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把抱起陳一堯,向陵園大門跑去。
抱著她的時候我很小心,像是抱著一個泥娃娃,稍微不小心就能碰碎。
陵園里沒有一個人,只有我的喘息,和急促的腳步聲。
陳一堯……
當(dāng)初你不聲不響的離開,是你對不住我。
可我后來認識了夏蕓,又和她結(jié)婚,是我辜負了你。
我們算是扯平了。
從今天開始,就當(dāng)我們重新認識。
你休想再離開了!
我抱著她,一邊焦急的走,一邊低聲叫著她。
她整個人蜷縮在我的懷里,沒有反應(yīng),像是睡著了似的。
我越發(fā)著急了起來,加快了腳步。
這條路,特么的怎么這么長啊……
路邊沒有出租車,只有一臺私家車經(jīng)過。
我拼命攔下那臺車,駕駛室里伸出一個腦袋。
“怎么了?”是個中年男人。
“大哥,幫忙幫忙,要去醫(yī)院。”
我抱著暈倒的陳一堯,一個勁兒的求他。
他點點頭,二話沒說,轉(zhuǎn)頭沖后座的老婆孩子說了幾句話。
然后回過頭叫我:“快上后面。”
抱著陳一堯坐在后座,看著身后招手的女人和孩子,我有些過意不去。
“真不好意思,麻煩你了大哥。”
“別客氣,老婆孩子自己在山上玩吧,救人要緊。”他從后視鏡看了我一眼,“你媳婦怎么了?”
“可能前兩天加班太累了。”我沒有糾正他,隨口編了個理由。
車子開的很快。
路邊的樹,飛快的向后奔跑。
我把陳一堯的頭放在我的腿上,輕輕抱著她。
突然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
我突然意識到,剛才為什么會叫錯“夏蕓”的名字了。
曾幾何時,我也這么抱著夏蕓,坐在一臺車上,趕去醫(yī)院。
……
那年夏蕓研究生畢業(yè)。
憑借優(yōu)異的成績,她拿到了那家跨國公司的Offer。
雖然只是從小小的管培生學(xué)起,但我們滿心歡喜。
某天下班時候,我接到夏蕓電話。
她興奮的告訴我,發(fā)了第一個月的工資,想和我一起吃火鍋。
她先去了超市,買了一堆蔬菜,和一斤羊肉片。
我下班有點晚,等到了超市附近,她已經(jīng)買完出來了。
看到馬路對面的我,她拎著兩只大大的購物袋,像只兔子般我跑來。
“慢一點兒,當(dāng)心車……”我喊了一聲。
話音未落,只聽見急促的喇叭和剎車聲。
她的身影橫飛出去。
“夏蕓!!!”我眼前一陣發(fā)黑,沖了過去。
她滿臉是血的趴在地上,身體蜷縮著,已經(jīng)暈了過去。
有人圍了上來。
“快幫忙叫救護車——”我拼了命的喊道。
那場車禍,夏蕓的盆骨受了很嚴重的傷,很長時間才恢復(fù)過來。
新工作也受了不小的影響。
而最大的影響,是她很難懷孕了。
醫(yī)生說,就算幸運的懷上了,也很容易流產(chǎn)。
聽到這個消息,夏蕓并沒有太大的反應(yīng)。
只是等醫(yī)生離開之后,她躺在病床上,用被子蒙住了腦袋。
哭了很久。
醫(yī)院的樓頂天臺,我笨拙的抽了人生第二支煙。
然后告訴阿B、歷安邦,我決定向夏蕓求婚。
他倆都沒有說話,只是沉默了很久很久。
后來兩個人一人說了一句話。
阿B說:“路言辰,這件事我支持你,不過萬一不成功,你得請我喝酒。”
歷安邦說:“萬一陳一堯回來……怎么辦?”
這個問題問出口,阿B抬起頭來,他們兩人對視了一眼。
然后齊齊的望著我。
我的牙根幾乎都要咬碎了。
我把煙塞進嘴里,狠狠的吸了一大口。
然后就是劇烈的咳嗽。
“都過去了這么多年……陳一堯音訊全無,現(xiàn)在提她有什么用呢?”
好不容易咳嗽完,我把煙掐滅,悶聲說道。
“我的情況你們都知道,跟夏蕓在一起的第一天,我就對不起陳一堯了。”
我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
“求婚這個想法是挺突然的,老實說,我和夏蕓在一起這么多年,我不是沒想過結(jié)婚這件事,可總覺得離我還遠,也不想去面對。”
“可現(xiàn)在夏蕓出了這么檔子事兒,以后可能都生不了孩子,這個傷害因我而起,我不負責(zé)任,誰來負?”
那天晚上,夏蕓在病床上沉沉的睡去。
我一個人坐在天臺上,望著夜空中的暗淡月色。
只覺得陳一堯的面容,在眼前漸漸的遠去。
“對不起啊,陳一堯。”
“我曾經(jīng)一度拿夏蕓當(dāng)作你的替代品。”
“可現(xiàn)在,恐怕不能啦。”
“如果你能理解,就祝福我。”
“如果你真的怨我,那么……”
“就當(dāng)我死了吧……”
……
空氣中彌漫著熟悉的來蘇水的味道。
還是熟悉的白色病房,熟悉的掛在病床旁邊的點滴。
只不過躺在病床上的女人,不是夏蕓。
而是陳一堯。
我靜靜地望著沉睡中的她。
只覺得世事變遷,造物弄人。
這一別十三四年,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她又回到了我的身邊。
我不知道她還會不會離開。
但我知道,我心里有一萬個不舍。
我不想她再離開這座城市。
不想再失去她的音訊。
不想她一個人孤單。
檢查結(jié)果已經(jīng)出來了,嚴重貧血,加上勞累過度……
再加上老人去世,多重刺激,才讓她倒下了。
醫(yī)生本來建議回去好好休息兩天就行了。
可我總是不放心,就拜托辦了住院,掛兩天營養(yǎng)點滴。
在醫(yī)院里養(yǎng)著,總比回到那個孤零零的酒店房間要好。
去護士站提醒完點滴快結(jié)束的時候,身后突然有個人叫我。
“路哥?”
聲音有些猶豫,似乎不太確定是我。
我回過頭,一眼看到一個手里拿著單子的家伙,頭發(fā)油光锃亮。
“猴子?你怎么在這兒?”我問道。
“兄弟受了點傷,來醫(yī)院檢查。”他的笑容堆在臉上,“路哥,你怎么也在,嫂子生病了?”
“啊……嗯,沒多大事兒,住院檢查檢查。”我站在病房門口。
這里也不是什么寒暄的地方。
“好的路哥,你先忙,回頭我來看望你和嫂子。”他熱情的沖我擺擺手。
“不用麻煩了,等好了去你店里吃小龍蝦。”我客氣的點點頭。
“不麻煩,不麻煩……”
進了病房,我小心翼翼的關(guān)上房門,生怕打擾到陳一堯。
可一回頭。
她已經(jīng)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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