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子洛與皇貴妃離出了長樂宮正殿，皇貴妃柔聲問道：“皇上，天色已晚，又這樣冷，不如去臣妾那里安歇吧？”

“朕國事繁忙，哪里有時間留宿嬪妾的住處？再說了，永和宮又比紫宸殿近多少？”蕭子洛上了龍輦，吩咐道：“起駕。”

安康時高聲道：“皇上起駕——”

明黃色的龍輦便被人抬著漸漸遠去，皇貴妃氣得臉色鐵青，站在長樂宮正殿門外好一會兒都沒動作。宮女太監們都垂著頭，大氣不敢吱一下，只有皇貴妃的貼身女官含纓取了披風給她披上，輕聲道：“娘娘，咱們回去吧，小心著涼。”

“哼！”皇貴妃肩膀一動，將披風甩開了，恨恨地上了步輦，回了永和宮，她便吩咐道：“那柄水晶靈芝如意呢？”

含纓忙將水晶如意取來，“娘娘。”

“給本宮砸了！”

含纓一愣：“這是您封皇貴妃時太師府送來的……”

“本宮說砸了！”皇貴妃怒道，揚手便打了她的手。

含纓吃痛，手上的水晶靈芝如意便摔了下來，砸在地上碎成好幾截。

皇貴妃猶不解氣，“什么皇太后？又不是皇上的生母，不過在皇上登基時有過幾分助力，便開始在本宮面前擺婆婆的架子，誰給她的臉！大冷天的把本宮叫去長樂宮，當著本宮的面重用本宮貶黜的嬪妃，還怪本宮管理六宮不善！本宮不發威，她當本宮是病貓么？”

“就是！”含纓附和道，“元后什么下場，太后沒看到么？”

皇貴妃驀地轉過頭，目光凌厲，嚇得含纓雙腿一軟跪在地上，抬手立刻給了自己兩個耳光。“奴婢妄言，奴婢胡言亂語，娘娘恕罪，奴婢再也不敢了！”

“后宮之中不許提元后，元后之事與本宮也毫無關系！”皇貴妃冷冷道，她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去，把李若華叫來。”

嘉華軒即是含章宮東配殿，天眼看著黑了，李昭儀正準備用晚膳，忽然聽到永和宮的傳話，便放下碗筷急忙趕去了。然而到了永和宮門口，李昭儀卻被掌事太監攔住了。

“皇貴妃不便見客，請李昭儀在此稍等。”

李昭儀身邊的掌事宮女名叫薈萃，她忙道：“公公，是皇貴妃傳話讓咱們昭儀來見娘娘的。”

“那又如何？”永和宮的掌事太監不屑道，“難道昭儀娘娘的架子竟這般大，連等一等咱們皇貴妃都不行了么？”

“奴婢不是……”薈萃想解釋，李昭儀卻制止道：“閉嘴。皇貴妃面前，豈可無禮？”

薈萃只能閉上嘴。

李昭儀不敢回到步輦上，只能帶著宮女太監在永和宮門外站著，暮色四合，北方的仲春乍暖還寒，入夜之后風越來越大，凍得人刺骨的冷。這樣寒冷的天里，李昭儀在永和宮門外站了整整兩個時辰，才終于等來皇貴妃身邊的女官含纓。

“進來吧，皇貴妃這會兒得空見你了。”

此時的李昭儀已凍得嘴唇發白，站得雙腿也麻了，聞言連話也說不出，只能伸手讓薈萃扶著，慢慢地走進永和宮去。直走進了暖閣，身上也沒暖和過來，李昭儀對著皇貴妃僵硬地跪下，拜道：“嬪妾……拜見皇貴妃，娘娘千歲……”

“掌嘴。”

李昭儀一愣，“娘娘？”

“你不愿自己來？”皇貴妃吩咐道，“含纓。”

“是，娘娘！”含纓走向前，揚手便打了李昭儀一記耳光。

啪——聲音清脆。

一連串的委屈叫李昭儀眼圈都紅了，她捂著臉顫抖道：“嬪妾不知哪里惹得娘娘不快，求娘娘曉諭。”

“哼！你還敢問本宮？”皇貴妃拂袖轉身，滿臉怒容，“本宮問你，芳清軒之事你到底如何處置的？慕容瀲為何到了長樂宮中？更有甚者，當初慕容瀲去了芳清軒，呂氏那個潑婦去芳清軒搗亂，你為何不攔著？本宮讓你跟在身邊，看中的是你能為本宮分憂解難，不是讓你頂著協理六宮的名號在后宮作威作福的！如此廢物，本宮要你何用？”

“是、是嬪妾疏忽了。”李昭儀低頭認錯道，“嬪妾未曾想到慕容氏當真能為太后治病，以致此事發生，嬪妾該死，求娘娘再給嬪妾一次機會，讓嬪妾好好處理此事。”

她萬分做小伏低，終于讓皇貴妃的怒氣消了些，皇貴妃道：“本宮就再相信你一次，李若華，你要明白，只有為本宮效力才是你的出路，否則的話，良妃德妃二人，豈能饒了你？”

“是。”李昭儀俯首應道，“娘娘對嬪妾的提拔之恩，嬪妾不敢忘記。”

“記得就好，你這本事分位，本宮也不期望你報什么恩，只要你能盡心盡力辦好本宮吩咐的事。”皇貴妃嘆了口氣，疲倦地揮手道：“行了，你退下吧。”

李昭儀再拜，“嬪妾告退。”

她被薈萃扶著艱難地站起，一瘸一拐地走出永和宮，終于上了步輦時，背后的汗將里衣都浸濕了。宮人們也不敢遲疑，忙抬著她回去了。早有小太監飛跑回嘉華軒，準備沐浴之事，李昭儀回到嘉華軒，薈萃便服侍她沐浴更衣。

看著主子站得浮腫的雙腿，薈萃不禁掉下淚來，“娘娘，她……她也太欺負人了！她不過是個沒落侯府里的表小姐罷了，您可是御史大夫府上的嫡長女……”

“嫡長女又如何？表小姐又如何？這后宮中最要緊的就是皇上的寵愛，其次便是分位。她出身雖不如我，但她分位比我高，又受皇上獨寵多年，不是皇后勝于皇后。再說了，這后宮之中，哪里不用爭寵？我這個品階的嬪妃，不是依附于她，就是依附于德妃、良妃，又有什么區別？你看在她執掌后宮時，德妃、良妃敢說什么？也不過各自在宮里安分度日罷了。”

李昭儀說著便疲倦地嘆了口氣，閉上眼靠在浴桶的邊沿上，“我好歹還能攬下一些事，免得其他低階嬪妃被害，若是換做呂氏在我這個位置，后宮低階嬪妃哪里還有活路？”

薈萃掉淚更厲害了，“小姐，您這樣為其他嬪妃著想，誰又心疼你呢？”

李昭儀只是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