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華被問得也是一愣，她從沒想過慕容瀲竟然單純到這個地步，竟然在御花園里問這個問題，御花園可不是誰家宮殿，這是誰都能出現的地方。她思索片刻，道：“今日你送來的美容藥膏我不大會用，妹妹若是得空，不如到我的嘉華軒坐一坐，告訴我怎么用，如何？”

“這個很簡單……”慕容瀲剛說了個開頭便被畫趣打斷了，道：“小主，昭儀娘娘說得對，到底是上臉的東西，小主還是去嘉華軒同娘娘仔細說說吧。”

慕容瀲露出似懂非懂的樣子，點頭道：“嗯。”

李若華便坐在坐輿上，慕容瀲步行，一路到了嘉華軒。慕容瀲進了門便問道：“娘娘，那藥膏呢？嬪妾告訴您怎么用。”

“你這傻孩子……”李若華不禁搖頭笑了。

“我的小主呀，您怎么這么傻？”畫趣著急地說，“昭儀娘娘是有話跟你說，才借著詢問美容藥膏之事叫您來嘉華軒的。”

“你看，你家宮女都比你多長了心眼，在后宮之中，可不能這么單純地行事，后宮本就是你不害人別人便要害你的地方，要處處提防，知道么？”李若華溫柔慈愛地教訓道，“好比說方才在御花園，你便不該這么問我。”

慕容瀲露出不解的樣子，“為什么？”

李若華解釋道：“后宮很是忌諱打聽別的嬪妃，若是問人，也得問相信的、關系親密之人，且在私底下問。御花園這種人人都能來往的地方，人多耳雜，一不小心便被人聽去了。若是被對方聽到了，不管你好心壞心，對方都會留個防備之心，難保不會忌憚你，甚至害你。”

“哦……”慕容瀲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忍不住又問道：“所以，那位蕭才人來歷很大么？嬪妾瞧著她很敢說話呀，一再幫呂婕妤開脫罪名。”

其實道理她都知道，當年她協助蕭子洛奪位，宅斗政斗都是一把好手，怎么可能連這點心機都沒有？但她不能露出來，因為“慕容瀲”醉心醫術，是最最沒有沒有城府心機的。所以她必須問這個問題，也必須讓李若華說出這些問題的答案。

李若華無奈而些許寵溺地笑了，回答道：“蕭才人閨名如玉，是吏部尚書之女，原本是同你一樣，去年十月入的宮。皇上待后宮寬厚，除非特別……嗯……”

她看了慕容瀲一眼，含蓄地沒說明，繼續道：“否則都是封正五品才人的。”

“小主，這位蕭才人入宮不久便承寵，但皇上每個月只翻那么一兩天她的牌子，到如今快六個月了，也不過侍寢了那么三四回罷了。不過這位蕭才人除了給皇貴妃的每日請安，一向不出鳳藻宮云光殿的。”畫趣將話說完才發現所有人都吃驚地看著自己，忙解釋道：“奴婢見大殿里有另一位沒見過的小主，一時好奇，便趁著得空便打聽了一下。”

慕容瀲看看畫趣，又看看李若華，小心地問道：“娘娘，畫趣是不是做錯了？”

她膽怯又討好的樣子仿佛一個孩子，李若華心中一軟，道：“她一心為你，忠心可嘉，但不可在永和宮打聽消息，永和宮里的事，哪里能瞞得過皇貴妃？”

“是，多謝娘娘教導。”慕容瀲連忙道謝，然后，好像鼓起很大的勇氣一般說，“娘娘，嬪妾……嬪妾想求娘娘一件事。”

李若華來了興趣，問道：“什么事？你且說來聽聽。”

“嬪妾想求娘娘教嬪妾在后宮的生存之道。”

李若華眼中露出一絲復雜的神色，臉上卻笑了，揶揄地問道：“怎么？瀲兒終于想通了，要爭寵了么？”

“不是的。”慕容瀲搖頭，眼中露出黯然的神色，“嬪妾一直以為自己不怕死，但今天生死只在一線之間，還是忍不住覺得可惜，世上還有這么多藥材嬪妾沒見過，還有這么多醫書沒見過，一時間竟然舍不得死了。但就像娘娘說的，后宮之中，嬪妾不害人，別人卻要害嬪妾。那位呂姐姐兇得很，今日嬪妾將她的陰謀拆穿了，害得她被貶為寶林，她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的。嬪妾要處處小心，免得被她害了，但是后宮中的規矩，嬪妾不懂，實在防不勝防。好比說今日在御花園中，虧得是娘娘提醒，否則傳到蕭才人耳中，蕭才人不知如何對付嬪妾呢！”

她說著便要拜下去，“求娘娘成全！”

重生一世，除了太后是最尊貴的女人，她愿意跪拜之外，就算是身為皇帝的蕭子洛，她也是跪得不情不愿，一次次都記在心里，等著有朝一日一一討回來的。此刻她會做出跪拜李若華的樣子，是算準了李若華頂著個公正的名號，不敢逾矩。

宮規不是說了么？除了皇后，誰也不得受嬪妃跪拜。

果然，李若華在她剛做出架勢的時候便將她扶住了，“妹妹快別這樣，我可受不起，妹妹是我的救命恩人，又贈與我美容藥膏，助我得皇上寵愛，我教導妹妹也是應該的，怎能行此大禮呢？沒得折煞我了。”

慕容瀲大喜過望，抬頭道：“娘娘這是答應了？”

李若華含笑點頭，握著她的手，細細地打量著她的臉，感嘆道：“這樣好看的人兒，又這樣乖巧，蕙質蘭心不說，還妙手仁心，誰會不喜歡呢？我巴不得有這樣一個妹妹呢！若是你不嫌棄，我便叫你瀲兒，我虛長你兩歲，你便叫我一聲姐姐如何？”

“姐姐！”慕容瀲動情地叫道。

“哎。”李若華笑瞇瞇地應了一句，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你放心，以后該小心哪些，姐姐都會教你的，不必害怕。”

“嗯！”慕容瀲用力地點頭。

李若華仿佛對她非常喜歡，又留她在嘉華軒說了好久的話，慕容瀲一再告辭，她卻再三挽留。如此幾次，慕容瀲便露出幾分著急的神色。

李若華見狀便問道：“妹妹為何如此著急？”

“我……”慕容瀲低下頭，小聲道：“我怕再不走，皇上就該來了。”

李若華一愣，“瀲兒，你還是不愿見皇上么？說到底，你還是皇上的嬪妃……”

“皇上說過，我不求他，他便不會召我侍寢的，君無戲言。”慕容瀲神色堅決，“這句話也就是當著姐姐的面我敢說吧——我不喜歡皇上，不想這樣的人成為我的丈夫，如今我已身不由己地擔了個名分，不能連身子都賠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