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博洛尼亞的清晨,下起了一場細雨。
這兩日期間,眾人一直在啞伯住所進行仔細搜查。里里外外任何一個角落,全都沒有放過蛛絲馬跡。
蔓生也用盡了辦法詢問啞伯,但是啞伯根本就聽不明白,他只是笑盈盈的,繼續給她糖果吃,還以為她是來要糖的孩子。
此刻蔓生站在窗前,瞧著遠處一片灰蒙蒙天空。
陰雨天氣,更是讓人提不起精神。
"副總,別站在窗口了,外邊風冷!"余安安不禁提醒,走近她的身邊,為她將窗戶關上。
蔓生轉身望向自己所在的這間房間,這里是一座書屋。
三個房間被打通安放了書架,簡直就像是一座小型圖書館。這座書屋里的藏書,幾乎可以是應有盡有,各種類別,各種語言……
更讓人無法分辨,究竟是尉容所有,還是另外一個人!
畢竟,胡管家聲稱:容少爺從前時候也會來啞伯的住所小!
而這些書籍,大抵也是尉容親自購入,再派人送至這里。
"尉總從前的時候就喜歡看書……"余安安拿過書架上一本書籍,隨手一翻開,迎面而來全是粉塵,她忍不住輕輕咳嗽,"咳……咳……"
蔓生上前,抬起手揮了揮空氣里的粉塵,她輕聲回道。"他也喜歡畫畫……"
住所里有書屋,更有畫室。
如果這里不只是啞伯一人獨居,那么另外一個人,他的喜好幾乎是與尉容如出一轍。
畫室里的畫筆畫具畫架,還有各種素描畫作,以及這滿室的書籍……
整座房子里,除了找不到任何一面鏡子外,沒有任何一絲異樣!
"副總,會不會是您眼花看錯了?"余安安又是詢問。
眾人已經從她口中得知,當年她從海城前來意大利找尋寶少爺的時候,在別墅里依稀瞧見了一道疑影。
可就連胡管家都那樣堅定道:這絕對不可能!別墅里不可能還有別人!
胡管家斬釘截鐵的模樣,倒也不似說謊。畢竟他是山莊的總管,假設別墅被人闖入,那他就是失職!
蔓生緊握住手中的書籍,"我沒有看錯!"
明明就是因為那一道窗簾后的身影,她才確信尉容在這里,更聽見了寶少爺的呼喊,是孩子第一次開口喊她--媽媽!
只是如今想起來,一切都是那樣詭異,應該就在山莊里的尉容,后來竟然出現在她的身后,是從畫室外走了進來!
可在這之前,她甚至以為尉容就在畫房的內室里,就在那道鏡面墻后方!
所以她才會喊:尉容!我知道你在這里!你出來!你出來說清楚!
但是結果證明她錯了,宗泉居然跟隨他而來……
"難道……"蔓生突然疑心,一種可怕的感覺油然而生,"難道當時,那個人就在鏡面墻后面!"
余安安聽得一陣發懵,更有些驚懼道,"副總!快不要說了!好嚇人!"
蔓生默然半晌。她望著書架上的書籍下令,"找這里所有的書!看看書里面有沒有留下什么筆跡!"
……
高進以及程牧磊立即前來書屋,也帶來了隨行查找的所有助手。
當天眾人就在書屋里,依照林蔓生的命令,每一本都沒有放過,將書架上的書籍翻了個遍!
雖然無法一張一張去翻閱,可大致都逐一過目……
就在連番找尋中,一天光景又要過去!
程牧磊翻找得頭暈目眩,一下席地而坐,就坐在了幾本書疊起的山堆上,卻也感嘆一句,"尉總,您就不能少買一些書……"
下一秒,高進又將一疊書送到他的懷中。
程牧磊接過繼續翻看,但是突然。當他看到書頁末尾的時候,忍不住驚詫喊,"副總--!"
這聲呼喊讓眾人全都停了下來,蔓生立刻奔至他的身邊,"怎么了?"
高進和余安安也走近在瞧,當瞧見書頁留下的痕跡后,全都詫異萬分……
蔓生更是定睛以對,她一下捧過了書籍,那是一幅素描肖像畫……
"這是容柔小姐--!"高進一眼就認出了畫里的女子。
肖像畫中的女子,雖然年輕幾歲,可分明就是容柔!
可這又是誰留下的畫,而且還是畫在書籍末尾?
好像深怕被人發現一樣……
是尉容所畫,還是住在這里的另外一個人所畫?
如果是那個神秘人,他這樣細心畫作,難道他對容柔……
"再接著找!"蔓生叮嚀一聲,捧著這本畫有容柔肖像的書籍,靜靜走到另一處安靜窗臺。
站在窗臺里,她拿出手機,再次撥給楊冷清。
電話很快被接通了,可是來不及詢問,蔓生只聽見那端傳來撕心裂肺的女聲,那樣痛苦在喊,"快走……"
"怎么回事?"蔓生急忙追問。
"我在容柔住的公館這里……"楊冷清低聲解釋,又是驚心喊,"可是她的精神幾乎崩潰了--!"
蔓生不敢想象那場景,"為什么突然會這樣!"
"不是突然!"楊冷清卻道,"因為她一直在回憶過去,可又偏偏怎么也記不起!心理醫生已經過來了,正在給她注射鎮靜劑……"
這究竟是怎樣的痛苦經歷,她那樣想要去記憶從前,卻無論如何也記不起!
整個人就像是被活生生撕扯一樣,不堪負荷的情況下,不是徹底忘卻,就是精神失常!
很明顯,容柔是后者!
于電話那端,蔓生聽見遠在北城公館里,容柔不斷在喊,"尉容……你快走……你不要再回來……你走……"
可是這樣的呼喊,蔓生卻記得哪里聽過,猛然一下,記起金管家所言,當尉老太爺過世的時候,他也是指著尉容喊:你走,你快走……
為什么尉老太爺會讓他走?
為什么容柔也會讓他走?
蔓生望著那片陰沉天空,卻也開始思慮:難道尉老太爺當日,其實不是一氣之下病逝,而是因為他一心極力想要維護,所以才會指著他喊讓他快走!
……
北城這邊,楊冷清收到了從意大利派人送至的一本書籍。
收到書籍后,楊冷清又是急忙前往療養院。
因為容柔近日里精神異常,所以被暫時送入療養院靜養。
那間房間里,容柔蜷縮在床上,她穿著淺色棉服,曾經那樣冷靜聰慧的女子,變得那樣凌亂倉皇!
她并沒有做出任何傷害自己的行為,也沒有任何一絲歇斯底里的舉動,只是不斷環抱著自己,她還在不斷沉思,卻因為頭疼欲裂,而捂住了自己的頭,"好疼……"
"容柔小姐!你怎么樣!"常添驚慌呼喊,又是讓看護趕緊去請醫生過來。
醫生趕來后,容柔的情況也沒有穩定下來,"這樣下去,容柔小姐會在自我折磨里精神徹底崩潰!"
"醫生!快想辦法救她!"常添央求呼喊。
可是醫生也無能為力,"只能再給她注射鎮靜劑讓她鎮定下來!"
"你難道不知道,鎮靜劑根本就不能讓她好轉!"常添也從事醫學研究,他又怎會不清楚,那只是一時效用,治標不治本而已!
醫生為難道,"可是現在也沒有別的辦法,不讓她鎮定下來,她就只能持續這種狀態!"
"你是醫生不是嗎!如果你沒有辦法治療,你為什么還要當醫生!"常添開始怒喊。
醫生不斷致歉,試圖讓他冷靜!
一旁的護士也上前勸阻。病房里登時亂作一團……
就在這個時候,楊冷清趕到了,他一進入病房就低聲喊,"容柔!你看看這本書!"
那是一本陳舊書籍被送至容柔面前,容柔原本沒有理會,她還緊緊捂著自己,不肯去瞧一眼。
"你看一看!"楊冷清強勢將她的手拉開,那本書籍也被放在她的眼前。
容柔這才瞧見了頁面上的畫像,前一刻還痛苦不已的她,忽然安靜下來更是怔住了!
那本書,被她纏著手接過,而后雙手小心翼翼捧到面前一直細看!
眾人全都不敢置信,常添好奇走近去瞧,這才發現那是一幅素描畫像是容柔小姐!
容柔只是捧著那幅畫,她一直看一直看,沉默之中她突然道,"你答應過我,要為我畫一幅畫,你答應過我……"
楊冷清不解,又是誰曾經答應過她?
"是尉容?"楊冷清不禁追問。
可是容柔卻沒有回答他,只是重復著喃喃自語,"你答應過我……"
"嗡嗡--"手機又再次來電,楊冷清退出了病房去接聽。
這通電話依舊是來自林蔓生,楊冷清卻已是滿腹疑問,"究竟是怎么回事?"
方才接到書籍后,林蔓生派人示意,立刻親自送去給容柔。
那端卻是林蔓生道,"我已經將肖像畫送去給專業人士鑒定,證明百分之九十的可能,不是出自同一個人之手!"
"你的意思是,這幅畫不是尉容畫的?"楊冷清聽明白了。
"沒錯!這個人之前一直就住在意大利!"蔓生道出證實后的結果。
縱然是楊冷清,也快要被這一切攪亂,這個隱藏在背后的男人到底是誰!
卻來不及再詳談,簡短的通話即將結束,楊冷清不忘朝她道,"今天剛得到消息,王董事長從醫院被接回王家宅邸了!"
"我知道了。"她應了一聲掛線。
王父自從于那一場王氏內斗政變中敗北后,就一直于醫院治療。
可名為治療,實際卻是軟禁!
如今王父又重回王宅,不知今后會如何?
……
海城當天午后,王父在鐘叔的陪同下出院回到華景園別庭。
不過多久,又有一人前來--那正是王鏡樓!
"鏡樓少爺,您怎么來了……"范管家急忙出來相迎,瞧見王鏡樓筆直往別墅里進入,他出聲阻攔道,"老爺剛回來,他需要休息……"
"我是來看望大伯,你給我讓開!"王鏡樓冷聲斥責。
"鏡樓少爺……"范管家又是喊,"可是大少爺沒有同意……"
"大哥知道我來這里,他也不會反對!"王鏡樓堅決道,"你只管去對他說!"
音落,王鏡樓直接強行而入。
"鏡樓少爺!"范管家根本無法阻擋,眼睜睜看著他前去。
王父重回王宅后,實則并沒有休息,而是回到了他的書房里。王鏡樓再次見到他,他依舊坐在那張書桌后方,好似同從前一般,還是王家的當家人……
可是他所說的話語,即便是隔著回廊,卻也能清楚聽聞--
"他大逆不道,竟然敢奪位!他做出這樣的事情,簡直就是無法無天!他難道就不怕自己有報應,他會有報應!我們王家真是造孽,出了這樣一個不孝子!"
那是王父正在痛斥王燕回,忽而瞥見書房門口出現的身影,這讓他瞇起眼眸去瞧。
"是鏡樓少爺……"鐘叔既是愕然,又是驚喜呼喊,終于來人了!
"王鏡樓!"王父又是指著他怒喊,"你和你大哥勾結,做出這樣險惡的事情!還有林蔓生,你們一個兩個,全都是在造反,你們都在造反!你們等著,總有一天我會收拾你們--!"
他滿是憤怒記恨的話語直擊耳畔,王鏡樓原本想要訴說的話語。竟是全都被打散了。
這一刻,王鏡樓低聲道,"大伯,您以為這一切是誰造成?"
"是你們這些喪盡天良的人!"王父怒目以對,可是下一秒卻被另一道男聲蓋過,"是您--!今天這一切,都是您自己一手造成--!"
王父剎那瞠目,王鏡樓凝眸詢問,"大伯,難道您從來都沒有想過,為什么大哥會反了您!為什么我和蔓生姐最后也沒有站在您這邊!又為什么大姐會年紀輕輕慘遭橫死!"
"難道這一切,不是因為您自己!"王鏡樓厲聲追問,那是他從未說過,卻一直壓抑在心中的話語,"您為了家族地位,為了權利聲望,我們所有人,都只是您手中的一顆棋!您想擺在哪里就擺在哪里!"
"您有沒有考慮過我們的感受?有沒有認真想過,我們是不是會快樂?"王鏡樓沉聲喊,"到了今天,落得眾叛親離的下場,是您自己將這盤棋下成死局--!"
……
王父一下暈眩,怎么會是他,怎么就會是他!
他瞬間拍案而起怒道,"我都是為了你們好!"
"真的是這樣嗎!"王鏡樓亦是追問,"您究竟是為了我們,還是為了您所謂的宏圖大業!"
那幾乎是陷入魔障中的人,再多的好言相勸全都無濟于事,王鏡樓也是豁出去一般!
"鏡樓少爺……"鐘叔愣住了,因為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王鏡樓。
像是近日里所有的隱忍,都無法再繼續壓抑……
王鏡樓開始細數罪狀,"楊冷清的父親和母親為什么會慘死!難道當年就和王家沒有任何關系!還不是因為大伯,您想要拿住楊鵬濤!大哥心有內疚,才會在最后時刻讓楊鵬濤父子主動去認罪!可您連最后,還在爭奪楊家的產業!"
"商場上為了成功,這些只是手段!"王父厲聲辯駁。
"好!就當這些是手段!"王鏡樓話鋒一轉,"那么聯姻也是手段?您的兒女,一輩子的幸福,也能夠當作是手段?"
"大姐為什么會嫁給尉家,為什么會嫁給尉佐正,難道您不清楚?是因為您,不顧她的意愿,就強行將她出嫁!大姐這幾年過得幸福嗎?她恐怕連愛一個人是什么滋味,都沒有嘗過!"
"有時候想想,幸虧大姐去得早!"王鏡樓紅了眼眶道,"要是她還在,知道您還有一個女兒,大姐又要怎么辦?您又要讓她怎么辦!"
王父急怒攻心,卻是站穩道,"當年她能夠嫁給尉佐正,成為尉家大少奶奶,將來就是當家主母,這樣的身份哪里去找!"
"是您要自己的女兒嫁入豪門,成為大少奶奶,而不是大姐想要!"王鏡樓立即反駁,王父冷眸道,"我當年讓你娶霍家那個女孩子,你不是很高興!難道你不滿意!"
忽而提起了霍家那場聯姻,王鏡樓笑了笑沉聲道,"大伯。如果可以,當年我真希望您從來沒有為我做主!"
"你……"王父一下啞然,王鏡樓又是道,"您安排了大姐,也安排了我,又要來安排大哥!就算是您剛剛認回的女兒,您都沒有放過!"
"大伯,我是真的感激您!是您從小將我培養,您要為我安排婚事,我不會反對!可是,您不能將每一個人的婚姻,每一個人的未來,當作是家族籌碼!"
"我們是人,是您的孩子,不是您的棋子!"
"您有沒有考慮過我們的感受?"時隔多年。王鏡樓終于忍不住問上一句,"是不是在您心里邊,我們所有人加起來也還及不上那些權力地位!"
"……"卻是到了最后,王父被問到再也無法出聲!
鐘叔已被震撼了,他亦是開不了口,而后瞧見王鏡樓轉身匆匆離去。
走出書房時,他停步又道,"大伯,我等著您的回答。"
王鏡樓離開書房后,徑自走出那幢別院,院外范管家疾步走近,卻不等他開口,他已回聲,"不用忙了,我這就去見他。"
……
此時的王燕回,正在外洽談項目。
那家高級會所里,王燕回所到之處,卻偶遇了楚父。從前的岳父和女婿,如今就如同仇人一般。雖然明面上依舊笑盈盈打過招呼,可實則早就寒天凍地。
王鏡樓所坐的車輛駛入會所,楚父的車輛正巧駛離。
交錯而過的兩輛車,王鏡樓認出是楚父。
會所的貴賓包廂之中,王燕回已揮退左右,只等一人前來。
而當王鏡樓出現,王燕回冷聲道,"我說過,沒有我的準許,誰也不準去見他!"
王鏡樓站定道,"大哥,您可以不準任何人去見。可我不能!父親和母親過世得早,大伯就像是我的父親!我真的不能!"
他已不再激烈反對林蔓生去查證那所謂的真相,卻也無法對王父無動于衷!
"我相信今天蔓生姐要是在海城,她也會去看望大伯!"王鏡樓又是道,"她之所以會在當時力保董事長的位置,也是因為不想見到王家分崩離析,更不想瞧見大哥您背后受人指點!說您對自己的父親趕盡殺絕!"
"大哥,您對尉容還能夠寬容,給了機會去找出真兇!難道您對大伯就真的沒有一點父子情份!他是您的親生父親!"王鏡樓整個人如此焦灼。
卻見王燕回坐在沙發椅中,他手中一支煙,正寂寂燃起一抹星火。
那星火明滅,是一縷朦朧煙霧。
半晌,他幽幽笑應,卻是那樣冷凝,"是啊,他是我的親生父親……"
……
眼看十二月終將過去,明日就是新年一月起始。
蔓生準備了一份禮物命程牧磊先行送回海城。
而她望著那幅被修補好的畫像,思緒煩亂卻也幾乎被凍結……
整座住所的書屋里,除了找到那本書籍末尾的肖像畫之外,再也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為什么會有兩幅畫,一幅畫中人是她,而另外一幅是容柔?
如果說別墅里當年第四個孩子,就是這一位神似尉容的人,可又怎么可能?
難道,難道說這個世界上,真的有第二個他?
不!
蔓生不禁扶額,她竟不敢這樣設想!
高進突然有感而發,"副總,您說這個人是不是暗戀容柔小姐?"
"什么暗戀!太明顯了,就是喜歡她!容柔小姐是他的心上人!"余安安直接給出答案。
聽聞兩人所言。蔓生凝眸問道,"如果說這個人很喜歡容柔,那他要是知道有人傷害了容柔,他會不會去找他算賬?"
"當然會!這個人這么陰森,估計殺了他都有可能!"余安安環抱住抱枕,試圖想要得到一些安全感。
所以,當年蕭從澤傷害容柔的時候,他是不是也在北城?
蔓生這么想著,又是問道,"現在心上人病了,他會不會擔心?"
"會!"這一回,是高進想也不想回答。
蔓生立即道,"現在就回北城!"
……
北城這邊,因為容柔暫時恢復了鎮靜,所以眾人得以稍感安心。
可是每當入夜后,常添還是難免會憂心。因為容柔入睡極淺,哪怕是服用了安眠藥,強迫她進入睡眠,有時也會被驚醒!
常添定時都會入內,瞧一瞧她有沒有安睡。
待走近床畔,發現容柔緊緊捧著那本繪有肖像畫的書籍。卻有風吹拂而來,常添望了過去,卻是心中咯噔一下!
明明先前,他將窗戶關上了,怎么會敞開著!
竟像是有人剛才來過這里,悄然之間又沒了蹤跡!
……
一月起始,今日是元旦佳節。
今日學校放假,寶少爺不用再去上課。
午后,趙媽相送寶少爺來到武道館。
趙媽站在道館外的回廊里,看著少年跟隨師傅揮拳踢腿,一招一式有模有樣。
突然,耳畔聽見一聲呼喊,"孝禮少爺!"
趙媽回眸一瞧,正是尉家三少尉孝禮前來,而他的身邊自然有那位岑歡如影隨形。
待他走近,趙媽也是恭敬稱呼,"孝禮少爺,岑歡小姐,你們也來看寶少爺……"
岑歡笑應了一聲,尉孝禮卻沒有多言,只是靜靜站在原地瞧著道館里習武的少年身影。
趙媽眼見他們都在這里,便走遠了一些,不再打擾。
岑歡望著道館內,忍不住輕聲道,"從前的時候,孝禮少爺您也是在這里習武……"
依稀之間,卻是記起年幼時候也是這般場景。
那時,尉佐正尚在,尉容亦在,而尉孝禮最為年幼。尉佐正雖然自小體弱多病,卻也不忘強身健體。尉孝禮因為年紀最小,所以也最貪玩。那沙袋經常被他抱住玩鬧,換來武術師傅訓斥。
"都是過去的事情,有什么好提起。"尉孝禮默了下,冷聲說道。
岑歡垂眸,沒有再出聲。
又過了許久,趙媽突然走近,岑歡望了過去,發現趙媽身旁還有另外一人,那竟然是林蔓生身邊的親信程牧磊!
程牧磊來到這里。瞧見尉孝禮以及岑歡也在此處,倒是微微一怔。上前恭敬問候,便也靜候于一旁,只等寶少爺結束這一節課程。
尉孝禮望了一眼,程牧磊并非是空手而來,他雙手捧著禮盒。
半晌,寶少爺終于收起拳腳,站直了鞠躬道,"謝謝師傅!"
"這一節課表現很好,下一節課繼續!"武術師傅回聲,寶少爺便也走出了武道館。
少年一出道場,就瞧見一行人聚集在外。
"寶少爺!"程牧磊立即道,"這是你媽媽她讓我送來給你的禮物,元旦快樂!"
此刻林蔓生尚在追查命案,卻還不忘記節日。特意為孩子送來禮物……
只怕是她時時刻刻都在思念!
岑歡不免動容,微笑詢問,"寶少爺,快打開來看看是什么禮物!喜不喜歡!"
寶少爺將禮盒打開了,那是一套畫筆顏料。雖然并非貴重物品,卻還是用了心。
少年瞧著這份禮物應道,"喜歡。"
寶少爺并沒有說謊,因為他是那樣小心翼翼的捧著?墒潜娙藚s察覺到了,其實孩子真正想要的,并不是任何一件禮物!
而是相伴,今后每一天的溫暖相伴……
眾人還圍著寶少爺在談笑,人群里尉孝禮卻默默轉身離開。
陽光一下晃了眼,所以才會閃現當年一幕。
武術師傅前來訓斥,兩道少年身影在他的身邊齊齊屈膝跪坐。
那是尉佐正道:老師,是我們沒有管教好弟弟。請您一起罰過。
……
飛機一落地北城,蔓生就趕去容柔如今所住的療養院。
而楊冷清早已經等候在那里,和她一同碰面。
夜幕之中,車子駛近那座公館,楊冷清便已下車。
蔓生再一上車,兩人終于碰面,來不及多細談她此番前往意大利的所有經過,楊冷清低聲道,"這里是由容家安排,因為容柔精神不濟。"
蔓生頜首,畢竟還是容家族人,所以不可能不顧及。
"她現在已經睡了……"楊冷清又是提醒一聲。
此刻夜深人靜,容柔早就入睡,此番前來恐怕會無功而返。
可蔓生并不在意,"我是來找常添。"
楊冷清不解。難道是詢問常添一些事情?一邊困惑之際,一行人已經來到容柔所住的那幢獨立院樓。
余安安不禁心中感嘆:容家真是闊綽,連入住療養院都是獨棟!
眾人入內,就要往樓上而去,當他們上樓即將走近那間臥房的時候,突然聽見一聲驚喊,"啊--!"
眾人也是一驚,急忙奔入臥室一瞧究竟!
常添已走近容柔身邊,安撫呼喊,"容柔小姐!沒有事!什么事也沒有……"
許是容柔又在夢中受驚,她甚至是迷迷糊糊喊著這幾日里一直重復的話語,"你答應過……你答應過我……"
"哐--"同時伴隨而來的是窗戶被風吹打發出異響,常添卻是驚懼喊,"有人來過這里!窗怎么又被打開了!"
"是誰--!"楊冷清望向窗外開始喊,可是唯有風聲呼嘯而過,卻根本再也瞧不見那人蹤影!
蔓生猛地一怔,隨即轉身狂奔下樓!
"副總!"余安安追了出去,高進亦是跟隨。
這座院子里,種滿了綠植,即便是冬日也是常青。白雪覆上枝杈,就像是一雙雙無形的手伸向蒼穹,蔓生不斷的奔跑著,跑向那片黑暗深處,可是眼前卻空無一人!
"副總……"高進追上了她,將她攔住了!
蔓生望著這片夜色,她終于累到再也跑不動了,站定在院子里,一雙眼眸迎著寒風,如同當年在意大利,她再次開始喊,"你出來!出來說個清楚明白!"
"憑什么讓他一個人認罪受死!如果你沒有罪,你就站出來啊--!"周遭唯有女聲回音不斷盤旋,旁人若是不知,只覺凄厲如女鬼!
那些呼喊聲隨風傳來,站在樓上窗戶前的楊冷清一回頭,又瞧見容柔捧著那本書籍,慌忙翻找至末尾處,那一幅肖像畫。
她似終于記起,那樣高興,那樣歡喜呢喃,"你答應過,這一輩子除了你的母親之外,只會為一個女孩子畫像……你這一輩子只會畫一個人……"
楊冷清也記起另一幅曾被割碎的女子畫像,那卻是尉容執筆。
究竟是誰許下,一生只畫一人的誓言。
到如今,留下畫中人孤單只影。
夜深天際,傳來林蔓生的質問聲,嘶啞劃破蒼穹而起,"你真狠心--!你真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