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蕭子洛的鑾駕徹底遠去，慕容瀲才抬起頭來，眼底一片思索之色。
那個絕對不是龍血木，龍血木雖然也是紅色，但是紅褐色，不是這種淡淡的紅色。如果蕭子洛照實說她還不懷疑什么，但蕭子洛撒謊了，就證明這里邊一定有問題！
只是這背后有什么問題，她暫時還想不到。
“小主。”夜光急匆匆地走來，將她扶起來，輕聲道：“德妃身邊的女官嬋娟姑姑來了，說后宮有規矩，第一次侍寢的嬪妃要去給皇貴妃請安，要您趕緊梳洗，免得誤了時辰。”
慕容瀲不禁冷笑，后宮確實有第一次侍寢要請安的規矩，但請安的對象不是皇貴妃，而是皇后，如果皇后不在，就去給太后請安。德妃這一手好棋，看似圓了蘇雪若的面子，卻將太后置于何地？太后若是問罪起來，蘇雪若也擔待不起。
“小主，您看……”夜光見她不說話，便又問了一聲。
“不急。”慕容瀲在她面前已經不需隱藏自己的心機，“你把書妍叫來服侍我梳洗，讓寶髻去給楊美人請安，就說德妃娘娘讓我給皇貴妃請安，我心中膽怯，不知我的楊姐姐可愿意陪我去。”
夜光眼中一片佩服之色，應道：“是。”
她走出臥房，給書妍、寶髻都做了吩咐，書妍自然乖乖地去給慕容瀲做梳洗了，寶髻卻問道：“那……夜光姑娘，被楊美人帶走的人，可要問一聲？”
“問一聲吧。”夜光想了想道，“你就說，小主很是掛念他們，不知他們可學好了規矩，能不能見一面。不過，楊美人定是不許你見的，接下來怎么做，你知道了？”
寶髻可是長樂宮出來的人，怎么能不知道？她更清楚一點，那就是現在慕容瀲身邊沒人，正是她大展身手的時候。
展露了忠心，展露了才華，她就高人一等。
“是。”寶髻應著，很快走了出去。
她的身影剛離開云光殿，外邊負責提水灑掃的小袋子、小稻子立刻對望了一眼，小袋子借著出門提水的功夫，悄悄地跟了上去。
那一邊的清涼殿，楊氏幾乎一夜沒睡，想到她孤枕的時候慕容瀲正躺在蕭子洛懷里，她就膈應得慌，根本睡不著！就這么輾轉反側了一整晚，第二天早早地就起來了。
小宇子一直等在臥房外呢，一聽到她起床的消息便巴巴地捧著瓶子進來了，獻媚地笑道：“小主，您要的杏花露水已經采集夠了，您看是要用來煮茶呢，還是洗臉呢？”
他不提杏花露水還好，一提楊氏便又想到這是慕容瀲的宮女太監采摘來的，便想到慕容瀲這會兒還睡在皇上懷里，她便氣得七竅生煙！
“什么狗東西也敢往我殿里拿，沒得臟了我的地方！給我拿去喂狗！”
小宇子一愣，便聽一個聲音道：“將這杏花露水收好，待會兒我帶回長樂宮去。”
眾人一看，忙行禮道：“見過玉樓姑姑。”
說話的正是長樂宮掌事女官，也是太后最信任的人玉樓，她端莊地走來，目光落在楊氏身上，楊氏卻不理她，背過身輕輕哼了一句，拿起梳子梳著長發。
她才剛起床，還沒有心思梳洗，正準備去好好教訓一頓畫趣等人，沒想到忽然冒出個玉樓來。雖然她是主子，玉樓不過是個宮女，但若是別人的宮女就罷了，她一言不合便給攆出去。但紫宸殿和長樂宮的宮女，她還不敢得罪。
玉樓見她這樣子，便輕輕地嘆了口氣，揮手道：“除了霜葉，其余的都退下吧。”
眾人知道這是有話要對楊氏說的暗示，忙都退下了。
“小主……”玉樓的話剛開了個頭，楊氏便忽然炸了，她將梳子狠狠拍在妝臺上，跳起來叫道：“我就是受不了慕容瀲侍寢！我就是要折磨慕容瀲的宮女太監，我要慕容瀲身邊一個忠心的人都沒有！一個個奴才都恨死她！替我害死她！她忘恩負義！該死！該碎尸萬段！”
玉樓由著她叫，聽著她像潑婦一樣罵著不堪入耳的言辭，直到楊氏終于罵累了，站在原地喘著粗氣，才開口道：“小主，您既然是嬪妃，便該明白，皇上不可能只有您這一個女人。后宮佳麗三千，昨晚侍寢的不是慕容小主，也會是別的小主娘娘。”
“反正就不會是我，對吧？”楊氏狠狠抹了一把淚，氣噎道：“別人都行，慕容瀲不行！爭不過別人是我沒本事，我學不來李若華的客觀冷靜溫婉，也不能像蘇雪若那樣陪著皇上時間久，有那么深的信任。可是慕容瀲呢？她憑什么？她只是我的一條狗罷了！一條狗！如今竟敢越過我給皇上侍寢？”
玉樓聽了她的話，卻搖了頭。“小主，昨晚侍寢的是慕容小主，您應該高興才對。”
“哈？”楊氏好像聽到了這一生最大的笑話，“我被自己養的狗咬了一口，還要高興？我恨不得殺了她吃肉！高興什么勁？”
玉樓不由得在心里嘆了口氣，這樣的腦子，怎么會跟太后娘娘一個姓氏呢？腦子實在沒有太后萬分之一好用啊！
“小主。”玉樓也不好直說，只是提醒道：“當年您與李昭儀、呂婕妤一同入宮的，呂氏是靠著自身能騎馬射箭的武藝，博得皇上喜歡，所以被晉升為婕妤，那里李娘娘呢？她為何能從才人升為昭儀？”
“當然是因為她父親是當朝御史大夫！”楊氏想也不想地說，“皇上看在她父親的面子上才晉升她的品階，否則的話，她那個姿色，一輩子都只能是個才人！”
玉樓搖了搖頭，“李娘娘的父親是御史大夫，您的父親卻是當朝太師，都是一品大臣，為何皇上不晉升您呢？您當然可以說，皇上嫌棄您肌膚油膩，所以不喜歡您，但奴婢這會兒想問的是，皇上為何會晉升李昭儀？您也說了，李昭儀的容貌在后宮中并不出眾。”
“那是因為……”楊氏忽然想起一件她早就忽略的事，脫口而出道：“因為她是蘇雪若面前的一條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