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嵐知道賈富貴指的是賈冰潔，她語氣涼涼，“不知道。”
既然賈富貴開口問了，謝嵐逮著機會就開始埋怨，“我在這個家沒有一點話語權，說什么都沒人聽，你那個女兒啊，最近鬼鬼祟祟的，對我也冷淡的很，我早上去她房間看了一圈，很多衣服和東西都不見了。”
東西都不見了？
已經開始打算搬走了？
賈富貴的胖臉越發難看了。
肥胖的身軀癱在沙發上，給自己倒了杯水一飲而盡。
最近他和謝嵐之間有隔膜，他這個時候，沒有心思向謝嵐訴苦，所有的一切，只能自己裝在心里。
關鍵是，他現在心亂如麻。
賈冰潔怎么就不是他的女兒了？
那是他前妻跟他生的啊。
當初，前妻陳麗與他離婚的時候，她不愿意要孩子，加上他也舍不得這個女兒，就將孩子留到了身邊。
離婚后，他的整個世界就只有這個女兒了。
女兒是他的精神支柱。
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是他們父女二人相依為命。
現在告訴她，這個女兒不是他親生的。
他最近幾天，一直在省城，偷偷做了鑒定，結果讓他崩潰。
他實在想不通，這到底怎么回事？
賈富貴想了想，最后還是向謝嵐開口了，“你上次跟我說冰潔不是我女兒，還去做了鑒定，這件事，你到底從何得知的？”
謝嵐沒想到賈富貴竟然主動問起了鑒定一事，她眼底劃過一抹精光，忙回道，“老賈，這件事，我沒有撒謊，我也是為你好，不想你替別人養孩子。”
賈富貴胖臉緩和了一些，“到底是誰告訴你的？”
謝嵐眼珠子轉悠著，識趣的沒敢告訴他是錢如玉說的，消息源頭不同，聽者的反應肯定也不一樣。
如果她說了是錢如玉，賈富貴一定會懷疑是她們母女在背后搗鬼，更不會相信她的說辭了。
謝嵐腦子靈光一閃，就找了自以為靠譜的說辭，“我也是感覺那段時間見賈冰潔情緒反常，就覺得好像有些不對勁，她好像跟什么人打電話，在說她的身世，我也是無意聽到的，我怕你蒙在鼓里，就擅自做主，給你們父女倆做了個鑒定，我知道我逾越了。”
“沒有，你做的對。”賈富貴罕見的沒有責怪她。
謝嵐的眸底劃過一抹幽光，所以，賈富貴這是相信她了？
謝嵐打算趁熱打鐵，她將自己洗出來的那些照片拿了過來，“老賈，你看看這個。”
賈富貴接過照片，看到照片的人，問，“這是冰潔跟誰？”
謝嵐又扯了個謊，“我是聽說昨天聽說她要去見她的親生父親，所以就跟過去了，沒想到，她竟然和這種人見面，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辦，就拍照留了證據。”
賈富貴胖臉越來越難看將手中的照片啪一下扔到桌上，“這個人現在在哪？帶我去見他！”
謝嵐求之不得，急忙穿了外套，就和賈富貴出發了。
到了貧民胡同找到了瘸子王虎。
賈富貴忍著院子里的惡臭，質問王虎，“告訴我，你和陳麗什么關系？”
王虎這幾天被人頻繁找，還都提到了陳麗，他心虛的瘸腿直抖，“我不認識你說的那個女人。”
謝嵐看出了這個人的不對勁，她冷笑，“我們都沒提性別，你怎么知道我們說的是女人？”
“我……這個名字不就是女人的名字嗎？”王虎的瘸腿抖的更厲害了，支支吾吾的，不敢抬頭看眼前衣著貴氣的男女。
“王虎，別跟我刷花樣，你和賈冰潔鬼鬼祟祟的見面的事，我全都知道了。”賈富貴怒吼完，小眼睛滿是鄙夷的打量著他，就這窮酸樣，他無論如何，都不相信他和他前妻陳麗有何瓜葛。
“什么冰潔冰清的，我不認識，你們快離開這。”
王虎轉身要往屋里去。
賈富貴攔住他，在他瘸腿上猛的一踢，面色狠厲，“不說是吧？”賈富貴從兜里掏了手機，撥了通電話出去，“寇老三，過來一下，給我收拾個人。”
王虎聽到寇老三的名字，頓時神色駭然，都快嚇尿了。
寇老三是河西市出了名的混混頭子，王虎以前也在道上混過，后來混沒了一條腿，才在這貧民窟落了腳。
對于寇老三，他他在熟悉不過，他和他的一眾手下手段陰狠毒辣，若是落在他的手中，不死也得脫層皮。
何況像他這種如同螻蟻一般的存在，就算被弄死了，也無人為他討公道。
可……
王虎顫顫巍巍點頭哈腰的哀求，“老板，你別叫寇老三來，我說，我說。”
賈富貴兇狠無比的注視著他，“快說。”
“二十年前，我……我是有見過一個女的好像就叫陳麗來著。”
“你跟她發生了什么？嗯？”賈富貴聽聞他真認識陳麗。胖臉上的肥肉因為激動，一抖一抖的，抓著王虎的領口，低吼。
王虎知道瞞不下去了，從這幾天頻頻有人出現在心里管他打聽陳麗。他就知道要出事，他以前干過的各種勾當挺多的。
他自己都記不清哪件是哪件了，唯獨那個叫陳麗的女人他印象深刻。
眼下的情況，他再嘴硬，寇老三就得親自收拾他。
他只能認栽，“那一年，我記得當時，我喝了酒，她也喝了酒，真不是我強迫她的，是她自愿的，我……”
王虎回憶起二十年前那個瘋狂的夜晚，到現在內心都無法平靜。
他單身光棍漢幾十載，那次是他第一次碰女人。
“所以，你什么意思？你跟她到底什么關系？”賈富貴聽出了他話里的意思，眸子猩紅，失去理智的一腳將人踢倒在地，“你跟她到底什么關系？”
王虎蜷縮在墻角，結結巴巴的回，“我……我不認識她，我也是從她遺落的身份證上看到的她叫陳麗。”
聽到這樣的信息，賈富貴神色微怔。
遺落的身份證……
當年陳麗，好像是有丟失過身份證這件事……
他整個人已經徹底瘋了，將王虎狠狠的踩在腳下，又給寇老三打了電話，讓他過來收拾這個混蛋。
聽到這樣的結果，謝嵐也是唏噓不已。
沒想到搞到最后，事實竟是如此狗血。
賈富貴的前妻竟然和人……
懷了孕，還生下了孩子。
那女的后來和賈富貴離婚，將孩子留給了賈富貴，然后自己出了國。
謝嵐雖然覺得狗血，但有點能理解那個女人的心情。
正如她拿錢如玉當成她人生的污點一般，那個女人的孩子是在那種情況下有的，她這輩子，估計更加不想看到賈冰潔。
那孩子是她的恥辱。
沒
回去的路上，謝嵐躊躇了許久小心翼翼的問，“當年，她為什么要生下賈冰潔？”
“那個年代，不生誰敢給她做？”
賈富貴整個人受到了強大的沖擊，到現在還回不過神來。
當年，陳麗提出過不要這個孩子，她說出那話后，他們全家都差點吃了她。
堅決讓她生下孩子……
陳麗在懷孕期間，一直悶悶不樂，情緒低落，后來生了孩子，也不怎么愿意管孩子。
他們都以為是因為生了女孩，她不高興。
賈富貴沒想到自己這么多年竟然替一個乞丐養孩子。
他頭上特么都長草了。
陳麗那個女人，太特么過分了，將一個野種留在家里給他養，自己拿錢出國。
不，是他咎由自取，是他舔著臉讓人生下野種的！
……
回到家，賈富貴就闖進了賈冰潔的房間，沒人。
又給賈冰潔打了電話。
電話接通，那頭沉默了幾秒，賈冰潔才喊了聲爸。
“你別喊我爸。”
一句話，直接向賈冰潔說明，他什么都知道了。
賈富貴掛了電話。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打這個電話。
雖然他很清楚，孩子以前是無辜的，可那到底不是他的種。
管她無不無辜！
賈富貴怒氣和憋屈沒出發，他在客廳里走來走去，像只發怒的獅子，拳打腳踢的砸了客廳的一眾家具。
謝嵐怕他發瘋傷害到她和兒子，母子二人待在臥室沒敢出去。
下午時分，賈富貴終于消停了下來，癱坐在地上拿著瓶白酒，借酒消愁。
謝嵐過去扶他起身，勸解他，“老賈，你別這樣，你沒有了女兒，你還有兒子。還有侄子啊。”
“滾！”賈富貴胳膊肘將謝嵐懟到了一旁，“滾開，別煩我。”
屋里一片狼藉，謝嵐也無心收拾，打算去廚房給兒子弄些吃的。
這時，門鈴響起。
謝嵐以為是賈之恒終于知道回來了，趕緊去開門。
只要賈之恒回來，才能開導賈富貴。
這家里關鍵時刻沒個主心骨的男人，他們母子倆人，心都懸著，生怕賈富貴沒完沒了的發瘋。
謝嵐去開了門。
結果，就看到門口站著兩位身穿制服的警察。
“請問，這是賈富貴的家嗎？”
看到警察上門，謝嵐神色緊張。
第一反應是寇老三是不是打壞了那個王虎，警察上門追責的？
謝嵐自己就是公職人員，根本不敢撒謊，只能硬著頭皮應聲，“是的。”
警察得了肯定的回答，隨手掏出一本證件在謝嵐面前晃了晃，就徑直往里面走，“賈富貴在哪？”
腳下一地狼藉，警察小心翼翼的從摔壞的電視機旁越過去，就看到了癱坐在地上喝酒的男人。
警察用手揮了揮空氣中濃烈的酒味，問，“你是賈富貴嗎？”
賈富貴喝多了，視線都有些迷離，看著眼前晃蕩的人影，冷嗤，“什么賈富貴，我是賈王八，特么王八都沒我綠！”
警察語氣威嚴了起來，“我再問一遍，你是不是叫賈富貴？”
賈富貴又對著酒瓶吹了一口已經看不清楚眼前的人，說話舌頭都開始打結了，“是啊，我……是賈富貴，天生富貴命的賈富貴，怎么？找你賈老板有事？哪里的生意？藥廠還是藥販子？”
“我們是警察，我們懷疑你與十年前發生在河西市郊區的一起車禍事故有關，你得跟我們走一趟。”
賈富貴喝的腦子都短路了，聽不太明白，嘴里又開始自顧自的嘟囔，“什么十年前，是二十年前，二十年前，我的女人跟別的男人shui了！”
“那方你跟我們走一趟。”兩位警察對視一眼，直接就上門去架起了他。
賈富貴太胖，警察同志架的頗有壓力。
“警察同志，我老公他犯什么事了？你們為什么要帶走他？”
謝嵐急的上前去阻撓。
警察并未提到王虎的名字，證明抓賈富貴跟寇老三教訓了王虎無關。
他們說什么十年前的車禍，謝嵐聽的云里霧里，不明所以。
“你是家屬？”警察看著她問。
謝嵐點頭，“我是賈富貴的愛人，他喝多了，你們有事跟我說，我不能讓你們就這樣將人帶走。”
警察正色道，“不用緊張，我們帶走他，只是協助調查，我們接到有人報案，賈富貴牽扯到十年前一起車禍，現在我們得帶他去警局。”
“可他這副樣子，你們帶走他，他也無法配合你們。”賈富貴剛才胡言亂語了一通，這會已經睡著了，被倆警察架著，跟死豬一樣。
“無妨，到了警局，酒會醒的。”
警察直接架著他出了門，到了外面，將賈富貴塞到了警察專門出行駕駛的側三輪摩托車上。
摩托車發動，駛向了馬路。
謝嵐被這突然起來的變故搞的六神無主，心急如焚，她趕緊跑屋里給賈之恒打了電話。
賈之恒這次倒是接了電話，聽到謝嵐急躁的話語，他嘴角勾起一抹陰狠的弧度，說了聲馬上回來。
謝嵐聽聞賈之恒要回來，大概打掃了一番狼藉的客廳。
然后就等待賈之恒回來后跟他商量，趕緊將賈富貴弄回來。
賈之恒來的很快，他一進屋，謝嵐急忙將事情原委跟他學了一遍。
賈之恒沒接她的話茬，問，“賈冰潔的身世到底怎么回事？她人呢？”
謝嵐又事無巨細，將自己從王虎嘴里得到的那些狗血的信息告訴了賈之恒。
賈之恒聽完，并未感到任何詫異，眼眸微瞇著，輕嗤，“還真是報應。”
聞言，謝嵐不解的看向他，“之恒，你說什么？”
賈之恒掩去眸底的幽光，淡淡出聲，“不用擔心，我一會就去警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