什么？”德妃輕斥道，“皇上也會去的，后宮里，只有寶華殿才是咱們能遇上皇上的地方！”

“�。　标愂厦靼琢�，“娘娘，您是想在皇上面前……”

露出慈悲心腸的樣子？這樣一來，皇上說不定會原諒她們以前做的事，讓她們自由出入各處呢！

若是能再次受寵……

“你知道就好。”德妃道，“明日好生打扮，要素凈如蓮，不可妖妖嬈嬈，還有，將你抄寫的那份蓮華經給帶上。這次安排的成敗，都在明天了�！�

她為什么要慕容瀲死？因為只有嬪妃死了，才能停尸寶華殿，皇上才可能會去寶華殿，而她，只能出入鳳藻宮與寶華殿的人，才能見到皇上！

為了見到皇上，慕容瀲一條人命又算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