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城的語調(diào)很平,莊敏卻和他不同。
失蹤了二十五年的丈夫,一直以來已經(jīng)死掉的人,此刻卻出現(xiàn)在她的面前,換做其他人,也不可能不驚訝。
尤其,旁邊的席城似是個明白人。
把莊敏給帶到這里來,把褚景行帶到她的面前,莊敏的激烈反應(yīng),所問的話,是席城早就已經(jīng)設(shè)想到的。
他淡淡地問話:“我是誰,很重要嗎?”
重要的是,莊敏要見的人,此刻就站在她的面前。
“你和他究竟是什么關(guān)系?”莊敏沒接席城的話,而是銳利地點出來。
莊敏瞇起眼睛,那么一瞬間,那個狠戾的女人又回來了。
可席城卻不以為意,“你一直都想要見的人,此刻就在你的面前,此刻你該關(guān)心的,是這件事。”
“當(dāng)年他是出任務(wù)了,褚家怎么發(fā)家的,這點不需要我來提醒你。后面沒回來,是因為他回不來。”
席城擲話過來,一字一句雖然緩慢,但卻宛如利刃,直接地割在莊敏的心頭。
因為他回不來——
也就是說,他二十幾年前就是這個樣子了。
莊敏的呼吸沉了沉,因為無法承受這份痛苦,臉上卻顯得萬般猙獰。
可她卻還是在極力地隱忍中。
“能不能跟我講一下具體?”
說這句話的時候,莊敏只覺有人像掐住了她的脖頸,給予她致命的一擊,很難受,可又不能逃離。
具體的過程,那就是一樁殘忍的事實,更是在一刀一刀凌遲莊敏的心。
褚蕭見不過褚郁臣,褚遠航又何曾能見得了褚景行呢?
新婚夜就出走,那是迫不得已。此次任務(wù),褚景行是想著拉褚遠航一把,但褚遠航卻想著把他推進火海,然后死無葬身之地。
幸好他命大,沒死成。前面昏迷過一段時間,再癡呆過,再到現(xiàn)在的,毫無感應(yīng)。
明明看著是一個正常的活人,可半點反應(yīng)都沒有,就像是一個提線木偶一般。
在輪船之上,褚遠航安排的人,甚至還對他出手折磨,如果不是他姑姑把他給救了回來,世界上哪里有褚景行這個人呢?
姑姑守了他大半輩子,一生未嫁,只因見這個男人的第一眼,就已經(jīng)交付真心。
如果不是姑姑臨死之前的哀求,他是怎么都不會管褚景行的,更加不會不遠萬里地去到濱海,找到莊敏。
姑姑說,這個男人的唯一心愿就是早點回家和自己的妻子團聚。
是了,姑姑第一眼就愛上了褚景行,窮追猛打,但褚景行只用一句話就拒絕:“不好意思,我已經(jīng)結(jié)婚了。”
姑姑調(diào)查過他,他的妻子是莊敏,是一個標(biāo)準(zhǔn)的東方美人。
可誰曾想,這位美人晚年居然會有這種遭遇,會對自己的親兒媳出手,更沒有想到,她在水深火熱之中,居然也等了褚景行這么多年。
“要怪就只能怪褚家內(nèi)部,這跟我們席家沒有任何關(guān)系。心愿也給你滿足,人也給你帶走,接下來,就是你帶著他回到濱海團聚。”
席城掀開唇,冷冷地吐字出聲。
本來是不想管,可姑姑死前的模樣卻在腦海里深深的閃現(xiàn),她那么用力地抓住他的手,把自己所有的青春都奉獻給了褚景行。
就連死,也不忘他的事情。
“席城,你一定要把他給帶回去,一定要讓他和家里人團聚,說不定,說不定他在聽到自己家人的聲音就能醒來呢?”
姑姑很執(zhí)著,很傻,總相信那些不可能的。
他也是個醫(yī)生,褚景行這樣的情況,他一眼就能看出來,沒有再醒來的機會。
比植物人要好那么一點,但大腦嚴重受創(chuàng),怎么可能醒來呢?
他就問了姑姑一句話:“姑姑,你那么喜歡他,這輩子沒有可能,下輩子你們一起開始不是剛剛好嗎?”
黃泉路上一起走,說不定,死后的褚景行又能感知到姑姑對他的歡喜呢?
可姑姑卻搖頭:“席城,你不能這樣做,他還沒死呢。我不允許,如果你還認我這個姑姑的話,在我死后,就把他送到他家人的身邊去。”
她霸占了他這么多年,死前的最后一瞬間才看開。
原來,是她自私。原來,她也不能霸占他一輩子,也有生命終結(jié)的一天。
后悔嗎?
她是不后悔的,因為可以和他一起相伴這么多年。
他的姑姑,一直等到他應(yīng)了話,這才斷氣,而嘴角上卻是掛著深深的笑容。
席城這才通過韓黎,一步一步,其實他也有私心的,想要莊敏一個人知道褚景行的存在,可誰曾想,一切都不如想象中的那么完美。
席城在說完那句話后,就帶著自己的助理路小北離開。
而褚郁臣呢?
他趕到的時候,莊敏正抱著褚景行失聲痛哭,此刻,母親的情緒雖然是激動,但是她并沒有失態(tài)。
整個人靜靜的,了無生氣。
看著她懷里面抱著的那位,和自己相似度極高的人,褚郁臣這才意識到,眼前的人就是他的親生父親。
但他的親生父親,也是半點反應(yīng)都沒有。
褚郁臣啞啞地開口問話:“媽,這是怎么了?”
“你爸爸他就是睡著了,曾經(jīng)的他是受傷了,他沒有思想,所以不能回家找我們。他沒有不要我們,我們不能怪他,郁臣,我們把你爸爸帶回家好不好?以后我就跟你爸爸生活在一起,你和江晚兩個人過二人世界,不用管我們,嗯?”
母親側(cè)眸過來和他對望,就這么一眼交視,便看的褚郁臣是心痛難忍。
母親在隱忍,可終究是抗不過自己心中的情緒,失聲痛哭。
褚郁臣見不過,伸手第一時間把母親給抱住,卻只剩下母親的哽咽聲:“怎么就這樣呢?我幻想過好多他沒有回來的可能,可唯獨卻沒有想到他這種。就算他結(jié)婚生子,就算他死,可好歹也干脆,不至于像現(xiàn)在這種樣子,像個木偶一樣,沒有一絲絲的意識……”
他也是一個驕傲的人,如今變成這樣,他怎么能接受呢?
聽到這些話,褚郁臣的心里也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