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瀲一邊和蕭子洛日常溫馨著,說著些家常話,陪蕭子洛看書畫畫。一邊,趁著蕭子洛去選墨水時叫來了寶髻。
“你是我能用的三個人里邊最激靈的,去留意一下蕭才人的動靜,回來告訴我。”
因為出身長樂宮,寶髻一直以為自己不會得到重用,現在忽然得到這個任務,登時應道:“是,奴婢一定不辱使命。”
慕容瀲揮了揮手,要她別多說,趕緊去。
看著寶髻離去的背影,夜光輕聲問道:“小主,您懷疑蕭才人?”
“你方才沒見到?”慕容瀲目光微冷,“她可是不遺余力地挑撥皇上和楊姐姐之間的關系,那么慎重的人,那么想在皇上面前有好印象,現在她冒著被皇上訓斥的風險提出各宮都要賞賜,這背后一定有陰謀。若是我猜的不錯,這會兒她該往鳳藻宮去了,而楊姐姐……去太后那里哭訴我的無情了吧?”
她微笑著,目光篤定,事實也果然像她猜的那樣。蕭才人就住在鳳藻宮對面,內侍省剛把她那份賞賜送來,她便隨手交給了小宮女,道:“辛苦這位公公了,羅綺,給公公辛苦錢。”
羅綺上前將一個小袋子塞到太監手里,笑道:“公公拿好,這是我們小主的一點心意,給公公們買酒吃。”
太監常年負責送賞賜,早就賊透了,袋子拿在手里,根本不需要看,掂一掂便知道里邊份量不輕。銀子就是敲門磚,太監臉上的笑都熱情了,他一邊將錢塞進懷里,一邊笑道:“哎喲,怎么好讓小主破費呢!”
“外頭的太陽越發毒了,公公們為著咱們這些小嬪妃的賞賜在外頭跑來跑去,實在辛苦,這些個不算什么。”蕭如玉玩著手上的玉簪花,不經意地問道:“對了,公公,對面的鳳藻殿可送了賞賜去?”
“哎喲~”太監擺了一下蘭花指,嫌棄地說:“可別說對面了,如今那鳳藻殿可是晦氣極了,一個形同廢妃不說,還另一個形同被打入冷宮,咱們幾個都不愿去,拈鬮才找出那個倒霉蛋的。依奴才看啊,去的那個鐵定要倒八輩子霉,方才他跟奴才一塊兒來的,到了門口就說內急,待會兒再去,什么內急?肯定是去哪兒躲涼快去了。蕭小主,您別急,奴才這就去催那小王八羔子。”
“哎,有勞。”蕭如玉微笑,“對面好歹是個妃位,怠慢了不好。”
“小主,奴才告退。”太監行了個禮,趕緊催人去了。
羅綺悄悄跟在后邊,等到那悲催的太監從陰影里出來,愁眉苦臉地端著托盤前去,便上前道:“二位公公,我是蕭才人身邊的宮女,我們小主說了,這賞賜晦氣了些,只怕對公公們前途不好,還是放在門口,等會兒我去通知鳳藻宮的人來取吧。”
太監巴不得不去送呢,一聽這借口便將東西放在鳳藻殿附近,拱拱手道:“那就多謝姑娘,也多謝蕭小主了。”
“哎,不礙事。”羅綺含笑道。
等太監們都走遠了,她才將托盤拿起來,而這時,蕭如玉也從對面走出來了,抬了抬下巴,兩人便往鳳藻殿去了。
守門的是陳才人的宮女秋夕,她可認得蕭才人,一見來人便揚聲道:“奴婢拜見蕭才人。”
暖閣里的德妃和陳才人聽到聲音,都愣了一下,陳才人慌張地問道:“娘娘,是不是皇上忽然想起我的罪名,派人來賜死了?”
“你別自己嚇自己,皇上當日沒有出現,現在就不會處死你,你慌什么?不過就是個蕭才人而已。”德妃冷靜地訓斥著,然后吩咐道,“請蕭才人進來。”
蕭如玉便含笑走進來了,略一欠身道:“德妃娘娘安好,陳姐姐,許久不見了,姐姐當真憔悴了許多。”
陳才人聽著這話實在難過得很,什么許久不見?她才被囚禁在鳳藻殿三天而已,三天之前,她們還在永和殿見過。但蕭才人說得對,這五天她過得度日如年,如果不是還有個德妃在身邊,她早就瘋了!
“你是來笑話我的么?”陳才人喃喃著,又情不自禁地摸著自己的臉,驚慌地問:“我……我果然憔悴了么?我……我可是變丑了?”
“陳才人!”德妃沉喝一聲,目光望向蕭如玉,問道:“有道是無事不登三寶殿,蕭才人,你有什么話直說吧。”
“我哪有什么話?不過是替內侍省的太監來跑個腿罷了。”蕭如玉讓羅綺將托盤放在桌上,笑道:“這是皇上賞賜給你二人的。”
陳才人望去,只見托盤上擺著三支幾乎禿毛的毛筆,三沓泛黃的、皺巴巴的宣紙,兩個灰不溜秋的青石硯臺,還有兩塊松煙墨。那松煙墨已經開始發臭了,陳才人湊上去看一眼,便被熏得掩著鼻子躲開了。
“這不可能。”陳才人不相信,“這些東西比破爛還不如,我家是縣令都沒見過這么差的文房四寶,這里是皇宮,怎么可能是皇上賞賜的呢?”
“有什么不可能的?”蕭如玉嘆息著,溫柔又憐憫地說,“陳姐姐,你現在可是被囚禁的人,還當自己是皇上的嬪妃么?這些賞賜若不是我拿來,只怕你連皇上賞賜的破爛都沒有呢!”
“你……你……”陳才人氣得直落淚。
“蕭才人。”德妃的聲音冷冷的,“你也不過是個沒恩寵的才人,皇上眼中從未有過你,你又何必在別處受了氣,卻來這里撒?未免太沒出息了,誰給了你氣受,你回敬誰才是。”
“德妃娘娘說得有道理,但這人……一來嬪妾可沒本事回敬她,二來嘛,嬪妾也同她無冤無仇,不過是眼紅嫉妒罷了。”蕭如玉意味深長地看了陳才人一眼,“但是這人與陳姐姐之間,卻有許多不得不說的事了。”
陳氏一聽便知道是誰了,立刻豎起眉毛咬牙道:“是慕容瀲這賤人!她現在怎么了?這會兒才跨出云光殿吧?那丹鳳樓被砸得怎么樣了?她可還有地方去?”
“她有地方去,是回丹鳳樓了,而且不是今天離開的,而是昨天。”
“不可能!”陳氏叫道,“她被罰在云光殿禁足三日,今天才是第三天!她竟敢私自離開云光殿?蕭才人,你立刻去皇貴妃那里告她,讓她也被囚禁起來,一輩子囚禁在云光殿里!”
“不,陳姐姐,你錯了。”蕭如玉搖頭道,“慕容才人不是自己離開的,是皇上親自接她出來的,也是皇上說她被囚禁兩天已經足夠了,需要離開了。丹鳳樓也已經裝飾一新,里邊的東西都是皇宮里最好的,桌椅都是紫檀木,簾子都是東海珍珠,皇上還賞了她宮里僅有三張的湘竹簟,那席子,只有太后、皇貴妃有。”
“什么?她……”陳氏失聲,然后猛地意識到蕭如玉話里的稱呼,登時眼瞳一縮,不可置信地反問道:“慕容……才人?她……她晉升了?”
“對呀。”蕭如玉笑瞇瞇地在陳氏傷口上撒了把鹽,“慕容氏昨晚侍寢了,今日便被冊封為才人了,這樣著急,害得我送去的賞賜都不夠貴重,只好把手上戴的鐲子給脫下來了。皇上說了,冊封才人是大事,要賞賜后宮的,所以后宮嬪妃都得到了文房四寶,妃位的還有兩副呢。瞧,我這不是給二位姐姐送來了么?”
“才人……”陳氏聽著幾乎將要吃。牙齒咬碎,喃喃地說,“她竟然成了才人……”
“可不是么?”蕭如玉嘆息著安慰道:“陳姐姐,雖然你也侍寢了,結果沒得晉升品階不說,賞賜也沒有,不過才人要晉升為美人都是很難的,姐姐還沒被廢掉才人的頭銜,一切都還來得及。”
“蕭才人說了這么一大堆,后邊這句才是真心話吧?”德妃淡淡地笑了一聲,“你自己對付不過慕容瀲,便想借助陳氏的手將她拉下來?這主意打得倒是不錯啊!”
“是不是不錯,還看個人呢。”蕭如玉被戳破了心思也不尷尬,依舊笑容可掬。“德妃娘娘想必也不甘愿只在這鳳藻宮里吃齋念佛吧?更別說陳姐姐了,她可是侍寢過的,若是沒有慕容瀲,今日被冊封的,被大賞的,這會兒陪在身邊的,都是陳姐姐。慕容瀲?呵……她只是個住的宮殿被砸了也不敢吭一聲的寶林罷了!”
“對……”陳氏淚流滿面,眼中滿是不甘,她轉身對著德妃跪了下來,嗚嗚地哭著。“娘娘,今日被冊封被寵愛的,應當是我啊!是慕容瀲!是慕容瀲毀了我的一切!我不甘心,我真的好不甘心!”
“唉……”德妃輕輕地嘆了口氣,握著佛珠的手撫著陳氏的頭發,抬頭問道:“蕭才人這么說,是想幫陳氏一把了?”
蕭如玉知道德妃這是合作的意思了,便笑道:“我與陳姐姐同一天進宮的,真正的情同姐妹呢,怎么忍心她被人欺負?德妃娘娘放心,嬪妾就在對面住著呢,若是有機會,一定會讓慕容瀲付出代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