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太后才剛起床，玉樓便稟告道：“太后，皇貴妃在暖閣里等了快一個時辰了。”
“她來了？”太后預一邊被玉樓扶著起身洗漱，一邊料之中地笑了，“你瞧瞧，果然來了吧？”
玉樓也笑了，“雖然都是長寧侯府出來的，但一個是長寧侯府的嫡長女，一個是表小姐，雖然同一個父母，但留在府中繼承爵位的長兄，與嫁給小官吏的妹妹，教出來的孩子哪能一樣？太后可要現在見她？”
“既然已經等了一個時辰，那便再等會兒吧。”太后對著鏡子端詳著面容，皺眉道：“哀家又長了一根皺紋，當真討厭。”
玉樓眼珠一轉，問道：“太后，既然慕容采女醫術如此高明，不如讓她開些養顏的藥？”
太后的心微動，終究是抵不住誘惑，點頭道：“去傳她來。”
“是。”玉樓應聲而去，到了西佛堂，慕容瀲剛給菩薩上完香，準備在窗下讀醫書，見了她便站起道：“玉樓姑姑怎么來了？”
“太后召見。”玉樓笑道，“請慕容采女隨奴婢來。”
慕容瀲點頭，讓書妍拿著藥箱便往榮壽殿去了，進了榮壽殿大門，便聽到一個聲音焦急地問道：“太后怎么還不召見本宮？”
這聲音……慕容瀲心中仿佛被火燒著一般——是蘇雪若！
她隨著玉樓停下腳步，往聲音的來處望去，只見一個衣飾華貴的女子從暖閣走了出來，她頭上戴著一支累金鳳釵，五支鳳尾上都鑲嵌著拇拇指大的珍珠，鳳口銜著白玉、珍珠、紅瑪瑙穿成的流蘇，隨著她的動作一陣陣搖動著，刺傷了慕容瀲的眼睛。
這支鳳釵，明明是當年她讓內務府定制的，說好了等她成為皇后，在長秋宮召見命婦們的時候戴上的，現在居然被簪在蘇雪若的頭上！
很好，蕭子洛，蘇雪若，你們倆該死的罪名又添了一條！
“你……”皇貴妃本來質問玉樓的，忽然看到她身邊跟著個少女，身后的宮女提著藥箱，眼中不由得劃過一絲驚恐的神色，問道：“這是……”
怎么樣？對著這張臉，她怕了嗎？慕容瀲在臉上露出一個單純又溫柔的笑，抬頭應道：“嬪妾慕容瀲，拜見皇貴妃。”
她穿著耦合色的裙衫，梳著雙螺，身上一點珠翠也沒有，就這么含笑站在那里，蘇雪若一個恍惚，仿佛見到了當年的長寧侯府大小姐。那年，楚蘞十六歲，正要嫁給吳王蕭子洛之前，也是這個模樣，也是這樣溫柔單純的笑，也是這般喜歡耦合色的衣衫，也是這樣長長的頭發只梳成雙螺髻，一點首飾也不肯戴！
“你……！”皇貴妃不禁臉色大變，踉蹌著后退了一步，被含纓一把扶住。
“娘娘！”含纓急忙道，“這是采女慕容瀲，正跟您請安呢，娘娘，您是昨晚被氣著還沒消氣么？”
她努力為皇貴妃遮掩著，只是這樣子落在玉樓、月影等老宮女眼中，誰又不知道呢？只是含笑不語罷了。
慕容瀲心中也好笑得很，她還不知道自己的臉這么可怕，沒嚇住蕭子洛，反倒把蘇雪若嚇得半死，難怪蘇雪若只能當個皇貴妃，而蕭子洛能當皇上呢！
“娘娘安好。”慕容瀲又行了個福身，“嬪妾采女慕容瀲。”
后宮中就這點規矩最好，品階再低的嬪妃也是主子，只要對皇上、皇后、皇太后行跪拜之禮，除此之外，就算是正一品的皇貴妃，也只能受福身禮，讓人跪拜便是僭越，要被言官們彈劾的。
“皇貴妃娘娘，是奴婢沒說清楚了。”玉樓見差不多了，也站出來解釋道，“太后起身時鳳體略感不適，宣召慕容采女來看看，娘娘要見太后，還請再等等。”
“噢，原來是這樣。”皇貴妃的臉色依舊是蒼白的，她勉強地笑了一聲，揮手道：“既然太后鳳體有違，便快去看看吧。”
“是。”玉樓與慕容瀲應了一聲，往寢殿去了。
背過身時，慕容瀲差點被蘇雪若見鬼了的表情逗得笑出來。
這就被嚇得沒法反應了？那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辦才好？
花了好大的勁，慕容瀲才恢復了表面上的平靜，進了寢殿一看，太后穿著常服、挽著高髻坐在鏡子前，臉色安好，沒什么不對的。
“嬪妾叩見太后。”慕容瀲行禮，疑惑道：“太后臉色紅潤，連氣色比當日初見好多了，為何玉樓姑姑說……”
“說哀家鳳體不適么？”太后含笑，故作責怪地看了玉樓一眼，道：“哀家今日照鏡子，發現眼角出現了一絲皺紋，唉……”
原來是擔心自己的容顏？慕容瀲哭笑不得，她前生今世都自負清麗絕俗，更相信女人獲取男人的真心靠的是自身的品行，而不是外表的美麗，所以對容顏并不在意。但她卻忘了，一般的女人，尤其是后宮的女子，對容貌的愛惜更甚于性命。
對了……慕容瀲忽然想到一個問題，如果容貌這個問題連太后也不例外，那她是不是可以利用自己的醫術幫后宮女子變得美麗，然后站穩腳跟呢？
是藥三分毒，她能讓女子變得美麗，當然也能毀了這美麗！
“慕容。”太后略不高興地問道，“哀家問你話，你為何不答？”
“嬪妾……嬪妾不知如何回答。”慕容瀲低頭弄著披帛，一臉為難地說，“嬪妾老實同太后說了吧，這皺紋，嬪妾是有辦法的，只是嬪妾怕給太后治療了見效了，嬪妾便不能給別人用這法子了。如今皇上沒有皇后，太后便是天下最尊貴的女人，也該是最美麗的……”
“瞧你這話說的。”太后故意沉下臉，“難道你認為，天下還有比哀家更美麗的人？”
“當然不是！”慕容瀲急忙擺手道，“太后當然是我見過的最美麗的人！但是……女子的愛美之心……”
“哈哈！”太后不禁掩口笑出聲來，擺擺手道：“你這實心眼的傻孩子，該說你什么好？還以為你當真什么都不懂，原來還知道女子之間的嫉妒之心？你放心吧，哀家不過是不甘心這么快就老去罷了，先帝已駕崩，哀家還有什么可爭的？這后宮已是皇上的后宮了！”
“那太后的意思，是允許嬪妾給其他人治病了？”慕容瀲試探地問道。
“嗯！”太后點頭，招手道：“還不快過來給哀家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