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南邊，夜光便讓書妍和寶髻將各宮送來的禮品一樣樣清點明白，登記造冊之后收歸庫房，她服侍慕容瀲在錦榻上坐下，給慕容瀲斟了茶，輕聲道：“小主，陳才人這杯茶不簡單。”

慕容瀲端起茶便笑了，“你可知她給我斟的是什么茶？”

夜光想到她方才出現(xiàn)的臉色緋紅，便猜測道：“是……關(guān)于承寵后滋補的藥茶？”

“何止是滋補？那是一個有助于受孕的藥方。”慕容瀲想想就好笑，“里邊有一味用白海棠花蕊和紅貝母做成的藥引，紅貝母最是能暖宮，對懷孕初期的女子是最好不過的。”

“有助受孕？”夜光不禁吃驚，“陳才人為何要幫您？”

“她哪里是幫我？她只是想讓我將她特制的茶說出來，讓眾人夸夸她的茶藝罷了。”慕容瀲將茶盞放下，“如今我住在云光殿，皇上也常來看我，她便想露一手，博取皇上的青睞。”

“原來如此。”夜光明白了，“陳才人好深的心機(jī)，小主若是在人前夸了她的茶藝，讓皇上知道，皇上一定會找她來煮茶，這不就給了陳才人受寵的機(jī)會么？若是陳才人借小主的手受寵了，楊美人不知怎么恨小主呢。陳才人只憑一招便獲得了圣上的青睞，還挑撥了您和楊美人之間的關(guān)系，可謂一箭雙雕。只是……”

她擔(dān)心道：“今日小主在眾人面前露出臉紅神色，只怕此事終究會傳到皇上耳中。”

“傳到便傳到了，皇上問我，我便直說了。”慕容瀲無所謂，“陳才人不是想受寵么？德妃不是想重出江湖么？那我便如她們的愿。今日我收了這么多賞賜，成了眾矢之的，也是時候找人分擔(dān)一下仇恨了。”

夜光明白了，點頭道：“奴婢這就吩咐下去。”

兩人正說著話，忽然寶髻來報道：“小主，李昭儀娘娘來了。”

慕容瀲忙站起來迎出去，歡喜道：“姐姐，你怎么來了？”

李氏握著她的手走進(jìn)來，笑道：“我的妹妹終于想通了，受寵了，做姐姐的怎么能不親自來賀喜一下？聽說今日宮中大小嬪妃都賞了你不少好東西，太后更是賞賜了一套點翠琺瑯彩頭面，珍貴無比。瀲兒，你可要怪我寒磣了。”

“偏是姐姐會說。”慕容瀲嗔怪著，一同在錦榻上坐下，“姐姐最是知道我的，我素日不愛穿金戴銀、滿身珠翠，那些珠寶首飾，戴了反而不好擺弄藥材。倒是姐姐送的那些，我真的歡喜。”

夜光端上茶來，也笑道：“昭儀娘娘送的禮物中，只有那兩串碧璽十八子可算是首飾，又是戴在手上，不會妨礙什么。馬上就是夏天了，小主的衣衫還是春天那些，又素又厚。昭儀娘娘給小主送了宮扇，還有羅、紗、綾這些輕薄的布料，現(xiàn)在拿去給尚服局司衣司，正好能趕上天熱之前把夏天的衣裳做出來。”

“還有筆墨紙硯，我成天為用什么寫藥方著急，姐姐送來了這些好東西，朕解了我的燃眉之急。還有銀錢，每次有人來傳話，我打賞的都是藥材，沒有銀錢給，可不知道太監(jiān)宮女們怎么說我呢！”慕容瀲感嘆道，“姐姐的思慮最是周全，是誰也比不上的。”

“果然是姐妹情深么？”一道笑聲響起，“看來朕被比下去了。”

慕容瀲和李氏忙起身行禮，“叩見皇上，吾皇萬歲。”

蕭子洛走進(jìn)來，抬手道：“都起來吧。”

慕容瀲和李氏站起，李氏見蕭子洛在東邊的錦榻上坐下，便要在圓桌旁坐著。慕容瀲忙將她拉到蕭子洛身邊，笑道：“哪有讓昭儀娘娘做杌子的道理？只是我這個主人也不能坐下邊，只好委屈姐姐與皇上擠一擠了。”

其實對于所有嬪妃來說，靠近皇上的位置才是最好的，哪里說得上委屈？李氏含羞看了蕭子洛一眼，又被慕容瀲按著坐下，只好笑罵道：“瀲兒，你這壞丫頭！”

慕容瀲嘻嘻一笑，接過夜光手里的茶壺倒茶，蕭子洛卻因為“瀲兒”這個稱呼失神片刻，直到慕容瀲喚他喝茶的時候才回過神來。

“皇上如此失神，不會是嫌棄嬪妾的茶藝不好吧？”慕容瀲玩笑道，“今日嬪妾可真是一再被打擊茶藝了！”

蕭子洛端著茶問道：“除了朕，誰還有那么大的膽子敢笑你的茶藝？”

“瞧瞧，皇上果然嫌棄嬪妾的茶藝了。”慕容瀲故意做出傷心的樣子。

“胡說，怎么是嫌棄呢？”李氏也嘗了一口茶，放下道：“是你這里的茶葉不好，改日我拿些今年新上貢的顧渚紫筍來。”

“不必，你那里的好茶也不多，留著自己喝，待會兒朕讓茶房送些好茶過來。慕容這里也要人來人往了，沒些好茶招待，沒得叫人看清，以為朕待她不好呢。”蕭子洛說著便問道，“你還沒說今日怎么一再被人打擊茶藝呢。”

“嬪妾謝皇上賞賜茶葉。”慕容瀲先起身謝恩，才解釋道：“今日受諸位姐姐的賞賜時，對面的陳才人給嬪妾斟了一杯茶，叫嬪妾……好生佩服。”

她說著便臉紅起來，低頭不敢看蕭子洛。

蕭子洛不禁來了興致，“她斟了什么茶？快說、快說，否則朕要用刑了！”

“噗~”慕容瀲笑出聲來，“皇上還能打嬪妾么？今日陳才人給嬪妾斟的茶，茶水是去年冬天白梅花花蕊上的霜雪，雪水被放在瓷瓶里，外邊又放了一層曬干的水仙花，才放入壇中，埋入地下。所以那水中帶著冰雪的清冽，又有梅花與水仙花的香味。茶葉用的是剛摘下的白海棠花蕊，和……一點紅貝母。”

“紅貝母？”李氏臉上露出鄭重的神色，“我只聽說藥材中有青貝母，怎么還有紅貝母？這不是藥材么？喝了有什么效果？對身體可有害處？”

“紅貝母也是有的，只是……一般人用不上，所以采摘得少了。至于藥效……”慕容瀲紅著臉，小聲說：“紅貝母其實有助于受孕。”

這話一說出來，李氏和蕭子洛的神色都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