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沒聽錯吧？”楊氏不禁笑了出來，“蕭才人出手都是賞賜，你跟蕭氏同為才人，我就不要求你這小門小戶出來的給什么奇珍異寶了，好歹給個銀手鐲吧？居然給泡杯茶？陳氏，你到底是有多寒磣？”
周圍的宮女太監都笑了起來，陳氏不禁面紅耳赤，但到了這個地步，她竟然還在堅持。“我給慕容妹妹泡的不是普通的茶。”
“嗯。”楊氏接口道，“是陳年的茶。”
“哈哈……”周圍的宮女太監全都捂嘴笑出聲來，陳氏站在原地，雙手緊緊捏著披帛，咬著嘴唇，眼圈已經紅了。
其實她完全可以將早上那副銀包金首飾拿出來作為賞賜，但德妃娘娘的話提醒了她，她想到了個好主意，所以舍下臉面也要給慕容瀲泡茶。她以為她能捱過楊氏的嘲笑，沒想到……
眼淚漸漸在她眼中積聚，就在她想放棄的時候，慕容瀲卻忽然開口了。
“楊姐姐，禮輕情意重，我來云光殿，陳才人讓了一半宮殿，便已經是賞賜了。如今別說是一杯茶，便是什么賞賜都不給，也是應當的。”
楊氏的笑容一滯，生氣道：“慕容，你……”
慕容瀲輕輕拉了一下她的手，又放開了走到陳氏面前，欠身道：“請陳才人賞茶吧。”
陳氏萬萬沒想到最后給自己解圍的竟然是慕容瀲，但她已經沒有多余的辦法，趕緊將眼淚咽下，擺出笑臉道：“茶早就準備好了，秋夕，去端來，我親自斟給慕容妹妹。”
秋夕忙回北次間端出一個朱漆托盤，上邊放著一個折枝蓮紋青花茶壺，并一個同花色的茶盞。
陳氏抬起茶壺，在茶盞中斟了茶，又端起遞過來，口中道：“慕容妹妹，恭喜你榮獲圣寵，祝你榮寵不斷，恩澤綿長。”
“多謝陳才人賞賜。”慕容瀲欠身，接過茶喝了。
“怎樣？”
她才喝了第一口，楊氏便著急地問，“茶中可有古怪？”
慕容瀲卻難得沒有立刻回答她，反而又喝了一口，然后猛地滿臉通紅，將茶杯放在了秋夕捧著的托盤上。
楊氏一見她的臉色便道：“這茶中有古怪！來人！陳氏意圖對慕容寶林不軌，給我拿下！”
左右宮女太監剛想都動，便聽一個沉靜的聲音問道：“誰在鳳藻宮里大呼小叫呢？”
一隊人走了進來，眾人一看，宮女太監立刻跪地，慕容瀲和楊氏、陳氏也只能低頭行禮，“拜見德妃娘娘，娘娘千歲。”
德妃穿著一身淡青色的宮裝襦裙，披著白色的大袖衫，頭上雖然梳著高椎髻，但發髻上除了一支碧玉簪，手中一串碧玉佛珠之外，什么都首飾都沒有。但她潔凈高華的氣質，還是叫眾人折服。
她被嬋娟扶著走進來，目光在眾人身上環視一周，問道：“方才怎么回事？為何本宮路過云光殿卻聽到呼喊之聲？”
楊氏張口就想說話，慕容瀲忙拉住她，但陳氏已經哽咽著開口了。“回娘娘的話，今日是慕容妹妹大喜的日子，嬪妾沒別的河里，便給她煮了茶。沒想到楊美人卻說嬪妾的茶里有古怪，要抓了嬪妾……求娘娘為嬪妾做主！”
“你也是糊涂。”德妃責怪道，“后宮之中，飲食是最講究最需要小心的，你雖然好心，難保有人不會懷疑，送些花兒粉兒都好，斟什么茶呢？”
陳氏委屈得低下了頭，楊氏已經快把白眼翻到天上去了，慕容瀲忙道：“德妃娘娘，不是這樣的，陳才人給嬪妾斟的茶很好！”
“哦？是么？”德妃目光轉向她，“怎么好了？”
慕容瀲臉色一紅，“茶中用了極難得的梅花蕊雪水與雨水節氣當天的雨水，與幾種難得的藥材混合泡制，味道清甜不說，還……還有有益于身心健康。”
眾人都聽得出她話中的隱瞞之意，但德妃沒有追究，只是點頭道：“原來如此，既然是誤會一場，對你身體沒害處就好。”
說完她目光一轉，落在楊氏身上，皺眉道：“楊美人，關心姐妹的身體健康固然是好，但也要掌握真憑實據，不能空口污蔑。造了口業，因果報應不爽，是會遭罪，知道么？”
楊美人品階比她低了好幾級，對此只能忍氣吞聲地應道：“是，嬪妾著急了，下次嬪妾一定掌握真憑實據！”
德妃聞言不禁嘆息：“你這火氣，未免也太大了點，近日是不是天熱了？楊美人，你隨本宮來，本宮今日的佛經還未抄寫，你陪陪本宮，抄些佛經，免得火氣這樣大。”
什么？讓她去抄佛經？！楊氏當然不干，“德妃娘娘，抄佛經就不必了吧？嬪妾看清涼殿便很涼快，嬪妾在清涼殿就能清心靜氣。”
“我看未必，你在清涼殿住了許久，還不是一樣急躁？還是隨本宮抄佛經去吧。”德妃輕輕瞥了她一眼，“怎么？難道本宮叫不動你了？”
她都這么說了，楊氏到底不敢跟她明著對干，只好欠身道：“嬪妾不敢。”
“好，那就來吧。”德妃轉身而走，仿佛一眼都沒多看陳氏。
“恭送德妃娘娘。”眾人躬身將德妃送走，楊氏不甘不愿，卻也只能隨著德妃離開。
德妃離開之后，各宮送禮的宮女太監也送得差不多了，不多時，整個云光殿只剩下慕容瀲和陳氏及她們的宮女。
陳氏走過來，感激道：“今日多謝妹妹為我說話，若不是妹妹，我早已被楊美人冤枉死了。”
慕容瀲搖頭道：“陳才人不必說謝，我只是實話實說罷了。再說了，我也不愿楊姐姐冤枉人，她本性極好，就是有時急躁了些，還請陳才人不要見怪。”
陳氏本想挑撥她們姐妹之間的關系，讓慕容瀲說楊氏的壞話，沒想到慕容瀲絲毫不上當，還幾句話將親疏分開了。她只能笑道：“我當然不敢怪楊美人的。”
慕容瀲點了點頭，客氣道：“那……我先失陪了。”
“妹妹去安歇吧。”陳氏的措辭依舊那么親密。
看著慕容瀲離開，秋夕不禁小聲問道：“小主，她好像沒上當，怎么辦？”
陳氏笑了一聲，“晚上皇上來了，一定會問她的，到時候由不得她不說。”
語罷也回北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