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人聲鼎沸的鬧市,馬車晃晃悠悠在宮門口停下,隨著車夫長吁一聲,宋冉冉終于回過神來。
裴宴早早做足了功夫,利落下馬車,伸手扶她,端的一副夫妻恩愛琴瑟和鳴的模樣。
瞧著那雙手,宋冉冉只能按捺心中所思所想,深吸一口氣,搭著他下去。
安公公已經候在天華門前,見他們下車,趕忙迎上去,面色凝重道:“二位殿下,陛下已在天壽宮等著了。”
“勞安公公帶路。”裴宴緊緊牽著宋冉冉的手,只余光瞥了一眼身后的顧璃月,交代道,“顧小姐還煩請公公照顧。”
“殿下放心。”安公公應了一聲,立刻差人去領顧璃月,轉身帶路,也不多言。
這二人的對話讓宋冉冉滿頭困惑,裴宴好歹是皇子,也需要對安公公這么客氣?
走了沒兩步,宋冉冉就再也無心多想。
甬道兩側紅墻黛瓦,地上青磚冰涼,那寒氣透過繡花布鞋滲入骨髓,凍得她一個激靈。
她悄悄抬頭,遠遠就能看見一座座宮殿飛檐相接,仿佛連在一起。
轉過一道又一道宮門,眼前豁然開闊,空曠的廣場上矗立著一座威嚴肅穆的宮殿,紅黃相襯的磚瓦在日光下熠熠生輝,宛如巨大的猛獸,吞噬一切。
到了殿前,宋冉冉才看清楚匾額上面寫著的“天壽宮”三個字。
安公公一聲唱喏,里面的小太監便小跑著出來宣召,宋冉冉跟在裴宴身后,亦步亦趨地走進去。
“兒臣參見父皇。”
“起來吧,賜座。”高階上傳來中年男人渾厚有力的聲音。
“謝父皇。”裴宴緩慢起身,輕咳兩聲,扶著宋冉冉起來。
好不容易能坐下來,宋冉冉又徑直被皇帝點名:“聽聞王妃神智清明,可是真的?”
這倒霉催的!
盡管心里暗暗緊張,宋冉冉還是面色平靜地起身回話:“回父皇,兒臣的確已經恢復清明,謝父皇關心。”
“恢復清明就好,也幸虧恢復神智,否則此番被賊人抓住,定然要受盡苦楚了。”瑞帝聲音和藹,可說出來的話卻嚇得宋冉冉冷汗涔涔。
不僅她,顧璃月也面色慘白,不知所措。
倒是裴宴,神色不變地起身,走到宋冉冉身邊跪下,認罪道:“是兒臣無能,讓蕭明羅有機可乘,趁機逃走。兒臣已派人追查他的下落,一旦封城,定能找到。”
“淮南王妃與鎮南將軍之女皆被蕭明羅擄為人質,此事傳出去,我天瀾國顏面何存?”瑞帝突然發難,宋冉冉嚇了一大跳,兩腿驟然酸軟,順勢跪下。
聽得噗通一聲,所有人不約而同地看向宋冉冉,饒是她臉皮再厚,也禁不住這么多雙視線。
這該死的腿!怎么這會兒就這么不聽話呢!
宋冉冉擰著眉頭,差點把舌尖咬破,才勉強穩住神色,朗聲道:“父皇,王府守衛森嚴,規矩嚴明,絕不會有人將此事泄露出去。”
瑞帝居高臨下地打量著她,看著那瘦弱的小身板忽然笑了起來:“你倒是對裴宴一番深情,可你落水一事就傳了出去,這該如何解釋?”
“父皇有所不知,兒臣恢復清醒之前,府中掌事者并非我與王爺,為顧小姐名節考慮,王爺更是從未在府中過夜。是以,兒臣落水泄露一事,與王爺無關。”
宋冉冉恨透了自己這雙腿,早不軟,晚不軟,非要在這么重要的時候軟!
面前這位可是皇帝,裴宴隨隨便便能要她的命,瑞帝可是隨隨便便就能要她全家的命!
“哦,原來如此。”聽她說完,瑞帝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在高階上來回踱步,“依你看,蕭明羅此事該如何處理?”
“兒臣一介女流,不好妄議朝政。”宋冉冉垂著腦袋,連抬頭都不敢。
那些小說里什么直視皇帝,還和皇帝談笑風生,都是騙人的!碰上瑞帝這種陰陽怪氣笑里藏刀的,她根本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個好不好!
“無妨,朕想聽聽。”瑞帝隨口道。
“兒臣拙見,蕭明羅挾持兒臣與顧小姐,想必與戍邊一戰有關,此番逃出去,目的應是鎮南將軍。只要在這一路設關卡埋伏,必然能抓到人。”
宋冉冉壓根不知道自己說的是什么跟什么,她只知道當務之急是抓到蕭明羅。裴宴說的沒錯,只要城門一關,蕭明羅就是插翅也難逃。
但京城不同其他地方,關閉城門需要上書天聽,裴宴也是卡在這一步了。
沒想到,瑞帝沉吟半晌,竟然十分認同,“說的在理。”
說罷,他又道:“抬起頭來,讓朕看看。”
看樣子,瑞帝還沒有正眼瞧過她這個兒媳婦呢。
宋冉冉乖巧地抬頭,臉上掛著淡淡笑容,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目光對上瑞帝,宋冉冉忽然發現他的便服上繡著的不是龍紋,而是蓮花紋。
哪有皇帝繡蓮花紋的?
就在宋冉冉疑惑不解的時候,瑞帝的眼眸驟然收縮,身形晃動,扶著龍椅沉聲道:“裴宴,隨朕去御書房。安良,帶她們去御花園轉轉。”
“是。”殿下一片應聲。
宋冉冉轉身對上眼神哀怨的顧璃月,忍不住皺眉。
要不,她還是去御書房送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