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長老又何嘗不知道，她即便進入圣山也沒用？

可是她如何忍心？

林昊不可能拿那種事說笑，盡管大破滅聽起來匪夷所思，但她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

世界傾覆！

文明毀滅！

這是全世界的災難，怎么能讓十五歲的孩子，承擔這么大的責任？

“離兒……”太上長老無言以對。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莫離緊抿著嘴唇，一字一頓道：“大破滅來臨時，誰都不可能逃脫，莫離沒那么偉大，進圣山不是為了世人，而是為了我身邊的人。”

她沒有拯救世人的覺悟，但身為蠱王必須保護苗疆，身為女兒必須保護媽媽，還有其他重要的人。

比如大姨姬如雪。

比如繼父何不凡。

再比如……

如果大破滅來臨，當整個文明被徹底摧毀，毀滅者會管你是孩子？會管你今年多少歲嗎？

不會！

“你們……”

太上長老轉過身去，背對著莫離和林昊，只為掩飾眼眶里的淚，顫聲道：“你們……去吧。”

“你們？關我什么事啊？！”林昊一臉錯愕。

“你不陪離兒去？”

太上長老以自然之力，蒸干眼角淚痕后轉身，犀利地目光鎖定林昊。

林昊覺得很搞笑，甚至是哭笑不得。

“我不用他陪！”莫離沉聲道。

“可是圣山危險重重，以你目前的修為……”太上長老眉頭緊皺。

“行了行了。”

林昊撇撇嘴，扭頭看向莫離：“說什么苗疆的大秘密，然后把我騙到這里，現在又要進什么圣山，還說不用我陪……你把我騙過來，不就是讓我陪你？”

“這就是你對我的看法？”小姑娘臉色冰冷。

“不是嗎？”林昊哼哼道。

“因為只有你來了，太上長老才會相信，大破滅是真的——我讓你過來，是為了讓太上長老相信！”

沒錯！

如果單憑莫離一家之言，太上長老根本就不信。

林昊是發現大破滅真相的人，他還能找到很多人證明，這樣才能取信太上長老。

“好吧，就算這樣……”

林昊松了聳肩膀，撇嘴道：“我不會進去，也不會讓你去。”

“你……”莫離一愣。

“你跟前輩說的那些話，在我這里根本沒用，別浪費時間了——跟我回汴州。”林昊轉身就要走。

“我不走！”

“別把自己當成偉人，更別攬下所謂職責。”

林昊腳步停下，卻沒有轉身，聲音嚴厲：“你的職責只有一個，那就是好好上學！你要守護的，我來替你守護，還輪不到你！莫離，我告訴你，我不準你做的事，誰都阻止不了——不信試試！”

霸道！

囂張！

狂妄！

這態度惹怒了太上長老，冷喝聲在夜空中回蕩：“林昊，這里是苗疆！”

“哪又如何？”

林昊霍然轉身，這一刻尊敬蕩然無存，無匹氣勢透體而出，七色光華熠熠生輝：“我說了，不準莫離進什么狗屁圣山，前輩想擋我？！”

太上長老心里咯噔一下。

那如同彩虹的七色氣流，蘊含著毀天滅地威能。

她知道，林昊已非昔日可比。

她更加知道，林昊不僅個人修為逆天，背后還有無法想象的勢力，那是苗疆不可能抗衡的。

如今，縱然她身上苗疆至強者，也無力跟這個年輕人抗衡。

先前莫離聲稱要進圣山，搞得現場氣氛格外緊張，好像生離死別似的，為什么林昊沒有表態？

很簡單。

因為，他壓根不會讓莫離進去，不進圣山又哪來危險？

“還愣著干什么？走！回汴州！”林昊冷喝。

“我不走！”

“那就別怪我動手。”

林昊眸子里寒光一閃：如果莫離不跟他走，他不介意強行拿下，強行帶她回汴州——總而言之，他不允許她去冒險。

大破滅？

那是他林昊的事，是克里斯蒂安的事，是寧傾城和谷千城的事，跟這乳臭未干的小丫頭，有一毛錢關系嗎？

“你到底走不走？”林昊冷喝道。

“這是為了保護我？”

莫離的情緒突然平復，目不轉睛盯著林昊：“一路走來，你保護了多少人？或許，面對武者世界的強敵，你還能護大家周全，可是面對滅世者，你能顧全所有人嗎？你比誰都清楚，尋常武者數量再多，都不可能逆轉乾坤。要想不被毀滅，必須有真正的頂尖強者，而且不是一個兩個——當今世上，有幾人能達到那種高度？天武七品，天武八品，乃至天武九品……就算寧傾城那么驚才絕艷，也幾乎沒有可能吧？然后呢？或許你有可能達到，但你一個能扭轉乾坤？”

“難道你能達到？！”林昊怒斥道。

“我能！”

“你……”

“只要能得到圣山里的傳承，我將來就能成為那種高手。”

深吸一口氣，莫離沉聲道：“你說得沒錯，大破滅不是一個人的事，可是你也應該知道，其他人沒能力改變什么——我是為數不多，甚至是屈指可數能夠，達到那個層次的人。”

莫離明白，如果林昊不準她進去，就算太上長老也擋不住，如今的林昊已經強大到，苗疆無力抗衡的程度。

她要想進入圣山，必須讓林昊同意。

她要說服他！

看到林昊陷入沉默，她繼續說道：“你一個有把握扭轉乾坤嗎？沒有！那么，如果大破滅來臨了，無法扭轉乾坤……我不是一樣得死？”

“至少……這20年，你能安安穩穩的生活。”林昊喃喃道。

“20年？我才十五歲，20年后依然風華正茂，我不想那么早死了，我必須爭取！”

“如果你現在去冒險，可能連20年都沒有。”

“人生是什么？”

“啊？”

林昊一時沒緩過神，一來是話題跳躍太大，二來……

十五歲的小姑娘，談‘什么是人生’的話題，實在有點太超前了。

不等林昊回答，莫離兀自說道：“人生就是未知，我不知道明天老師布置什么作業，也不知道何叔叔和媽媽，什么時候給我生個弟弟或妹妹。可如果人生不再莫測，如果知道未來會發生什么，知道20年后一定會死——你明白等死的滋味嗎？時刻有柄劍懸著，即便能安穩活20年……這20年，生活環境或許安穩，心呢？等待死亡的感覺，能讓內心安穩嗎？所以！我寧愿拿命去爭，也不愿這樣活著！”

林昊徹底無言以對了。

能說什么呢？

如果莫離不聽勸阻，一意孤行非得進去，他肯定會強行阻止，可現在……

莫離說的這番話，觸動了他的內心。

是明知20年后必然會死，窩窩囊囊的活過20年，等待最終死亡的到來，還是拼盡力氣爭取？

“一定要進去？”林昊盯著莫離。

“一定！”莫離點頭。

“我跟你一起。”

“不行！”

莫離神情劇變，急聲喝道：“我可以死，你不行！”

“別廢話了！”林昊皺眉。

“20年后的大破滅，少一個莫離或許能扭曲乾坤，少了你林昊就沒希望了——你還不明白嗎？你的命，比任何人的命都值錢！”莫離厲聲喝道。

是啊！

林昊是為數不多，知道大破滅之秘的人，而在知道秘密的這些人里，他無疑是這支力量的領袖，肩負著最為重大的責任，怎么能以身犯險？

“你進，我進。”

林昊目不斜視，死死盯著莫離：“我不進，你也不準進——自己選吧！”

“可是……”

“別跟我說大道理，我只知道如果你進去了，如果你死在圣山里面，我這輩子都愧對雪姐——我跟你一起來這里，就必須一起回汴州，要么都死在里面。”

“你……”

“我還有很多事要做，快點做決定！”

“……”

莫離默不作聲看著林昊，眼眶漸漸變得濕潤起來，直到眼淚不爭氣流出。

她怎么會不明白，他說不好跟姬如雪交代，只是其中一個原因？

他是真的關心她。

正如起初，他直接跟太上長老翻臉，很霸道的不準她進圣山。

現在他被她說服了，卻依然不允許她孤身涉險，她深信如果在圣山遇險，他也會不顧一切擋在前面。

淚水染濕了俏麗的臉龐。

她在哭。

肩膀忍不住抽搐。

林昊一愣，那顆心莫名軟了下去，走過去攬住她肩頭，低聲道：“好了，別哭了。不是答應讓你進嗎？怎么像小孩子一樣，這么喜歡哭鼻子？”

“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不是小孩子？”她啜泣著問道。

“……”林昊緩不過神。

“我長大了。”

她從他懷里脫出，梨花帶雨的小臉上，竟有一抹淡淡紅云。

林昊有些詫異的看著她。

突然！

他腦海中回想起，一年多之前在馬路上，被莫離擋住的場景——時隔一年多，真的不一樣了。

那時候，她身高還不到一米五，身材單薄看起來很纖弱，嘴唇呈讓人心疼的淡青，胸前平平……分明是沒長開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