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星重洗澡一向很快,這次前后磨磨蹭蹭差不多一個小時才出來。
他硬著頭皮朝明木枝那邊看了眼,這家伙平時就喜歡穿白色系的衣服,房間的裝修也是白色調,床品更是一片純白。
明木枝蓋著半截被子坐在床頭看書,跟整個人都陷在里面似的。
“吹風機在哪兒,我吹一下頭發。”
明木枝放下書:“在我這邊。”
許星重睡的那邊沒有插座,他只得繞去了明木枝那兒。
吹風機的噪音在房間內響起,稍稍緩解了一點兒許星重心里的不自在,但是他離明木枝實在太近了,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感覺,明木枝時不時就要抬起頭看他一眼。
“這里,你沒有吹到。”
明木枝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將吹風機的方向朝左耳后移動了些。
許星重把吹風機捏緊了些,明木枝手心微涼的溫度不斷傳來:“好了,你放開吧,我自己能行。”
一片嘈雜中,明木枝的聲音顯得格外清潤:“沒事,我幫你。”
見他絲毫沒有松手的意思,許星重只得無奈地受著,他眼睛朝斜后方瞟了一眼,只見明木枝衣袖松松垮垮,露出一截線條好看的手腕,上面血管根根分明,泛著仿佛一刺就破的青色。
而他的手指直接攥住自己的手腕,兩人衣袖挨在一起,形成極其鮮明的顏色對比。
尤其是他穿的黑色,明明是最為濃烈的顏色,卻偏偏被純凈的白色壓制住,甚至隱隱有被掩蓋吞噬的跡象。
許星重趕緊閉上眼睛,不敢再聯想。
在他身后,目睹眼前耳朵一點一點紅透的明木枝愉悅地笑起來,等到頭發吹干,他趁著許星重關吹風機的間隙,輕輕撥弄了下他的頭發。
關燈以后,許星重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著。
他背對著明木枝,頭埋在枕頭里深吸一口氣——
吸了滿臉明木枝的味道。
外面的燈光透過遮光窗簾的縫隙照到里面,許星重盯著那點兒光亮想,就在一個月前他還看明木枝哪哪不順眼,天天想給他找麻煩,沒想到一個月后他倆居然能一起復習,還能平心靜氣躺在同一張床上。
時間真他媽是個不講道理的東西。
“睡不著?”明木枝動了下,由側臥變為平躺。
“嗯,”許星重閉著眼睛回答,“平時這個時候還在網吧。”
明木枝繼續說:“那我們來做點其他的事。”
許星重倏地睜開眼睛:“做什么?”
“抽背,我給你勾的古詩詞背沒有?”
許星重松口氣:“大部分背了,你抽吧。”
“云銷雨霽。”
“彩徹區明。”
“落霞與孤鶩齊飛。”
“秋水共長天一色。”
……
“悟已往之不諫。”
沒有人回應。
“許星重?”
明木枝撐起上半身,發現人已經睡著,眉頭皺著,仿佛在夢里也擔心著許多事情。
明木枝盯著許星重的睡容看了會兒,上手摸了摸他的臉,不知過了多久,他再次躺下,手隔著被子輕輕搭在許星重腰上。
“晚安。”
轉眼就到了星期一,早上周靜在店里突然頭暈,差點倒在地上,許星重及時趕到把人背去了醫院。
怕周靜身體出什么大毛病,許星重堅持要她把所有檢查都給做了,后來醫生說她只是太累了,讓她多在家休息一會兒。
走出醫院時,周靜還在心疼錢:“都說沒什么問題,你偏要我檢查,看,花了那么多錢,什么都沒檢查出來。”
許星重說:“沒檢查出病你還不高興?醫生叫你別太累,今天下午你就別開店了,少賺一天錢沒什么。”
“哪兒有那么嚴重?我覺得我休息得挺好的。行了,你快去上學,我回去收拾一下。”
許星重把書包往背上拉了拉:“下午不許開店埃”
“是是是,知道了,真是,兒子都管到媽頭上了。”
到學校已經是中午,許星重在外面隨便買了點東西對付午飯。
一進教室,他就看到章小恬和汪小燦聊得熱火朝天,他問:“說什么呢這么熱鬧?”
“老大你來了?上午你哪兒去了?我們在說隔壁,今天吳德在六班發了好大一通火,一個班的人被他訓得手都不知道往哪兒放。”
“罕見啊,六班干了什么讓他連面子都不要了?”
吳德管理班級最喜歡吹噓的點就是讓學生自覺聽話,從不需要他多操心,他現在的表現跟打自己臉有什么區別?
汪小燦聳聳肩:“誰知道。”
許星重轉頭問:“你知道嗎?”
明木枝搖搖頭,其實他大概能猜出一點,之前沈思佳在他面前提過想不想轉班,他表達了不想的意愿后,沈思佳就再也沒說過這件事。
根據吳德的反應,他想應該是沈思佳經過再三考慮后,還是選擇了拒絕。
“我去上個廁所。”
解決完生理需求,許星重一出廁所門就看到個不想見的人。
吳德同樣也看到了他,想到明媽媽說過的話,他的臉就黑得能滴出水來。
“吳老師,轉班的事情,我想了下還是算了。”
“一來阿木在七班待了兩年已經習慣了,二來他跟他們班上那個許同學關系挺好的,這周阿木還邀請他來家里玩,學生時代的友誼很珍貴,我覺得不應該把他們分開。”
吳德后來還強調了很多次許星重是賭棍的兒子,可明媽媽就是不為所動,照他看,兒子腦子好,不代表當媽的腦子也好。
知道兒子的朋友不是什么好貨色,不把他們分開居然還想著撮合,他都快懷疑明木枝是不是她親生的了。
“晦氣!學校就是這點不好,什么學生都收,也不怕助長歪風邪氣擾亂學校秩序1
許星重同樣回敬他:“晦氣,學校里為什么什么老師都招?也不怕上梁不正下梁歪,教壞我們這群祖國的希望。”
沒料到他還敢頂嘴,吳德登時火冒三丈:“看看!看看!這什么學生?居然還敢罵老師?1
許星重好笑:“廁所是空的,沒人看。”
吳德被他一次又一次地回擊,理智漸漸離家出走:“按著學都學不及格,六科加起來才三百來分的廢物!也是明木枝一時迷了眼才會跟你一起鬼混!你也不照鏡子看看,你什么家庭人家什么家庭?你一個賭棍的兒子,去給人家提鞋都不配1
許星重眼神逐漸變得冰冷:“在學校里熏陶這么久,就教會了你看碟下菜嗎?”
吳德松了松勒著他脖子的衣領:“得了吧,以為學校是個多神圣的地方呢,不說我,你去問問你班主任,看他能不能做到一視同仁?你的實力是讓人奉承還是讓人踩一腳,聰明人一眼就能看出來,我這是在幫你們提前適應社會。”
聽了他的話,許星重上前走了幾步,他長得高,面無表情的時候看起來很兇,走到吳德面前時,吳德居然久違地感受到了壓迫感。
“我的實力?照你看,我家庭不好,成績不好,天生就活該給人踩一腳?”
吳德滿臉橫肉地笑:“人貴有自知之明。”
“那如果他成績好呢?”
一道溫潤的嗓音突然插進對話,許星重回頭:“你怎么來了?”
明木枝越過他,又問了一遍吳德:“如果他成績好呢?”
這時連許星重都聽不下去了,拉著明木枝說:“喂,你出來搗什么亂?”
吳德也是被氣昏了頭,連對著明木枝都懶得裝了:“他?他這種人我見多了,要是他能成績好,我立馬從學校里辭職1
明木枝等的就是他這句話:“那你們來立個賭約。”
他跟許星重對視一眼,許星重立馬心神意會,他跟吳德說:“你教數學,我們就用數學來打賭。”
“如果下次考試我數學上一百四,你就辭職。”
吳德很看不上地嗤笑一聲:“要是沒上呢?”
許星重俯視著他:“那我就退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