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上的嚴大人聽到他們第二聯時，臉上表情已是喜不甚收。
在他看來小黑炭的“兩朝兄弟邦”是最完美的下聯，并不是說陳粟的“二山岐蒙陰”不好，只是在他這種政客眼中，前一聯更有利用價值。
到時候當著沙魯國外使面這么說，即能保住楚國顏面，有能給對方臺階下，你好我好大家好。
然而當聽到這兩人還要比的時候，他就徹底坐不住了，連忙對身后一位身穿黑衣服的人說道：“你去查一下這兩人來歷，特別是那個小乞丐！”
陳粟不必說，書生打扮，想是京城附近人士來參加秋闈，自然好查；而小乞丐雖說臟兮兮的，但是穿著隱約還是能看出錦衣面料，他也沒往多處想，只是單純認為是哪個貴族走丟的孩子。
當然他更看重的是兩人才華。
一個寒門學子，竟然能對出朝中大小官員都無法對出的絕對，可見必有經天緯地之才。
至于另一個小乞丐，嚴大人都不知道該怎么評價，或許是內心找不該用什么詞來形容他的才智。
……
“四海洋江河！”
“四詩風雅頌！”
賈詡聽到對方的下聯一愣，本來他打算用“四詩風雅頌”來對，但是不知道這世界有沒有，怕出錯才用“四海洋江河”。
若說方才陳粟還有一絲輕松之敢的話，當聽到賈詡對出的下聯后，已然將他視為勁敵。
“秒秒秒！洋江河最終都會匯聚四海之內，四海中又囊括這些洋江河，實在妙不可言；而另一聯四詩中‘雅’分大雅和小雅，與‘風’、‘頌’合稱四詩，此四詩就算在漢朝讀的人都很少，沒想到此人竟然如此博學！”穆清白聽到這些絕世下聯，興奮的有些手舞足蹈。
……
“五體頭手足！”
“五服衰功緦！”
“好！”嚴大人聽到著忍不住站起來，大聲喝彩，惹得一旁被嚇一跳的年小老者丟過去一陣白眼。
下方學子正沉靜在兩黑炭的下聯中，被嚴大人這一吼打斷，立刻怒視而去，見其穿著與身旁護衛，便知是他們惹不起的存在，悻悻低頭再次陷入沉思。
“老先生，陳兄所對下聯我等無話可說，只是這小乞丐的下聯似乎有些不妥。”人群中有人詢問道。
五服衰功緦中的五服是五種喪服，根據喪服可以看出與死者的關系遠近；衰服分斬衰和齊衰，功服分大功和小功，再加上緦服共五種喪服，所以陳粟的下聯毫無挑剔之處。
但是賈詡的下聯，他們不認同，五體：筋、脈、肉、皮、骨；而他后面跟的卻是頭手足，完全驢唇不對馬嘴。
只是有周湛的前車之鑒，所以沒有完全否定，才說“不妥”兩字。
“哈哈，此五體非彼五體！”嚴大人縷縷下顎胡須，看著下方眾人望眼欲穿的眼神才道：“此五體乃五體投地的意思。”
眾人恍然大悟，五體投地是指兩手、兩膝和頭一起著地，用頭手足當然合適！
眾人深深被小乞丐的才思敏捷折服，連周湛也選擇性的閉上嘴。
“六類人神鬼。”
“六脈寸關尺。”
比試還在繼續，兩人似乎胸有千萬，絕世下聯信手拈來。
眾人早已麻木，即便不懂的也會瞧瞧問旁人，實在都不懂，大家就一起討論。
六類人神鬼是道家的一種說法，人鬼、人神、神人、神鬼、鬼人、鬼神。
六脈寸關尺，是指醫者望聞問切診斷方式之一，切即是把脈；診斷者將自己的食指、中指和無名指三個手指并攏按壓患者的腕內側部，其中食指靠手掌按壓的部位為寸脈，中指為關脈，無名指為尺脈；因分左右手，所以稱六脈。
嚴大人此時雙手顫抖，激動的拉著旁邊年小老者道：“那個黑大個觀其面貌定是心中坦蕩之士，科舉后定要將他納我御史臺，并且重點培養！”
年小老者撇撇嘴，腹誹道黑燈瞎火面部又黑，你居然還讓看出是坦蕩之士?我怎么只看見兩排潔白的大門牙?
……
云來客店門前早已人山人海，離得遠些甚至都聽不見里面兩個黑炭究竟對出怎樣的絕對。
春滿院作為北市有名的尋花問柳之所，歷年來安撫不少落榜學子身心，每到科舉時這里面更是熱鬧非凡，無數文人雅士高談闊論，一擲千金。
此時卻甚是冷清，人還是那么多人，但是他們的心思卻不在此，眼巴巴的看著大門，好像在等待什么。
“第七聯，小乞丐對‘七彩紅黃藍’！”
“第七聯，陳書生對‘七弦君臣恩’！”
兩名店小二興致沖沖跑去院內，挨個相在坐的書生、清倌兒通報。
一圈下來兩個店小二得到的賞錢比他們平時一年得到的還多，笑得合不攏嘴，樂此不疲再向云來客店跑去，期盼能得到最新絕句。
“諸位這兩聯何解?恕在下淺薄，還望告知！”
“俺也一樣！”
春滿院內眾多學子、文士開始激烈談論。
其中一位家族世代開染房的富家公子破解賈詡下聯。
紅黃藍三種顏色相互融合能得到新的顏色，三種想融便是黑色，共七種色彩。
于是這位富家公子，立馬便成被院內眾人吹捧的對象，名聲火速上升。
“那這‘七弦君臣恩’何解?”
“依媚兒看來，這應該是對應七弦琴，在《琴音·七弦》中記載大弦為君，小弦為臣，此為五弦，后兩弦以合君臣之恩。”叫做媚兒的清倌兒卻是小家碧玉模樣，在思索片刻后輕聲道。
眾人恍然大悟，賜下無數賞錢。
……
“八方北東西。”
“八面魏吳蜀。”
這兩聯是眾人爭議最多的下聯，甚至人群中還有些人生出兩人才盡之感。
從字面上來看，兩聯表達同一個意思，北東西正好對應的是北魏、東吳、西蜀，唯獨缺南。
但是前排的大小黑炭頭，并沒有理會他們，在說下此下聯后，兩人不禁大笑起來，都沒想到對方能對出這樣的下聯。
而更讓他們想不到的是，這兩聯在十幾年后差點給他們帶來滅頂之災。
賈詡還好，他站在前世巨人的肩膀上，沒有廢什么心神；但是陳粟卻處于高度集中不停思索對聯中，十分耗神，繞是他人高馬大也有些頂不住，嘴唇發白。
……
“九鼎名利權。”
“九章勾股弦。”
當這聯對完后，眾人長舒一口氣，這是他們真正都懂的下聯。
鼎是尊貴的象征，九鼎則代表天子，當然坐擁名利權；勾股弦則出自《九章》中，完全沒問題。
人們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寂靜片刻后爆發熱烈掌聲與喝彩聲，可以預見此地此景此二炭，將會在這留下一個美麗的傳說……版本眾多，時難時女，時男男，時女女。
賈詡暗嘆一聲，只好接受這樣的結果，五兩就五兩吧，總比沒有強。
于是開口對手托木盤的家丁道：“平局，錢我和這黑大個一人一半。”
家丁看了看二樓，見主人點頭，便將錢分成兩份，準備交于大小黑炭頭。
“兩位可否賞臉上樓一敘?”嚴大人熱情說道。
賈詡才不管這些，他此時想的是拿到錢后該怎么跑！
“且慢！”
賈詡手都摸到銀子了，卻被硬生生叫停。
只見陳粟微微一笑，道“平局?不見得，我還有一下聯：眾生夫妻子。”
賈詡：“……”
這黑大個看似老實，實則蔫壞蔫壞的。
被兩人無視的嚴大人，看著陳粟眼中發出綠幽幽光芒，狂喜對旁邊老者道：“我御史臺就是要這種老實中帶著一絲不要臉的人！”
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