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藻宮里發(fā)生的一切，寶髻并不知道，她心里不禁著急，生怕慕容瀲怪她辦事不力。現(xiàn)在慕容瀲就是后宮里最受寵的女人，能在她身邊做事，得她的重用，那都是前途無量的。
可是在往前探聽，就會露餡，怎么辦呢？
寶髻想了想，忽然有了個主意，她往長樂宮去了。
傍晚慕容瀲沐浴，寶髻便悄悄地進去，接過夜光手里的布巾給慕容瀲擦拭著，輕聲將鳳藻宮里的事說了一遍。
“奴婢無能，沒聽到蕭才人在鳳藻殿里說了什么，但看蕭才人笑容滿面地離開，想來是達到目的了。奴婢猜測，她可能是去挑撥陳才人與德妃娘娘的情緒了，只是陳才人與德妃娘娘都被囚禁在鳳藻宮里，不知她們還能干什么。”
“嗯。”慕容瀲閉著眼，放松全身，享受著熱水的溫暖，不輕不淡地應(yīng)了一聲。
寶髻最會察言觀色，一聽便知道主子并不是很滿意，只是體諒她不容易，所以沒生氣責(zé)罰罷了。她放下布巾，為慕容瀲揉著肩膀和脖子，又道：“小主，奴婢還聽到一個消息。”
“講。”慕容瀲的聲音懶懶的，趴在木桶邊沿上，閉著眼睛，不怎么感興趣的樣子。
寶髻趕緊道：“今日楊美人離開咱們丹鳳樓便往長樂宮去了，可是太后以身體不適為由，將她擋了回去。楊美人不信邪，在長樂宮一直等到天黑，可太后還是沒見她，據(jù)說太后讓玉樓姑姑傳了句話，說‘你要害死楊氏一族’。楊美人被嚇壞了，一路哭著回清涼殿的，差點將清涼殿給砸了。估計，這會兒還在哭呢。”
這消息總算讓慕容瀲睜開了眼睛，她揮手道：“知道了。你今日探聽消息辛苦了，去歇著吧。書妍，去鋪床。”
“是。奴婢告退。”書妍和寶髻都退下了。
夜光接過布巾為慕容瀲擦拭著，微笑道：“這個寶髻還有點用處，心思活，懂變通。”
“可惜是長樂宮出來的，還要觀察一陣子才知道是不是真的能用。”慕容瀲勾著嘴唇，忽然笑了起來。
“小主是想到了楊美人的事。”夜光猜測，“今日楊美人為了表示對您的熱情，將那東海紅珊瑚拿出來不說，還夸口太師府中還有許多這樣的紅珊瑚，這可是犯了皇家的大忌。皇上最討厭大臣驕奢淫逸，特別是富貴之處壓倒皇宮。楊美人來了這么一出，只怕皇上以后都不會生出立她為后的心思了。”
“皇上若是想立她為后，早就升她的品階了，跟她同一批進宮的呂氏、李氏，一個三品婕妤，一個二品昭儀，就她原地不動。這個四品美人的地位，皇上是封給朝中其他大臣看的，為的是表示他尊敬先帝的舊臣。但太后不是皇上的生母，太師更不是他的親舅舅，楊家想連著出兩個皇后？”慕容瀲從浴桶里站起，讓夜光擦拭身體，“難，難如登天，可以說除非皇上性情大變，否則都沒可能。”
“那……”夜光問道，“依小主看來，今日太后斥責(zé)楊美人，是做給皇上看呢？還是真的不想管楊美人了？”
“第一肯定是做給皇上看的，太后已經(jīng)是世上最尊貴的女人，多一個皇后侄女對她來說并不重要，若是需要取舍，她肯定會舍棄楊美人而保住自己的。太師也一樣，楊家可以有另一個入宮為妃的女兒，但成為太后的，這么多年來只有這一個而已。但是……”慕容瀲皺眉，“是不是真的不管楊美人還說不定，只是有一點，只要還有太后在，只要楊美人犯下的不是誅九族的大罪，皇上看在太后的面子上，都不會動她的。”
“這可難辦了……”夜光也皺眉了。
按照這架勢，小主勢必會和楊美人起沖突的，小主不可能一輩子呆在才人的位置上不動，而楊氏最高位置就是個美人了。
正四品的美人，正五品的才人，就差一個位置而已，這一年之內(nèi)，楊美人就會對付她。
“算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現(xiàn)在著急也是沒用的，隨遇而安吧。”慕容瀲吩咐，“把衣服取來，皇上該等急了。”
夜光將素白的單衣取來，服侍她穿上。
慕容瀲擦拭著頭發(fā)離開浴室，才走進寢殿，便被蕭子洛抱住了。
“瀲兒，你怎么這么久？”蕭子洛抱怨，“竟敢讓皇上等這么久，是不是想被罰？”
“皇上……”慕容瀲露出害羞又害怕的表情，“您……您溫柔點，嬪妾現(xiàn)在還……還疼呢。”
“放心。”蕭子洛用舌頭玩著她的耳垂，滿意地聽著她的吸氣聲，邪笑起來。“朕會很溫柔的。”
溫柔……個屁！
第二天起來，渾身酸痛的慕容瀲簡直想罵人了，蕭子洛這只餓狼，明明坐擁后宮三千佳麗，卻好像餓了三十年一樣，還逮著她一個人吃！昨晚不知道又要了她多少回，要不是她身體好，這會兒還真是下不了床了。
還是趕緊開些藥來涂，免得真的受不起。
“小主辛苦了。”夜光端著早膳進來，笑道，“快來補補身子，今日奴婢做了紅棗枸杞蓮子粥，是極補氣血的。”
“好啊你，連你也敢嘲笑我了？”慕容瀲故意板著臉道，借著她的手嘗了一口粥，這才露出微笑。“不過，看在你的粥這么好吃的份上，我就放過你了。”
“多謝小主。”夜光微笑著，看她一點點將粥吃完。
她彎腰收拾碗筷的時候，慕容瀲忽然看到她眼底有一圈黑眼圈。心中一動，慕容瀲問道：“這幾日你們辛苦得很？”
夜光也不瞞她：“回到丹鳳樓之后，需要做的活就多了，這上下都要打掃，皇上來了也要伺候。目前就奴婢、書妍、寶髻、小軫子四個人，小軫子已經(jīng)把提水之類的粗活都干了，剩下的書妍、寶髻的體力都不如奴婢，這打掃的活自然是奴婢做的。至于回來的那些，小主還沒見過，奴婢還不敢用。”
但是讓她一個掌事女官負責(zé)清掃，也太委屈她了。
慕容瀲想了想，問道：“那些回來的人呢？”
“都在下房里呆著呢。”夜光問道，“小主可要見他們？”
慕容瀲點頭：“也是時候了。”
下房就是和丹鳳樓大門一排的倒座房，只有小小的四間，小星子等三個太監(jiān)，畫趣等四個宮女，全都擠在一起。他們以為回到丹鳳樓就能回到以前的日子，卻沒想到只是換了個地方呆著而已。
“小主怎么回事？”畫趣在窄小的房子里走來走去，急得不行。“為什么咱們回來都兩天了，小主還不見咱們？書妍也是，怎么一點消息也不傳回來？昨天這人來人往的怎么回事？我仿佛聽到小主被冊封了？”
“我說你別走了。”小分子不耐煩地說，“小主不見咱們，也沒讓咱們?nèi)ジ苫睿槐仍谇鍥龅詈茫磕氵@是想再回到清涼殿還是？”
“你還說！”畫趣回頭罵道，“要不是昨天某些人聽了楊小主的話打了丹鳳樓的掌事太監(jiān)，咱們怎么會連小主的面都見不著？我看啊，就是小軫子被打了記恨在心，所以故意不告訴小主咱們回來了。否則的話，小主那么心善的人，怎么忍心咱們在這里呆著？”
“小軫子才不是這樣的人！”翠霧反駁道，“小軫子的為人我清楚，他不會的！”
“可是……”小分子害怕地問道，“小主不會不要我們了吧？我可不想回到掖庭宮去！”
畫趣也被他們說得心慌慌的，她可是答應(yīng)了楊美人做內(nèi)應(yīng)的，要是回來了卻連慕容瀲的面都沒見著，這算什么內(nèi)應(yīng)？
幾人正討論著，忽然房門被打開了，書妍走了進來。
“畫趣？”
“書妍！”畫趣幾步?jīng)_上去抓住她的手，急切地問道：“小主愿意見我們了，是不是？”
書妍點了點頭，還沒說話，畫趣便沖了出去。
“哎！”書妍想拉住她，卻哪里拉得住？書妍無奈地搖了搖頭，對其他人說：“小主昨日已經(jīng)被封為才人，你們待會兒見了小主，記得給小主道喜，沾沾小主的喜氣，將來便能事事順利，不會再受罰了。”
一番話說得眾人都笑了起來，紛紛起身隨著書妍出去了。
另一邊，畫趣已經(jīng)沖進暖閣了，遠遠地看到慕容瀲斜靠在羅漢床上自己跟自己下棋，便跑過去撲通一聲跪下，哽咽道：“小主……”
慕容瀲轉(zhuǎn)頭一看，神色便莫測起來，問道：“畫趣？你幾時回來的？”
畫趣行禮道：“回小主的話，奴婢是昨日被楊美人帶回來的，因夜光姑姑讓奴婢們在下房里等著，所以奴婢們沒來得及拜見小主。如今可算是見到了，小主……”
她嗚咽一聲跪下，抹著眼淚道：“小主，奴婢可算是回到您身邊了，您不知道，奴婢們在清涼殿過的是什么日子。楊美人讓奴婢們吃不飽住不好，每天晚上都要去干活，這幾天……奴婢們真是過得生不如死啊！”
“是么？”慕容瀲微笑道，“那以后還敢不敢跟我頂嘴了？下次再頂嘴，我還把你送去楊姐姐那里，讓你也吃吃苦頭。”
“不敢了，奴婢再也不敢了。”畫趣連連搖頭，抓著慕容瀲的裙角可憐兮兮地問，“小主，您不會怪罪奴婢吧？”
“我沒有怪任何人，只有一個。”慕容瀲的目光越過她落在后邊，冷淡問道：“小星子，你可知罪？”
畫趣轉(zhuǎn)頭一看，原來小星子等人也被書妍帶進來了。眾人走過來在慕容瀲面前跪下，小星子第一個磕頭，哽咽的聲音里充滿了悔恨。
“小主，奴才對不起您！”
“你不是對不起我，是對不起他。”慕容瀲意有所指。
小星子轉(zhuǎn)頭，原來小軫子不知什么時候也走了進來，正靜靜地看著她。他臉上依舊紅腫著，神色顯得并不好。
“我……”小星子揚手便打了自己一個大嘴巴，悔恨得落淚。“是我不好！是我太慫了！是我對不起你！”
小軫子起初滿臉冰冷，等小星子將自己的臉也打腫了，他便眼中露出不忍的神色，他不知道怎么說，只好求助地望著慕容瀲。
“這事對不起的不是我，該說原諒的也不是我，你看著我做什么？”慕容瀲端起茶盞喝了一口，“你覺得可以了，解氣了，就說停吧。”
聽著那清脆的耳光打在兄弟臉上，小軫子終究是不忍心的，別過頭說：“行了，別打了，沒的耽誤小主的事。”
小星子還不肯停，又打了自己兩個耳光。小軫子忍不住上前抓住他的手，喝道：“叫你停！”
小星子這才停下來，流著淚看他，喃喃地說：“我……我對不住你……”
“好了，現(xiàn)在你們之間的私人恩怨解決了，該聽我的了。”慕容瀲將茶杯放下。
“是。”眾人都跪在了地上，低頭道：“聽主子吩咐。”
“畫趣是我?guī)нM宮的，如今回來了，依舊與書妍、寶髻貼身服侍我。其他如翠霧等，在外邊伺候，不得有誤。小軫子仍是掌事太監(jiān)，小分子、小翼子聽他的吩咐，至于你……”慕容瀲的目光落在小星子身上，“你在自家門前打自己人，丟了丹鳳樓的臉面不說，一點變通也不懂，實在愚笨不堪，罰你做重活，直到有新的粗使太監(jiān)來。你可服氣？”
地下跪著的眾人都齊聲道：“奴才們服氣，謹遵主子吩咐。”
慕容瀲滿意地點頭，正想站起來，卻被夜光扶住了。她微微一愣，夜光便對低下的宮女太監(jiān)們使了眼色。
宮女太監(jiān)們齊聲道：“奴才們恭賀小主晉升才人，祝小主恩寵不絕，步步高升。”
什么？！跪在地上的畫趣一臉茫然，隨即心中涌上無盡的嫉妒之情。
慕容瀲只是個醫(yī)生！一個大夫！憑什么被晉封為才人？就因為她侍寢了嗎？
原來……后宮要成為人上人這么簡單，只要……是皇帝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