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髻在清涼殿外等了良久，終于被傳進殿內，她恭敬地拜下，口中道：“奴婢拜見楊美人，稟楊美人……”

“我知道你要說什么。”楊氏對著菱花鏡撫了撫發髻，確認上邊一根跳絲都沒有，站起道：“回去告訴你家小主，隨我給太后請安去吧。”

“是。”寶髻應道，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楊氏的神色，道：“啟稟楊美人，我家小主還讓奴婢斗膽問一句，昨日交給小主的奴才們可都教好了？昨日小主沒辦法，只能跟云光殿的另一位小主借了兩個太監做粗活，實在不趁手得很。”

“呵……”楊氏冷笑了一聲，心中清楚這話里雖說是缺人手，實際還是擔心她虐待奴才，不過，她也確實虐待了，所以現在，為了維護和慕容瀲之間的關系，她只好拿話遮掩。

“人還沒教好，待會兒我特意請了長樂宮的玉樓姑姑來，待會兒親自教導他們。”

寶髻聽她這么說，也不敢提要去看小星子等人的話，只好退下。回到云光殿，將事情稟告之后，她便認錯道：“小主，是奴婢愚鈍，沒將事情辦好。”

“罷了，也不怪你。”慕容瀲安慰道，“你退下去忙別的吧，夜光隨我去長樂宮就好。”

“是。”寶髻依言退下。

夜光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回頭道：“小主，已經驚動了長樂宮，看來太后也有心讓您與楊美人結黨。”

“嗯，只是讓小星子他們受苦了，等他們回來了，你好生安撫著。”慕容瀲扶著她的手站起來，“走吧，去門外等著楊美人，該去長樂宮了。”

夜光扶著她走出云光殿的南次間，沒想到剛走出槅扇門對面的門就打開了，陳氏走了出來。

慕容瀲忙斂衽行禮：“嬪妾見過陳才人。”

“妹妹快不必如此。”陳氏快步上前將她扶起來，含笑打量了她一回，陳才人便嘆息道：“妹妹果然容姿清華，在后宮中也是數一數二的，難怪皇上愿意破除誓言呢。對了，還未恭喜妹妹呢！秋夕，將我準備好的那套簪子取出來。”

“是。”秋夕將早已準備好的盒子捧了上來，走到慕容瀲面前打開。

盒子一開，便有燦金色耀眼而來，只見錦盒中鋪著黑色的絲絨，絲絨之上，一套首飾金燦燦的閃著人眼。慕容瀲花了點時間才看清楚，那是一套由一只金雀大花鈿、兩對花釵、一對圓珠耳環湊成的頭面，全都是金黃，仿佛是純金打造，一點別的寶石也沒有。

“這……”慕容瀲沒有伸手去接。

陳氏見狀便道：“妹妹放心，后宮的規矩我都懂，五品之上的嬪妃才能戴金首飾。妹妹只是六品寶林，只能戴銀首飾，所以這套頭面都是我特制的，全都是包金銀釵，若是有人追究起來也不礙事。”

送禮送一套包金銀釵？慕容瀲差點笑出聲來，她辛苦地保持著臉上冷淡平和的表情，說道：“嬪妾無功不受祿，不敢收這樣貴重的禮物，還請陳才人收回吧。”

陳才人聞言便要勸她收下，還未開口便聽到笑聲響起。

“我說呢，怎么在門外等了半天也不見你出來，原來是這貨纏住了。”楊氏大步走了進來，看也不看陳氏一眼，只是低頭撥弄了幾下秋夕捧著的首飾，嘖嘖搖頭道：“這都是什么貨色？也敢拿出來丟人現眼？果然只是縣令的女兒，一點見識也沒有！”

陳氏登時臉色漲紅，她抓緊了袖子，忍著羞愧之色分辨道：“金簪我有的是，但慕容妹妹只是六品寶林，又不能戴金首飾，不送包金銀釵，難道要慕容妹妹犯下僭越之罪么？楊姐姐既然是慕容妹妹的好姐妹，怎么包藏禍心，恨不得慕容妹妹受罰呢？”

話音才落，只聽嘩啦一聲，楊氏已抬手打翻了秋夕捧著的盒子，金燦燦的簪子、花鈿、耳環，掉得滿地都是。

“你……你……”陳氏目瞪口呆，卻只能隱忍，眼中帶著淚，只是不敢罵。

“你什么你？”楊氏伸手掠了掠鬢發，吩咐道：“霜葉，告訴她，我給慕容妹妹準備了什么。”

“是。”霜葉行禮，高聲道：“小主給慕容小主準備了一套鑲八寶銀頭面，里邊有銀插梳一支，鑲嵌紅瑪瑙、藍寶石、翡翠、白硨磲、紫晶無色寶石。鑲紅寶石銀花釵三對，點翠銀雀流蘇簪兩支，流蘇是紅珊瑚珠與珍珠串成。至于耳環三對、珠花掩鬢若干，自然不必說了，都是鑲嵌了各種寶石的。除了這套頭面，小主還準備了三匹宮花緞、三匹約綾、三匹銀紅蟬紗。”

她每說一句，陳氏的臉色便白些，到了最后，這些話宛如一記記耳光打在陳氏臉上。

楊氏準備的禮物，不消說全部，就是一支點翠銀雀流蘇簪上的流蘇，都比她準備的一整套包金銀釵貴重。

楊氏欣賞著陳氏的表情，又慢悠悠道：“霜葉，你再說說，為何我早就準備好了禮物，此刻卻沒帶來？”

“因為小主知道，后宮規矩，嬪妃第一次侍寢，次日要給后宮之主請安。這第一份賞賜，應當是后宮之主給的，小主在等慕容小主給太后請安，太后給了賞賜，再送來呢。”

這話說出來，陳氏的臉色徹底沒了血色，她慌亂地解釋道：“楊美人，嬪妾不是……”

“不是什么呀？”楊氏沒耐心聽她說下去了，轉身瞪了她一眼，威脅道：“好你個陳氏，不過是個小小的才人罷了，竟敢越過太后先給賞賜，瞧我待會兒怎么跟太后說吧！有你好看的！哼！”

“楊姐姐，不是的……”陳氏嚇得哭出來，“嬪妾只是……”

楊氏卻懶得聽她的話，拉著慕容瀲就走，“慕容妹妹，咱們走，給太后請安去，免得耽誤了時辰，遭人閑話。”

“楊姐姐！”陳氏又叫道，而楊氏已經拉著慕容瀲頭也不回地走了。

“小主，現在怎么辦？”秋夕也慌了，“咱們不過是給慕容小主禮物罷了，怎么就成了賞賜呢？楊美人當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現在說這個還有什么用？”陳氏懊惱道，“若是太后……”

“怎么？太后來了？”忽然一個聲音響起，“本宮怎么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