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的廳堂內(nèi),尉佐正的遺體還被放在前方中央處。白紗到處飄蕩,那些白色花朵更是隨處可見。霍云舒的出現(xiàn)是這樣突然,卻也好似在意料之中。眼下對于這位霍家大小姐的死而復(fù)生,自然揣測頗多!
霍云舒坐在輪椅上不能站立,白紗掩住自己的臉,眾人只瞧見她完好的另外半張臉龐,是往日相識時的樣貌無疑。
此時此刻,尉容和霍云舒都停步于老太爺面前,也立足于靈堂前方處。
周遭鴉雀無聲,全都目睹著老太爺要如何處置。
蔓生站在人群里,她佇立一側(cè)凝眸也是在靜靜等待。
老太爺越是不發(fā)話,就越是讓人感覺氣氛沉凝,就當(dāng)呼吸都快要窒息的時候,那道年邁又威嚴的男聲終于響起,"尉容,你之前在尉家當(dāng)著我的面承認,那天在七星大廈,你邀請了佐正、子衿,還有王家兩兄弟,帶著你的女友林蔓生,在大廈會議室里商談是不是!"
"是!"尉容應(yīng)聲,沒有遲疑。
"你向我承認,是你設(shè)局,假借霍云舒的名義邀請所有人去商談!"老太爺接著問。
尉容又是應(yīng)道,"是我。"
"如果我沒有會錯意,你當(dāng)時設(shè)局,是因為懷疑當(dāng)年霍家遇難,不是意外,而是人為。也因為和霍家有關(guān)的只有我們尉家和王家,所以就邀請所有人到齊,再想激將法看誰會坐立不安心虛承認。也或者是想證實其實這真是一場意外!"老太爺凝眸問。
尉容道,"是。"
"霍云舒!"老太爺又是喊。
霍云舒立刻凝眸回聲,"老太爺。"
"我現(xiàn)在問你,那一天設(shè)局,到底是尉容一個人所為,還是你也在背后串通?他是早就知道,還是你也在瞞著他,又或者,你們其實一直都有往來!"老太爺對上霍云舒質(zhì)問,一雙眼眸如刀刃。
"不!"霍云舒出聲否認,"尉容事先根本就不知道,我還活著,除了康叔之外,沒有人知道,連我的妹妹止婧也不清楚!"
"止婧!"霍云舒又是喊。
霍止婧在后方處站立,聽聞呼喊急忙應(yīng)道,"老太爺,我的確不知道,他就更不會知道!"
老太爺則是道,"你們兩個人的回答,我已經(jīng)聽見了。在場所有人,也都聽見了。現(xiàn)在,我相不相信不能作數(shù)。事實究竟是怎樣,誰也不清楚。"
老太爺?shù)脑捳Z也是客觀冷靜,的確,單憑他們?nèi)魏我环剑胍獢喽▽Ψ绞欠裼须[瞞都是無濟于事,因為沒有證據(jù)!
"當(dāng)天康叔也有出席七星大廈的商談,他聲稱自己的手上有直升機遇難的黑匣子。本來我想等到佐正醒來后,就將這件事情徹底攤開,說個清楚明白。可是誰想到,他竟然一病不起就這樣去了。"老太爺提及長孫。神色雖然平靜卻難掩哀傷,都說年老之后喪子之痛最為痛楚,現(xiàn)在老太爺?shù)拈L子,也就是尉佐正的生父早就去世,不料長孫尉佐正竟也走在他的前頭。
老太爺?shù)氖志o握著拐杖道,"他去世的時候,留有遺囑。這份遺囑,昨天夜里趕到醫(yī)院的人都有聽見。他在遺言里承認,當(dāng)年直升機遇難一事,是他親自所為。他說是因為一念之差,才會造成當(dāng)年遺憾,這是他人生中最不可饒恕的事情。"
"他的死,是因為多年病痛身體不堪其擾,也可以說是因為自責(zé)內(nèi)疚難掩,心神不寧日夜憂慮導(dǎo)致。"老太爺提起遺囑,年邁的男聲愈發(fā)滄桑。"霍云舒,你聽見他的遺言了?"
"聽見了……"霍云舒點點頭。
老太爺又是道,"他雖然立下遺言承認,可是事實真相,不能憑他一人之口就能定奪。我們尉家一向信奉一生守信,為人處置更是要以理服人。所以,我也希望你能夠理解,我們作為家人的疑慮和遲疑。"
"只是事已至此,一切都已經(jīng)無法再爭求是非黑白,佐正在遺言里留下遺愿,希望我們都能夠不要再責(zé)怪任何人,也希望好好相待霍家人!"老太爺如此說道,似有了最終定奪,"現(xiàn)我已和王家商議,決定將保利對霍氏惠能持有的股份全數(shù)奉還,從此以后保利就不再對惠能擁有話語權(quán),惠能和保利再也沒有任何牽扯--!"
……
老太爺?shù)臎Q定,讓在場所有人都錯愕!
尉容屹立不動站在原地,他沉默以對,仿佛這一切都距離遙遠。
蔓生抿著唇不言語,她一直望著老太爺?shù)姆较颍餐救菽豁犻L的背影。
原本以為老太爺會質(zhì)問會將一切挑明甚至是會當(dāng)場問罪,一如那一天她被元伯獨自請回尉家時候一樣,可是老太爺并沒有!
看似嚴苛看似就要掀起驚天駭浪,可誰知老太爺在此時唯有就起因詢問,再也沒有了怪罪討伐,甚至連質(zhì)疑都顯得這樣平靜,這份平靜之下似波瀾壯闊,卻只因為如今尉佐正已經(jīng)去世!
恐怕他的遺言在當(dāng)場宣讀時已經(jīng)是驚天一般,讓人無法再去質(zhì)疑!
如果再去質(zhì)疑,豈不是在討伐尉佐正?
尉家這樣的大家族,當(dāng)涉事的主角尉佐正離世后,還能怎樣去平反去抵抗,如果傳了出去,恐怕宗親親友面前全都會落下口舌,愈發(fā)讓人不能信服。畢竟,以尉家的能力,完全能將霍家一網(wǎng)打盡,也完全能夠顛倒是非黑白一手遮天!
所以,不得不顧全大局的老太爺似是將一切都徹底壓下,才會給了霍家最好的回贈待遇,也為這件事情畫下一個句號,更為了讓尉佐正的亡靈得以安息!
霍云舒卻說不出話來,她想要訴說,這一切真的和尉容沒有關(guān)系,她并不是為了惠能股份前來,她也想要證明尉佐正是清白不是他所為,可是所有一切都讓她無法開口……
"云舒小姐,還不接受老太爺?shù)墓煞蒉D(zhuǎn)讓!"元伯在旁提醒。
霍云舒已然僵住,她發(fā)不出聲音,仿佛一開口接受,一切就無法再挽回!她想要拒絕,她寧愿拒絕,她想要訴說尉佐正的無辜,但是一想到康叔,想到康叔的女兒,她更是天神交加進退不得左右皆是錯!
"我不服--!"可是此時,大夫人喊出聲來,"佐正死的太冤,他是被謀害!被他們謀害的!老太爺,我不服--!"
……
大夫人直指尉容和霍云舒,想起長子尉佐正之死,又想起自己一路奔波趕回海城,卻得知尉佐正去世的消息,她的心中如此煎熬,更是恨恨說道,"一定是你們串通!"
"老太爺,霍云舒和霍止婧兩姐妹的話怎么能夠相信?他們都是一丘之貉惺惺作態(tài),一早就串過供詞,又來這里演戲!"大夫人說著,扭頭望向霍家姐妹以及尉容道,"到了今天,誰不知道尉容和你們霍家交好?又有誰不知道,尉容和霍家的大小姐霍云舒曖昧不清,還曾經(jīng)私下有過密的交情!"
"霍云舒!你當(dāng)年已經(jīng)和王家定親,你的未婚夫是王鏡樓,可是當(dāng)你活過來以后,陪著你來尉家的人竟然不是他!霍家當(dāng)年口口聲聲說是王家謀害,你的親妹妹為你辦喪事,王家上下連王鏡樓在內(nèi)。沒有一個人能夠出席!那么現(xiàn)在,如果真是佐正謀害,一切和王家無關(guān),你為什么和王鏡樓還沒有往來?你應(yīng)該回到他的身邊去,畢竟他才是你的未婚夫!"大夫人一下提起霍家與王家的聯(lián)姻,更是斥責(zé)道,"明明就是你和尉容早就暗中好上,可是你又不能和王家悔婚,所以你們才設(shè)局先陷害王家,再來陷害尉家!"
在場的王家人除了王子衿之外,唯有王燕回一人。
身為王家長子,也是王子衿的兄長,作為王家代表前來守靈。
王子衿陪伴在大夫人身旁不言語,王燕回更是沉默著沒有出聲打斷。作為晚輩,不能打斷長輩,更作為當(dāng)事者之一,不能再多言。
"不是這樣……"霍云舒有些發(fā)懵,這一切怎么會是這樣。
霍止婧更是大喊,"不是!姐姐她怎么可能會和姐夫……"情急之下一瞬間竟然改不過口,連霍止婧都是一愣,她立刻又喊,"不可能會和尉容大哥設(shè)局串通陷害!"
"你們聽聽!她是怎么喊尉容的?"大夫人又怎會輕易放過,"她剛才喊了什么?她喊尉容叫姐夫!"
"王鏡樓才是她姐姐定親的人,可現(xiàn)在她卻喊尉容姐夫,這證明什么?他,尉容,和霍云舒果然早就有往來,一直沒有斷過關(guān)系!"大夫人斬釘截鐵的說。
而尉容面對所有質(zhì)疑,他全都不作聲,仿佛他已經(jīng)全都默然承受。
"霍云舒,你是當(dāng)年遇難的幸存者,我想你應(yīng)該更想知道當(dāng)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究竟是意外還是人為!現(xiàn)在就請康叔到來,帶上黑匣子到這里,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證明!如果證據(jù)確鑿,證明是佐正謀害,那我就向你霍云舒向霍家跪地謝罪,如果不是佐正,那么你們所有人--"大夫人一雙通紅的眼睛控訴著一切,定格于尉容和霍云舒,"你們就有罪!是你們害死佐正,害死我的兒子!"
王子衿扶住情緒太過激動的大夫人,輕聲呼喊,"母親,您不要動氣……"
"拿出來!還不快把黑匣子和康叔都帶到這里!"大夫人喘著氣又是大喊。
眾人全都注目于兩人,等待著他們開口交出人和物件。
霍云舒卻顫了聲,康叔已經(jīng)將黑匣子毀了,根本就再也沒有黑匣子,"我沒有辦法拿出來……"
"是我把黑匣子弄丟了!"尉容的聲音蓋過那虛無的女聲,他一人站了出來迎上大夫人,也迎上了眾人。
蔓生在不遠處聽到他的聲音,她心中更是擰起!
"你弄丟了?"大夫人更是凄厲喊,"尉容,你哪里是弄丟,你是想死無對證!你是想你大哥死了以后,也不還他一個清白!你真是太狠毒太狡詐!你怎么還配當(dāng)尉家人!"
"是我!是我弄丟的!"霍云舒又是喊,可是她的話語在此時聽來不過是杯水車薪一般的羸弱,根本無人會去理會。
"和她無關(guān),是我沒有保管好!"尉容卻又再次說!
霍止婧急了,她焦急喊,"現(xiàn)在不管有沒有黑匣子,佐正大哥也不能活過來,我們就當(dāng)作是一場誤會!一場誤會好不好?"
她天真的話語簡直可笑!
可是在場眾人卻無人能夠笑出聲!
這個時候,大夫人已經(jīng)直接無視霍云舒的存在,直直對上尉容忽而又是說,"之前聽說公司提案要收購惠能,尉容,你作為公司總經(jīng)理,卻當(dāng)眾反對收購的提案!期間持續(xù)了那么長時間的收購運作,為什么最后還是無功而返?"
"當(dāng)著老太爺,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你說,你有沒有暗中幫霍家逃脫收購案!有沒有!"眾人不知大夫人是如何知曉,可作為尉家人,縱然是女人不管公司之事,但是收到相關(guān)消息卻也在情理之中,特別此事又和霍氏惠能有關(guān)!
蔓生只瞧見那一道身影,幾乎像是飛蛾撲火一般,讓她不忍閉目,果真聽見他說,"有--!"
他回答的太直接。已然當(dāng)眾承認,他的確公私不分和自家作對!
"你現(xiàn)在終于承認了!"大夫人像是找到了歸根究底的終處,她已然拿尉佐正的死無可奈何,卻能夠拿住此事不放,立刻回頭喊,"老太爺!尉家的家規(guī)里有一條,尉家中人一致對外,絕不公私不分,不為個人利益影響大局!"
"尉容已經(jīng)違反尉家家規(guī),現(xiàn)在我懇求老太爺依照家法處置!處以十記鞭刑!"大夫人一下道出,家規(guī)祖訓(xùn)不可違背!
尉容面容沉靜,他緩緩應(yīng)聲,"我愿意接受家規(guī)懲罰。"
然而尉家人聽聞卻都是神色惶惶,就連王燕回都是為之皺眉!
尉家的鞭刑,可不是普通的長鞭,一鞭子下去,皮開肉綻痛至骨髓,痛的人連眼淚都來不及掉落!
蔓生慌了,她從來沒有見識過這樣的家法刑法,可是她還能怎么辦?她想要阻止,想要開口,卻全都不能夠!她不能在這個時候肆意妄為,仿佛此刻唯一能做到的,唯有站在這里,看著他遭受刑法!
"不關(guān)他的事!"霍云舒喊出聲,她哪里會不知道尉家家規(guī)的厲害,簡直堪比酷刑,可她怎么能夠讓尉容獨自擋下,"一切都是我的錯!要罰就罰我!十鞭,二十鞭都可以!"
大夫人的視線重新落回在霍云舒身上,恨到至極后,是非全都被拋之不顧,"這也可以!代替的人要加倍受罰!那就罰你!"
"姐姐!"霍止婧驚愕大喊,她無法坐視不理。
霍止婧就要沖上去,大夫人命令,"周管家!靈堂里怎么容許這樣放肆喧嘩!"
周管家立刻將霍止婧拉住,又將她拉至一邊,霍止婧還在大喊,直接被請出靈堂。
"罰我吧!加倍就加倍!"霍云舒義無反顧,她是如此堅決。
"來人!立刻準(zhǔn)備受罰!把霍云舒給我架起來!"大夫人已經(jīng)吩咐下令,一旁的傭人們紛紛上前就要行事。
可是這個時候,尉容再一次站了出來擋住來人,望向大夫人,也望向老太爺?shù)溃?quot;加倍罰我!所有錯都在我!"
眾人面前,蔓生面前,是尉容護住霍云舒,是他一力頂下所有罪過,他凝聲說,"所以,罰我!"
現(xiàn)實實在太刺目,雖然明知此時此刻也不可能讓霍云舒受刑,更清楚知道事到如今都逃不過一劫,尉佐正的去世,霍氏惠能的暗中維護,都讓這份刑法不可逃脫……可是想起昨夜,又想起今日,她在他的面前和所有人為敵,他卻好似為了另外一個女孩兒亦是和所有人為敵,這樣南轅北轍卻猶如昨日重現(xiàn)。
"大夫人!"元伯在此時出聲,他制止住大夫人,也制止這一場鬧劇。
元伯這廂代表的可是老太爺,雖然老太爺又恢復(fù)了平日里的沉默寡言,元伯沉眸道。"尉容少爺觸犯家規(guī),現(xiàn)今要按照家規(guī)處置,處以十記鞭刑,現(xiàn)在立刻受刑!"
一聲令下,周管家已經(jīng)命人將刑具拿上。
這里本就是尉家祭祀的廳堂,供奉的是尉家列祖列宗,也為尉家犯錯之人受刑罰之地。這一刻,尉佐正的遺體冰冷的躺在中央處。于祖宗牌位前方,一道屏風(fēng)架起,隔開了眾人的視線!
長鞭也已被取來,這是一條赤煉長鞭,特制的鞭身光是瞧一眼,就會讓人心神俱顫!
蔓生幾乎無法去目睹,她的心這樣焦灼。
可是下一秒,尉容已經(jīng)脫去外衣,他的麻衣也被脫下被傭人取走。襯衣紐扣也逐一解開,眨眼間露出他精壯的胸膛。
"容少爺,您這邊請。"周管家又是呼喊,尉容已經(jīng)跟隨。
隔了一道屏風(fēng),只見他已然背身跪地,雖然背影模糊,但是卻能夠瞧的清楚,是他不曾有一絲傾倒的身體,直直跪在原地!
"不要!不要打他!"霍云舒開始極力呼喊,因為太痛苦,她整個人從輪椅上翻落!
可是卻沒有人再出聲,唯有霍云舒的求救聲懇求聲于耳邊不斷回響--
就在頃刻間,長鞭已起!
第一下鞭打而下,鞭子抽打身體的聲音實在撕心裂肺,好像聽到皮膚被劃破,血肉頓時橫飛,可是卻不曾濺落出血液,那道白色屏風(fēng)也沒有被血染上,但是光是聽聞那聲音就會讓人觸目驚心!
"周管家!"大夫人才又出喊,周管家再次派人上前,這一次將霍云舒也一并請了出去!
霍云舒被強行請離,她不斷回頭,只瞧見血染屏風(fēng),"尉容!尉容……"
蔓生已經(jīng)完全聽不見任何聲音,驚懼至此才會發(fā)現(xiàn)開不了口,她一雙眼睛直直盯著那道屏風(fēng),她連呼吸都忘記要怎樣起伏,只看見面前一下又一下鞭子落下,漸漸的,漸漸的好似有血液飛濺出布滿整道屏風(fēng)!
古老的家族,古老的家規(guī),卻猶如置身古代。這簡直太不可思議太荒唐太可怕,卻讓人無法移動唯有一片寂靜畏懼在心中回蕩!
尉容的視線卻一直注視著前方。
前方處,正是尉佐正的遺體,他死前卻有著一抹微笑,平靜的微笑,不知道為何在笑。
尉容的眼前漸漸有些血腥模糊,尉佐正的笑容也漸漸淡去。
……
第十鞭!
蔓生不知道這十鞭究竟是如何度過的,她只是每一鞭過后都一一歷數(shù),等到最后一鞭,像是精疲力竭一般,她渾身的血液和力量都好似逆流消失!
隔了屏風(fēng),刑法終于受完,一切也終于結(jié)束。
行刑的人從屏風(fēng)后而出,眾人一瞧,才發(fā)現(xiàn)鞭子上沾滿了鮮血,一不小心滴落一滴濺在地板上,猶如血蓮綻放。
眾人全都沒有動作,只是看著屏風(fēng)后,尉容被周管家扶起,他將襯衣披在肩頭,而后從屏風(fēng)后方走了出來。
蔓生一瞧他,早已經(jīng)面容蒼白,就連唇色也沒有半點顏色,從來不曾見過的慘白!
他總是這樣的醒目光鮮,哪怕落魄哪怕憔悴,都是俊艷無雙,可現(xiàn)在他蒼白的臉上長眉入鬢擰著,那份虛弱被他強健的體魄支撐不曾倒地,可是一步一行間好像都在加重疼痛。
尉容重新來到老太爺面前,低聲道,"謝謝老太爺懲罰,謝謝孟姨。"
大夫人見他熬過十鞭之后竟然還沒有倒地。還留有一絲喘息,仿佛像個沒事人一樣,這讓她更為惱火。可是刑法已過,好似再也不能將他如何,大夫人怔怔站在那里終于沒了聲!
老太爺緩緩道,"從今天開始,尉家,王家以及霍家三家之間的恩怨一筆勾銷!"
一場戰(zhàn)爭過后終于落幕,大家族的掌權(quán)者已經(jīng)發(fā)話,將一切化為無痕!
"容少爺,您快去上藥吧。"元伯也是叮嚀一句。
像是得到特赦,蔓生終于在這個時候邁出步伐,她猛地上前,在他就要俯身的時候她立刻扶住他。
宗泉也從后方處奔跑而出,一并扶住他,"蔓生小姐,我們扶容少回房間……"
尉容由蔓生和宗泉扶著出了靈堂,而在靈堂外邊霍云舒和霍止婧被請離到山莊的別墅外,周管家前來道,"云舒小姐,止婧小姐,老太爺讓我轉(zhuǎn)告您,從今天開始,尉家,王家以及霍家三家之間的恩怨一筆勾銷!兩位請回!"
兩人都是一怔,來不及回神思量,霍云舒急忙對著周管家喊,"尉容怎么樣?他怎么樣?"
"送客!"周管家沒有再相告,直接派人將兩人徹底請離,趕出了頤和山莊。
山莊的一處別院,那里是尉容曾經(jīng)入住尉家時留下的獨苑。宗泉立刻命人送來止痛藥止血藥,蔓生扶著他坐下,"你輕一點,慢點坐……"
"快替容少把襯衣脫了。"方以真方才不曾進入靈堂,和任翔兩人一直在外邊守候。誰知就瞧見容少被扶著走了出來,再一瞧就發(fā)現(xiàn)容少受了傷!
兩人來不及多問,只知道傷勢不輕,幸虧方以真本就是醫(yī)科生,所以對于外傷處理也是十分迅速。
"蔓生……"他卻突然喊,蔓生立刻來到他面前,半蹲于前看向他。
可他卻對著她說,"別看。"
他在說什么?蔓生一時間竟反應(yīng)不及……
任翔卻是會意,"蔓生小姐,一會兒給容少上藥大概會有些疼,請你握住容少的手不要放開!"
蔓生失神中聽從,她去握住他的手,才發(fā)現(xiàn)一向溫暖干燥,哪怕是寒冷天里也有一絲暖意的手,此刻卻冰涼一片,好似血液都被抽離。
可即便是如此,當(dāng)任翔將襯衣慢慢脫下的時候,方以真瞧見背上的傷痕都忍不住蹙眉,倒抽一口冷氣!
蔓生不自覺握緊他的手,尉容似是察覺到她的用力,她尚未詢問,他已說,"一點也不痛。"
蔓生只覺得喉嚨處一哽,竟是如此發(fā)澀。
她雖然沒有看一眼傷口,可是單是看著他的眼睛,目睹方才就覺得如此疼痛!比起她所受的,根本就不算什么,他這是蝕骨的痛!
接下去的過程中,蔓生唯有握著他的手不放,尉容就坐在椅子里。任由方以真等人為他上藥包扎,等簡單處理完后,方以真道,"容少,傷口已經(jīng)處理,但是還要以防感染還有,這幾天您最好要休息……"
然而包扎完后背傷口的尉容,卻對著宗泉吩咐,"小泉,替我拿干凈的衣服過來。"
"容少?"宗泉一驚。
蔓生緊握住他的手,出聲問道,"你不好好休息,還要去守靈?"
可是他眼中唯有一片沉默堅決,仿佛任何人都不能將他的心意改變。蔓生還握住他的手,終究還是慢慢松開,任由他前往。
……
接下來的數(shù)日里。眾人只見尉容繼續(xù)為尉佐正守靈,沒有人知道他的傷勢究竟如何,只是一眼望去好似也沒有異樣,仿佛那十記鞭刑根本就沒有留下任何傷痕!
等到守靈七天后,一大清早就要出殯入殮,這天早上眾人整裝待發(fā),齊齊前往火化棺木入葬。
可是就在出發(fā)之前,大夫人突然指著尉容說,"整個尉家,所有人都能為佐正送葬,就你尉容沒有資格出席!我不準(zhǔn)你去!"
面對大夫人的怒言相向,眾人都沒有一句話,最后老太爺?shù)溃?quot;尉容,你就送出家門先回去吧。"
老太爺已經(jīng)發(fā)話,尉容應(yīng)聲。"是,爺爺。"
于是出殯的隊伍繼續(xù)出發(fā),所有人之中唯有尉容被留下。山莊外蔓生望向出發(fā)隊伍,她扭頭對尉容道,"我去給大哥送葬,你回別墅休息!"
話音一落,蔓生來不及等他應(yīng)聲,就已經(jīng)坐上車,命令任翔開車追上前方的隊伍。
眼看車隊已經(jīng)遠離,宗泉方才回眸,再一看后車座的尉容,他驚喊,"容少!"
尉容閉上眼睛,他的呼吸綿長。
方以真立刻去檢查,"容少,我們?nèi)メt(yī)院!"
"回別墅……"尉容卻低聲說。
……
尉佐正下葬這一日。尉家入殮的排場并不隆重,許是因為尉佐正的去世為尉家蒙上了永不可消的敗筆劣跡。所以不過是嫡親的幾位,還有零星幾人外,其余人等都沒有在列。但是老太爺念及長孫身份,還是讓他入葬尉家墓園。
當(dāng)天蔓生在人群后方,依稀為尉佐正的骨灰送上最后一支白花。轉(zhuǎn)身的時候,瞧見王子衿帶著小寶站在人群前方。母子兩人孤單只影,看著實在讓人心憐。特別是那個孩子,從尉佐正下葬后就似乎很懵懂茫然,但是也可以說十分冷靜,不哭也不鬧。
蔓生道,"大嫂,請節(jié)哀順變。"
王子衿不曾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等所有儀式一一過后,尉佐正的骨灰終于被封棺入土為安!
送葬隊伍也隨著尉佐正的入葬儀式結(jié)束,紛紛退去,一切都化為寂靜,自此以后世上再也沒有尉佐正這個人存在了。
蔓生也上了車就要離開,后方處王燕回瞧了一眼她離去的方向。
……
從葬禮歸來,蔓生直奔香頌灣別墅。她不知道他的傷勢到底如何,在熬過守靈后,還是否能夠安然無恙。
可是當(dāng)蔓生抵達別墅后,就瞧見余安安奔出來迎接,"副總,那位云舒小姐這幾天一直在別墅外面等,剛剛尉總回來后,她就陪著一起進去了!"
上樓去,蔓生往尉容的房間直走,那也是她的房間內(nèi)。
"蔓生小姐!"方以真剛好拿了醫(yī)藥箱出來,看見她歸來立刻上前道,"回來的路上容少有些意識不清,請了醫(yī)生來看過,是感染引起的,已經(jīng)打過針了!"
蔓生當(dāng)下蹙眉朝她點頭,走過方以真身邊往房間疾步而去。
門是打開著的,蔓生一走到門口就看見霍云舒這樣傷心的哭喊著,她倒在尉容睡著的床畔,她握著他的手這樣凄厲無助的喊,"我該怎么照顧你?我自己都照顧不了自己,現(xiàn)在我又要怎么照顧你!尉容……"
蔓生一扭頭定睛,又看見尉容躺在床上,他連呼吸都很安靜。
深呼吸,蔓生上前一站停步道,"霍小姐,請你回去。"
霍云舒一愣,她眼帶淚水望向林蔓生。
"我想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照顧好自己,才能不讓他擔(dān)心。"蔓生朝她輕聲說,亦是道,"還有,我是他的女朋友,我會照顧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