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地處偏僻，大多數人十分窮困，生產技術水平落后，一般人家婦人小產，都等著組織自然流出，顧不上管體內有沒有死胎殘留，受罪的就硬挺著，能至于不能活下去，全看身體素質和命。
大家見這個小姑娘專門找個大夫來給她三嬸除死胎，還愿意出錢給她三嬸買藥，就不由得對她多了些好感。
沈氏卻沒有一絲感動，臉色一下子白了幾分。別人不知道，她自己可清楚，她根本沒懷孕，體內沒有死胎，是藥三分毒，要是亂吃除胎藥，身體會受到傷害，甚至會產生嚴重的副作用，她不想演一場戲把自個兒的身體給交出去。
沈氏忙道：“我體內的死胎已經流出了，不用再吃藥。”
曾悅欣道：“是嗎？哪里有人小產流死胎流得這么快的？再說了，我回我大伯娘家看了一遍，根本就沒有發現類似死胎的血塊，三嬸兒還是吃藥吧，莫耽誤了自個兒的身體。”
大家開始夸贊曾悅欣有心，這么為沈氏著想。至于曾悅欣在路上指控沈氏根本沒懷孕，那段太短暫，這里圍觀的人里，看見的人并不多。
沈氏嚇得直哆嗦，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曾志平。
大家覺得沈氏這反應有些奇怪，曾悅欣帶來的大夫，是鎮上鄉里鄉親都熟識的，醫德過得去，從來不干收錢財害人的事兒，只是開個除死胎的藥而已，沈氏為什么害怕成這個樣子？
難道說，沈氏真如曾家大房所說的那樣，根本就沒懷孕，只是裝小產想訛錢？
曾志平忙道：“不用了，我娘子從大房家回來的路上，死胎就已經流出體外了，不需要再吃除胎藥。”
曾悅欣看向大夫，大夫道：“大家有所不知，死胎一般很難一次性流干凈，會分批次一點點排出體外。剩余部分在體內存留的時間越長，對人身體的損害越大，當然，也有極少數體質特殊的，能一次性都排干凈。”
沈氏連忙道：“沒錯，我就是體質特殊的，我身體一直很好，排死胎排得快，現在已經排干凈了，用不著吃藥了。”
大夫道：“排沒排干凈，你自己是感覺不出來的，需要我望聞問切診斷一下，才能確定。”
沈氏很害怕，曾志平在她耳邊輕聲道：“讓他給你診斷一下就是了，反正你體內沒有死胎，他診不出來什么，你就不用吃藥了，放心吧，不會有事的……”
沈氏點了點頭，答應讓大夫給她診斷。
大夫認真地翻了翻沈氏的眼皮，反復地觀察沈氏的面色，還在沈氏的脖子處和手腕處看了兩次的脈搏，最后才肅著臉道：“你排出的死胎僅為一小部分，還有好些死胎留在體內，如果不及時排出，恐怕會有生命危險。”
“你放屁！你個庸醫！我根本就沒有懷孕！哪里來的死胎？”沈氏氣憤地吼了出來，吼完看見沈家人突然變了臉色，才意識到自己情急之下說出了什么，又悔又驚地睜大眼睛捂住了嘴。
曾悅欣望著沈氏，笑得意味深長：“三嬸，原來你根本就沒懷孕啊？”
圍觀的人紛紛議論起來。
“這曾老三家的根本就沒懷孕啊，那就是在訛錢了，虧我之前還覺得她可憐，看來我也是被豬油蒙了心了，被她掉兩滴狗豆子就唬住了。”
“真是心機深，竟然挖這么個坑來給自個兒的大哥跳，要不是曾家這小閨女聰明，曾家大房一家就要被他們給坑慘了。”
“沈家這人真是……之前還氣勢洶洶綁了曾家大房好幾口人，關起門來毆打人家呢……干這樣的缺德事，怪不得沈駱德的外孫子生出來少一根手指頭，都是虧心事兒做多了的報應！”
……
沈駱德眼看大勢已去，悔不該當初，早知道曾家的人這么不好對付，他就不該去招惹，不該被曾志平一慫恿，就貪心大起，和他一起設這個圈套……
當時曾志平跟他們商量說，曾志平到老家去借錢，借不到錢就去曾志廣家借。
要是曾志廣痛痛快快地借給他，也就算了。要是曾志廣不肯，那曾志平就讓曾余相先溜，回來搬救兵。
剩下的三房人留在大房家，跟大房人尋釁打起來。等沈家一大家子趕到，沈氏把身上血袋封口處的繩子拽開，蔣氏一腳下去，血袋里的血被擠出來，流沈氏半身的血。沈家人就誣陷蔣氏把沈氏打小產了，讓曾家大房賠錢，不賠夠二十兩銀子就讓蔣氏去坐監。
“志廣，”沈駱德聲音軟了下來，“家丑不可外揚，有什么事兒，咱們一家人關起門，坐下來慢慢說，別讓街坊四鄰看笑話。”
曾志廣道：“你現在知道家丑不可外揚了？害怕別人笑話，就別做攛掇閨女假裝有孕坑我們曾家的缺德事兒，做了就活該被人笑話！”
沈駱德上前去，急得聲音沙啞：“咱們好說好商量，事情總有解決的辦法……我看你和蔣氏都受傷了，不如我們家給你們出買藥錢，你們敷藥好好療養……”
“可不止療養費，”曾志廣道，“還有誤工費，精神損失費和名譽損失費，一共十五兩銀子，少一文都不行。”
“啥？”沈駱德目瞪口呆，“哪兒就要那么多銀子？你看我們家這樣兒，哪兒像有那么多銀子的人家啊？志廣，咱們鄉里鄉親的，還是親家，你別做那么絕啊。”
蔣氏忍不住了，往前一步扯著脖子道：“我們做得絕？你們要是不那么陰損，能有后面這些事兒嗎？要不是我家小妹及時拆穿了你們的詭計，我就得去坐監了！你們在這兒討價還價，不肯給是不是？那好，我就拽著沈氏去見官，我要告她訛詐。”
她說著拽起蔣氏就往外走。
“別——別啊——”沈氏大聲地哭了出來，弓著身體往后撅屁股，努力扭動被蔣氏抓在手里的手腕，拼著勁兒想把手給抽出來。
她哆嗦著向著沈駱德和曾志平伸出了另一只手：“爹——相公——救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