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他的命令喝止,蔓生只能僵直了身體站在原地!
她竟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唯有雙拳緊握!
"坐下!"尉容又是命令。
蔓生卻根本動不了,她的雙腳像是生了根,所以扎根在這里動不了!
他突然伸出手,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將她重新拉回坐下。
"對不起!是我沒有保管好……是我……"霍云舒不住道歉,她從來都不曾質疑過康叔,更不曾想康叔會在暗中毀壞黑匣子。然而此刻,所有一切歸根究底,的確是她沒有保管好!
明明是她答應許諾了他,他才答應不將黑匣子拿走!
距離昨天,才不過是間隔了一個晚上!
竟然就這樣在她的手里毀于一旦!
霍云舒難掩自責,她的道歉微不足道,也不知要如何繼續,"是我的錯……"
霍止婧也在此時回過神,她同樣不知所措,下意識扭頭望向康叔喊,"康叔!你沒有毀掉對不對?告訴我們,你把黑匣子藏到哪里去了?"
霍止婧起身走向康叔,拉住康叔的手喊,"康叔,你快把黑匣子拿出來!我知道莉莉的死對你打擊很大,可是現在也不能完全證實,真的就是佐正大哥做的!"
莉莉是康叔女兒的名字,霍止婧也是如今才得知,對于尉佐正,霍止婧依舊保留著當年兩家交好時的稱呼。可是此刻今非昔比,一切都已經物是人非,霍止婧不斷在喊,"康叔!你拿出來吧!求你了!"
"止婧……"霍云舒呼喊她,她朝她搖了搖頭。
霍止婧依舊不相信。她還在不斷乞求,"康叔……"
可是此時,一直緊抿了唇的尉容,忽而又是開口說,"晚了。"
低沉男聲入耳,霍云舒秀眉緊蹙著,霍止婧亦是惶惶回眸。
蔓生眼前這一幕如此繚亂,她幾乎無法平靜,所以就連牙齒都好似在打架,又聽見他說,"康叔是退伍軍人,軍人一生耿直。如果不是萬不得已,他不會欺騙。"
他沉靜的語調訴說著結果,仿佛這一切和他無關,冷然里帶著肅穆,讓人無法靠近也無法違抗!
康叔一聽,他眼眶悄然泛紅!
"容少爺,這一切都是我的主意!"康叔站了出來,輕輕拉過霍止婧,讓她不要再這樣激動,當信念已定過后,康叔面色如此沉靜,像是豁出去一樣無所畏懼,"大小姐和二小姐全都不知情,是我自己決定這樣做!"
"您要怪我罵我,要怎么處置我,都可以!"康叔決絕說,"哪怕您現在讓我死了,把我的命給您,我也愿意!"
康叔雖已年邁,可也是錚錚男兒,骨子里的血性不改。他說得出就絕對辦得到!
霍云舒被震撼到!
"康叔!都什么時候還說什么死不死的!"霍止婧哽咽的哭了起來,"姐姐好不容易才活著回來,難道你又要離開我們了嗎?我不要!"
哭聲隱隱間傳來,一場不算生離死別的畫面,卻如此沉寂壓抑。
尉容卻低聲說,"我要你的命做什么。"
仿佛,一切是這樣縹緲,虛無之間硬生生被斬斷了根!
……
眾人噤聲中,尉容又是囈語般道,"康叔,你跟隨霍叔叔這么多年,為了霍叔叔,為了霍家,效忠了一輩子。當年聽說,你之所以會和康姨離婚,也是因為你太忠于霍家。所以后來。你放棄了所有,包括了自己的妻子和女兒。"
聽聞他如此說,康叔整個人也是一顫,回憶太遙遠卻也太蝕心!
為了霍父也為了霍家,康叔可謂是一生相隨,所以才會在后來和妻子離異,康叔的妻子無法忍受康叔如此盡忠,在忠孝和家庭責任之間,康叔義無反顧的選擇了前者,后來就連女兒也讓前妻帶走。
霍家對于康叔而言,就像是天神一樣的存在,軍旅生涯過后,康叔所有的使命都是為了霍家而活。只因為霍家老太爺是撫養了康叔,而霍父當年也對康叔有恩,為他在從軍時證明了一次意外的清白。
這個耿直的男人,便甘之如飴傾盡一生相隨!
當直升機遇難后,康叔將女兒的死偽裝成霍云舒,這恐怕是他這一生所做過最大的謊言,也是唯一一個謊言!
可是自小就好好照顧的女兒,卻不幸遇難!
霍止婧的眼淚不斷落下,為了康叔,也為了不曾見過面的康叔妻女。
霍云舒眼眶通紅,她更不讓自己發出哭聲。
"如果我沒有猜錯,直升機遇難那一天,可能是你和你的女兒分別后第一次相見的日子。"尉容又是接著說。
在悠遠的回憶里,時光都在倒轉,康叔聽著他一番講述,像是回到了那一天,他還清楚記得女兒終于釋然的微笑。
他終于可以帶著女兒第一次翱翔在天空,初次共聚天倫以后再也不分離!
可是誰能想到,這第一面卻成了最后一面!
自此以后,天人相隔永不見面!
康叔一言不發,但是縱然馳騁戎馬數十年,這個耿直的年邁男人也忍不住掉下眼淚!
"你忠心一片,我怪你什么?"尉容忽而一笑詢問,"我又要處置你什么?"
然而他此刻的笑容,卻遠比沉默沒有表情更讓人心悸!
"康叔,你走吧。"尉容一下定睛道,"現在就離開海城,永遠也不要再踏進地界一步。我希望你明白,你在做這個決定的時候沒有后悔,永遠也不會反悔。你不是抱著求死的心來做決定,再來給任何一個人增加罪孽。"
"你死可以,但是和我無關。還有,我不想再見到你。"他極為平實的話語,卻冷靜到猶如寒冰,帶著對于內心嚴酷的質問!
康叔滿臉淚水,他哽住,心中卻已如江濤翻滾。
緊接著,尉容又是說,"云舒,今天本來是該去醫院,不過現在看來也不必了,我會再聯系你。"
"尉容……"霍云舒喊了一聲,然而尉容已經起身。
"蔓生,我們走了。"尉容輕聲叮嚀,蔓生已如機器人一般起身,跟隨著他離開。
"尉容!"霍云舒又喊了一聲,可是他們已經揚長而去。
霍止婧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只怕康叔做傻事又是請求,"康叔!你不能再糊涂,你不能拿自己的命開玩笑!"
霍云舒凝眸道,"康叔,你要是不好好對待自己,那我們霍家,我霍云舒這輩子都不會好過!你聽見了嗎--!"
"大小姐,二小姐,我聽見了。"康叔抬手抹了把眼淚點頭。
"姐姐,那現在該怎么辦?"霍止婧又是追問。
霍云舒道,"康叔,你回鵬城去!"
……
出了霍家公館后,又輾轉前往醫院探望尉佐正。
坐在車上,蔓生只是望著窗外。
今日醫院內,尉佐正才剛剛清醒不久。
王子衿看見兩人到來,她迎了上去,"二弟,蔓生,你們來了。"
"大嫂。"尉容回聲,蔓生也是點頭。
王子衿道,"老太爺來探望過。剛走沒有多久。醫生說,你大哥的情況不是太好。"
在王子衿的帶領下,尉容頜首而入,蔓生也跟隨進入。
病房內尉佐正一身白色病服,帶著氧氣罩,他的呼吸也很微弱。原本就一直身體不康健的尉佐正,比起一個月以前初相見時更顯蒼白虛弱。原本只是病態的臉龐,呈現出灰敗色,這樣的神色,蔓生曾經親眼目睹過。
母親去世的時候,也是這樣的情景!
蔓生不知道要說什么,只是聽見尉容在喊他,"大哥。"
"尉大哥。"蔓生也喊了一聲。
尉佐正點點頭道,"其實我也沒有什么……你們不用特意趕過來……"
尉佐正說著安慰的話語,但是愈發讓人憂心,蔓生輕聲說,"尉大哥,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只是簡單聊了幾句后,尉佐正明顯有些體力不支,尉容道,"大嫂,我想和大哥單獨聊幾句。"
"二弟,不要聊太久。"王子衿遲疑了下,還是叮嚀說道。
當下,蔓生和王子衿又退了出去,護士小姐也一并離開。
等人都離去后,尉佐正望著尉容道,"你想說什么,我都知道。"
尉容站在床畔低頭凝視,一瞬后復又開口,"大哥,我知道不是你,你為什么要承認!"
"是誰做的……就是誰做的……"尉佐正男聲縹緲傳來,斷斷續續間氣息游離,卻是堅決說,"我不會逃……"
"大哥!"尉容不解,他困頓于他此刻的認罪!
"二弟……"尉佐正呼喊一聲,他在此刻打斷,不愿再談當年直升機遇難一事,卻是緩緩說道,"我知道……這一切都不是你心甘情愿……可是為了保利也為了我們尉家……現在也只有你了……"
尉容沉眸,他眉宇凜然,俊美的臉上不曾有過一絲責怪。
"大哥還想拜托你一件事……"尉佐正又是道。
尉容應聲,"你說。"
"如果……"尉佐正的呼吸磅礴,是一大團的白氣在氧氣罩上暈開,"如果我這次真的不行了,以后小寶還要你多照顧一些……"
"大哥,你不要說這樣的話!"尉容道,"小寶還小,他不能沒有你!"
"我是說如果……"尉佐正低聲道,"人這一輩子有太多的事情不能預料,誰也算不準……我的身體自己知道,要是我不在了,子衿一個人也怕照顧不過來……那孩子喜歡畫畫,尉家上下除了老太爺,也就最愛和你親近……"
尉容沉靜應聲,"好,我會的?墒谴蟾纾酥挥谢钕聛聿庞邢M‘斈甑挠鲭y,總會水落石出!"
尉佐正疲憊的閉上眼睛,"我累了,你回去吧……"
……
回廊外,蔓生朝王子衿安慰道,"大嫂,你別太擔心,尉大哥這次也能好起來的!"
王子衿卻像是很憂慮,她的神色滿是愴然,"還能怎么好?佐正的身體一直都不好,從小就是!這幾年以來,也是一直起起伏伏,好不容易才又太平一些,竟然出了這樣的事情!"
"我實在是好恨!"王子衿女聲一冷,她的怨恨從眼底而出,"如果不是霍云舒,如果不是那個康叔,佐正又怎么會犯。"
蔓生也記起當日,情況的確緊急也出乎意料!
"霍云舒呢?她又在哪里?她應該認定是佐正在當年故意害她,現在佐正醒過來了,她怎么不來找他對峙?我們就說個清楚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到底是誰害了誰!"王子衿恨恨說著,蔓生并不好多言,她只能在旁安慰。
不過多久,尉容從病房里出來,瞧見兩人站在一起,蔓生正在相勸。
王子衿對上尉容又是急忙追問,"二弟,霍云舒現在到底是想怎么樣?她不能讓你大哥不清不白!還是她想要什么,所以想要威脅!讓她把黑匣子交出來!"
尉容凝眸道,"如果當年真的是人為,那么是誰做的,一定逃不了!"
王子衿一下噤聲,怔了下道,"這樣就好!"
"這幾天辛苦大嫂了,有什么情況請立刻通知我。"尉容囑咐一聲,又是帶著蔓生離開。
王子衿駐足原地,卻有些惶惶不寧。
等她重回病房之后,尉佐正對上她有些失魂的臉龐,他問道,"子衿……怎么了……"
"沒什么!"王子衿清醒過來,立刻回道。
尉佐正卻道,"你替我把喬律師請過來。"
"現在這個時候,還請律師過來做什么?"王子衿不禁問。
尉佐正虛弱喘息著回道,"有些事情,我怕來不及……事先我一定要先交代清楚……還有當年霍云舒遇難的事情,我全都認罪……"
"佐正,你為什么要認罪?"王子衿詫異質問。
"我只想求個心安……你快請律師!"尉佐正催促,他大口大口喘氣。
王子衿猶豫再三,卻像是將心一橫,她立刻將喬律師請到醫院。
……
從醫院離開,兩輛車子停在外邊,來回跑了一趟后,才發現已近中午。
蔓生這邊要回保利,而尉容因為還有公事在身,中午要去赴約客戶。
"我還有應酬,你先回去。"尉容叮嚀一聲。
蔓生沉默著點頭,她就要上車去。
可是這個時候,她的手再一次被人握住……
那是他的手!
這一次,蔓生卻沒有反握住他,只是任他握著,他垂眸望著她再次叮嚀,"記得好好吃飯,不然會胃疼。"
心中也不知道是何種感覺,蔓生的手又被松開了,隨即上車離開。
尉容朝宗泉吩咐道,"通知余秘書,準備午餐。"
車子駛離醫院,也駛離他。
或許,她不該在這個時候再和他計較那些該與不該。
可是胃里卻好似一陣翻攪著,灼燒的讓她蹙眉。
初次嘗到,原來替一個人感到不值,也會這樣疼痛!
……
夜里回到別墅,蔓生靜不下心來。她在想,一直在想,當黑匣子被毀后,又要如何去證明清白?
突然,有人疾步而來,將房門敲響,"咚咚!"
驚人的聲響在夜里聽起來愈發驚心無比,蔓生尚未應聲,方以真已經推門呼喊,"蔓生小姐!不好了!大少爺剛剛去世了--!"
蔓生手里還握著一本書,書籍猛然墜落,"啪--"一聲砸在地板上。也砸在心間!
從香頌灣趕去醫院的一路上,蔓生整個人都是茫然的。
"蔓生小姐,容少也趕去醫院了!"方以真在前方回道。
今日夜里也有應酬,所以尉容并沒有早歸。然而誰知,竟然發生這樣的事情!
不過是一個白天的光景,尉佐正怎么就會這樣突然過世!
這一切來的太兇猛,猛烈到讓人措手不及!
當蔓生趕到醫院的時候,就看見前方處已經圍繞了一群人,那是率先趕到的王家人,以王燕回為首。還有,其余幾位尉家宗親。
蔓生上前和宗親長輩問候,她往病房門口靠近一些,看見病房里全是人。
老太爺也趕了過來,元伯陪伴在旁。
兩人身邊,還有另外一位貴夫人以及一位年輕英氣的男人陪伴。
王子衿在尉佐正的床畔坐著,或許是因為傷心過度。也或許是因為受到突然而來的變故所以無法接受,她空洞的眼睛通紅,卻沒有落下一滴眼淚。
病房內沒有聲音,寂靜的不像是病房,而像是殯儀館!
蔓生竟不敢上前也不敢出聲,慌忙之中她扭頭,瞧見來人--是尉容到來!
……
"容少爺來了!"有人立刻呼喊,眾人紛紛讓開路,讓尉容前行進入。
尉容的視線望向前方,掃過林蔓生,隨即走進了病房。
蔓生這才一并跟上,和他一起入內。
尉容瞧著所有人,他停步呼喊,"老太爺,孟姨。"
問候之際,尉容望向一旁的英氣男人,男人則是開口喊,"二哥。"
另外一個斯文的男人在此時站了出來,對方一身西服精英模樣開口道,"在開始宣讀尉佐正先生的臨終遺言之前,我想先再次確認家人是否到齊。"
"喬律師,已經到齊,你請開始。"元伯喚道。
喬律師立刻道,"我現代表尉佐正先生,將其臨終之前授命所說轉述,轉述如下--"
"我,尉佐正,對于當年霍家直升機遇難一事深感抱歉,因為我一念之差造成當年遺憾,是我人生中最不可饒恕的事情!現在我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愿意為此贖罪,還望家人不要責怪任何人!也請好好相待霍家人!"
"身為尉家長子。我犯下這樣的罪行,實在是為家族蒙羞,不配當尉家人!對此,我深表慚愧,我已經違背家族家規,害人害己,現在我自愿退出長子繼承家族公司傳統,還望老太爺和母親諒解!下到黃泉,我會再向尉家列祖列宗乞求寬恕!"
"至此,告別各位長輩各位兄弟姐妹,佐正不孝不義--!"
喬律師將遺囑當場宣讀,洋洋灑灑之間一切清清楚楚,聆聽的人肅然起敬又是這般痛楚交加!
"老太爺,大夫人,這就是尉先生的臨終遺言。"喬律師宣告完后,朝兩人道。
老太爺站在那里,老人家神色倉惶,面對長孫去世,顯然備受打擊。
"不可能!"大夫人卻厲聲喊,"佐正不會做這樣的事情!我的兒子又怎么會害人!這份遺囑不是真的!"
"大夫人,這份遺囑是今天佐正少爺清醒后,親自讓大少奶奶通知我過來交待記錄。"喬律師道,"如果您不信,可以問大少奶奶。"
王子衿一直坐在尉佐正的床畔,她卻像是失了魂。
大夫人像是瘋了一般,她疾步上前,奪過文書來瞧。然而白紙黑字寫的如此清楚,是尉佐正的親筆簽名,他字跡已經不再端正,最后一筆已經沒了力道,可分明是他所寫不會有錯!
一旁還有他的按押認證,任是如何都不會有錯!
大夫人握著文書的手都在不住顫抖。突然之間像是崩潰了似的,她扭頭朝尉容大喊,"是你!"
"是你害死佐正!一切都是因為你!"大夫人直指他,高貴美麗的臉龐唯有讓人膽戰心驚的怒意,"尉容,你真是好狠毒!連自己的親生大哥,你都不放過!你對得起你死去的父親嗎!你大哥他現在就在這里,他才剛剛咽下最后一口氣,你竟然能逼得他立下這樣的遺囑!"
驚心的指責中,尉容像是失了魂一樣,他面無表情,卻也沒有了靈魂,只像是一具軀殼還留在這里!
"尉容!你怎么不去死?"大夫人越走越近,她顯然傷心到極點,憤怒到極點,所以就要動手。
"母親,請不要這樣!"英氣的男人開始勸阻,眾人也開始阻攔大夫人。
尉容站在病房里,他猶如一株樹佇立,任憑誰來喝斥打罵,全都不會躲閃半分!
"大夫人!請您節哀!"宗泉、任翔、方以真也都在此時請求阻止,可是大夫人顯然不肯罷休。
眼看著越走越近,大夫人就要逼近,尉容還一動不動,她拉不開他,根本撼動不了他。
蔓生有些急了,她也在此時站了出來,"大夫人,請節哀!不要這樣……"
"你算是什么東西,敢擋著我!我告訴你,尉容,尉佐正才是尉家的大少爺,你尉容永遠都不是!"大夫人的誓言似警告警醒眾人,她不曾去瞧面前的人是誰,只知道前方處擋住她的都和尉容是一派!
可是就在一剎那,根本來不及反應的時候,大夫人將手里的文件狠狠砸向她!
眾人眼中,只瞧見尉容神情如冰,而她擋在他面前,像是一道銅墻!
……
"夠了--!"終于,老太爺出聲喝止,他一聲令下,眾人全都定住,"接大少爺回家--!"
大夫人痛哭了起來,她猛一回頭撲向尉佐正的遺體,"佐正,媽來接你回家,佐正……"
就在一片哀嚎里,尉佐正的遺體被眾人推出病房,立刻送回尉家山莊。
眾人全都散去,猶如兇猛的洪流過后,浪潮退盡打濕了全身,全身上下無一能夠幸免!
"容少!"宗泉上前呼喊,任翔也是焦急,"容少?您怎么了?"
"尉總?"方以真急忙換個稱呼呼喊,可是尉容還是依舊不動。
蔓生著急,她顧不得自己,抓著他的手臂不斷呼喊,"尉容!你是怎么了?你開口說話!尉容,大哥已經送回家了,你不想送大哥回家嗎?你聽見了沒有?尉容……"
她不斷的呼喊,像是從遙遠的地方傳來,半晌才好像將他的魂魄喚回,他這才眼中有了焦距一般。垂眸注視著她,卻連語句都斷開了似的,喃喃問道,"剛才,痛么。"
蔓生一剎那百感交集,"不痛!我們送大哥回家吧!"
當天夜里,山莊內外都披上了白麻,那些白紗紛紛飄動,整座山莊不復從前的喜慶顏色,到處都瞧不見紅色,唯有一片慘淡的白,壯烈而且凄然!
尉家祭祀的廳堂里已經擺起棺木,上好的棺木立刻被送達,白燭香火,尉佐正的遺體就被放在靈堂中央,從冰窖里取出冰塊。白色的花束包圍了他整個人。
山莊上下所有人,全都為尉佐正披上白色麻衣。
可是除此之外,宗親卻也沒有出席,尉家一向眾多親朋好友也沒有在位,唯有王家數人在位,只因為尉佐正的臨終遺言,他讓尉家蒙羞已成事實!
然而尉家的哭泣聲依舊徹夜響起!
"二哥!"方才那個英氣的男人前來,送來白色麻衣。
蔓生現已經知道,他正是尉家的三少爺--尉孝禮!
作為直系親人,每一位都要穿戴上,尉容跪坐在蒲團上不動,蔓生回道,"給我吧,我來給他穿上!"
男人瞧著她為尉容穿上麻衣,朝她點點頭,又往下一位而去。
蔓生也依照尉家規矩。在腰間系上了白色麻布,一起和尉容跪坐在蒲團上。
這一夜,他不出聲,沉默的讓人不敢靠近。
蔓生只是陪伴在側,陪著他跪坐了一夜。
……
霍家公館內,因為康叔的離去,霍云舒一夜未曾入眠,霍止婧哭了許久后才雙眼紅腫睡了過去。隔天一早,霍云舒心神不寧,她打了一通電話給宗泉,卻聽見了那頭嗩吶聲響和尚的誦經聲,這讓她想起父親去世之時也是如此,她不禁問,"小泉,誰過世了?"
宗泉在那頭道,"是大少爺……他去世了……"
……
依照規矩。尉佐正的喪事守靈,從第一日需要持續整整七天,等到連續七晚的守靈過后,才能前往火化入葬。
一夜之后,蔓生跪的腳也麻木。依照規矩現在開始換人守靈,所以有人前來接應,她扶著方以真的手起身。
可是一轉身,尉容還跪坐在那里,并沒有起來。
蔓生彎腰朝他道,"尉容,起來吧,你也要休息,不能一直這樣,起來好不好?"
從昨夜開始,他滴水不進一言不發,只是跪坐靈前。
像是木偶,也像是在贖罪。
自始至終蔓生都無法去打斷他,也沒有在此時開口說上一句,可是現在,她實在忍不住,"你要守靈,我同意,你也應該?墒悄悴荒芤恢边@樣下去,先休息一下,晚上再來守好嗎?"
"尉容……"蔓生不知道此刻他內心究竟多沉寂,可是一想到大夫人指著他控訴的那一句:尉容,你怎么不去死!此刻想起,依舊會讓她心如錐刺!
"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不是你……"蔓生不住的訴說,想要告訴他,其實這一切他并不想,哪怕起先是一個局,可最先設局的人并不是他,為什么他要一人承擔所有,為什么旁人都要向他興師問罪!
尉容瞧著面前的人,眼底滿是她的身影,然而一切惶惶。
蔓生這樣焦急,她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她該怎么做,才能保護他?不讓他受到傷害?才能讓他知道,并不是他的錯!
可是他卻說,"別管我。"
蔓生的手還扶著他,他一雙眼睛深不見底,再一次聽見他清楚說,"蔓生,現在別管我。"
"老太爺!霍家的大小姐來求見!"突然,周管家匆匆而入來報。
眾人都是一凝,只因為聽聞霍云舒到來!
老太爺并不作聲,神色愈發冷硬。
元伯瞧了一眼后道,"請她進來--!"
霍云舒是在霍止婧的陪伴下入內的,她坐在輪椅上,被慢慢推了進來。穿越過尉家重重回廊,到處都是白紗,到處都是哀傷,氣氛凝重到像是踏入死灰。
霍止婧推著霍云舒剛剛到來,大夫人由王子衿扶著從椅子上而起,尚未瞧清來人模樣,大夫人就厲聲斥責,"她還有什么資格踏進尉家!"
"大夫人,老太爺有話要問!"元伯出聲叮嚀,這才讓大夫人止住怒言,卻還是狠戾的盯著霍云舒不放!
"尉容,霍云舒,你們到我跟前來!"老太爺終于出聲,朝兩人命令。
一直跪地不起的尉容,方才起身。
就在這個時候,霍云舒讓霍止婧松開手,她自己推著輪椅同時上前。
一時間,他和她來到老太爺面前,兩人并肩而站,即將面對眾人所有的質疑審問。初晨的陽光刺目,蔓生竟是晃了眼,她多么想要為他阻擋風雨為他撥開所有烏云,可陪他共赴難關能給他一片晴天的人卻并不是她。
她本就幫不了他。
又或許,這一刻他也不需要她。
若所有一切都是局,此時此地,她好似不過是一個局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