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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豆小說網(wǎng) > 其他小說 > 林蔓生尉容 > 第185章:白梅花下自有情癡
十二月月底,海城月末這幾天,保利集團內(nèi)忙碌異常。

王燕回正在接待來訪的客人,等到將合作方一行送走之后,江秘書立刻敲門而入,"王首席,這些文件請您過目,還有陳小姐晚上想要邀請您共進晚餐。不過,大少奶奶這邊的電話又過來了,說是這兩天的花開得格外漂亮,請您空了過去瞧瞧。"

海城的花藝會館,王燕回平時雖然來的次數(shù)并不多,可每次花開時節(jié)都會來賞花,所以也是這里的常客之一。

清幽的會館內(nèi)由專人領(lǐng)著,一路帶著前往那一處花香四溢的院子。

等走過長廊,就瞧見一道木門掩了精致。

待人將木門移開,里面的景色瞬間映入眼簾清清楚楚,領(lǐng)路的會館侍者輕聲呼喊,"您請進。"

王燕回邁著輕緩步伐入內(nèi),已經(jīng)換上室內(nèi)專用木屐。一進入那座院子,木門立刻被關(guān)上了。

王燕回側(cè)目一望,身穿華美漢服的女人坐在矮桌前方,她在修剪花枝。那些花都是剛剛剪下來的鮮花,每一枝都帶著芬芳,格外的清新。

王燕回上前去,在矮桌前方的正方形坐墊上入席,他也不出聲,只是看著女人將那些花枝全都修剪好。再看著她將剪子放下,聽見女人說,"這些雪梅,今年開的特別好,每一朵都含苞待放的,香氣輕微,又不會太過。"

聽她說著。王燕回輕輕一嗅,果然是如此。

王燕回是知道她一向喜歡這些花花草草,所以每日空閑下來既是打發(fā)時間也是陶冶情操,然而今日他所困惑的是,"雪梅開了,你剪幾枝好的,派人送去我那里,不就好了。"

"這是今年開的第一季雪梅,讓你來品一品梅花煮的茶。瞧你工作太忙,也想讓你放松放松。"女人的視線落在花枝上,等她輕輕擺弄好花朵,她抬手拿起茶壺,為他烹上一杯。

雪梅煮茶,也是好雅興,王燕回品了一杯道,"和往年一樣,清新怡人,沒有送一些去給大家一起嘗嘗?"

"等你嘗了好,我再派人去送。"女人這才抬起頭來,望著他笑道。

王燕回放下茶杯道,"原來你找我來,是讓我當(dāng)小白鼠,我這個試驗品還滿意?"

"瞧你說的,好好來找你品茶,你把自己當(dāng)小白鼠了?"見他茶杯已空了,女人抬手,又為他斟滿。

王燕回也是笑道,"難道不是?"

"一月有節(jié)日,到家里來一起吃飯吧。"女人這才說出用意。

王燕回道,"你們一家子其樂融融,我一個大舅子跑過去做什么?就不去打擾了。"

"你是不想打擾,還是又有安排?"女人問道。

王燕回一聽這話后,也深知她在指什么,"不管怎么樣。我們和霍家總歸是親戚,過節(jié)就去探望一下親朋好友。"

"可是霍家,已經(jīng)退了婚也是事實。"女人又是說,"你更清楚,霍止婧不會把你的好意當(dāng)作是真心,她對你,對我們王家是避之不及。"

"所以,她也沒有和我一起過節(jié)。"不等她繼續(xù)往下說,王燕回直接道,"我約了錦悅的林副總。"

……

女人的手輕輕拿起那杯茶,梅花在杯中綻放,花瓣有著極美的色澤,"你和她一起過節(jié)?"

"這也沒有什么不可以。"王燕回慵懶轉(zhuǎn)過身,他望向院子的白梅樹,"畢竟,注資錦悅的決策人是我,她也算是我請進保利的。"

"話雖然是這么說。可是你該知道,她是他親口認下的徒弟。"女人輕聲叮嚀。

突然之間提起林蔓生,王燕回還在回憶節(jié)日當(dāng)晚的一切,更記起他和她之間點點滴滴的相處,"我只是好奇,她有什么魅力,能讓他認定。"

"有結(jié)果了?"女人突然凝眸以對。

"這個林蔓生,看起來平常,不過是尋常人家的千金小姐,可是一接觸后,真是有些不同。"王燕回沉思著說,嘴角一抹微笑,"如果用花來形容……"

那個不驚艷出挑的女人,讓王燕回下了定論,"有些像白梅,你看她柔柔弱弱,卻經(jīng)得住風(fēng)雪寒冷。"

"白梅是漂亮的花。"女人似乎對他的定論有些持疑,"只有有心欣賞的人,才會感受到白梅的美。大哥,你該不會是對她有了興趣動了心?"

王燕回一笑,搖頭回道,"興趣是有,動心沒有。只不過,你這句話是不是該問問我的妹夫,讓他去關(guān)心一下自己的弟弟,是不是動了心。"

仿佛是隨口一句,卻傳入女人耳中,她低頭,茶杯中倒影出她一雙眼睛,有著一絲冷凝光芒。

……

品過茶賞過花,兩輛車子在外邊等候,一人坐上一輛,就要各自離去。

王燕回不忘記問了句,"他最近身體還好?"

"老樣子,還算健朗。"女人回聲,王燕回心中明白,也不再多言,只是說道,"你要記得,該提醒的時候,就要多提醒。不管怎么樣,他也是名正言順的尉家的大少爺。"

"我知道。"女人應(yīng)了一聲,隨即上車出發(fā)。

車子慢慢悠悠開著,駛出前方路口后分道揚鑣,女人問道,"最近有什么動靜?"

"大少奶奶,消息傳過來,是說尉總?cè)チ所i城!"前方處,隨身助理立刻匯報。

鵬城?

不是圣誕節(jié)才去過,為什么又趕過去?

"今天是周幾?"

"大少奶奶,是周五,明天就是周末了。"

"這個周末不是有從歐洲過來的重要客戶?"女人出聲問,她的眉宇微微擰起。

"是……"助理也不知道緣由,只是回答,"可是消息來報是這樣……"

懷里捧著白梅,清香襲人,卻也讓她陷入更深一層的思考中。

不過是一個晚上,來回都要六個小時之久,他還要趕過去?

他是要去看誰,那個人對他而言,真有這么重要?

……

鵬城--

周五當(dāng)晚,知名餐館的包廂內(nèi)蔓生今日有應(yīng)酬。

今日她招待的人正是華都商貿(mào)的周老板,周公子的生父,華都的董事長。

飯桌上原本其樂融融,忽而周老板提起一句,"現(xiàn)在的霍總和從前那一位比起來,真是一樣的出類拔萃……"

現(xiàn)在,從前。

一樣都是霍總,可是從前那一位,蔓生知道,她是霍云舒。

聽著周老板在訴說,蔓生忍不住問了一聲,"周老板認識從前的霍總?"

"當(dāng)然認識了,霍家的大女兒……"周老板笑著回道。

蔓生從來沒有見過霍云舒,連她的照片,直到此刻也沒有見過一張。對于她更是無從知曉,唯一的了解,也不過是零星少許。

蔓生默了下,私念也好,她還是輕聲詢問,"那位霍總,她是怎么樣的?"

……

周老板今日心情似乎尚佳,所以也愿意和她多聊幾句,遙想當(dāng)年道,"我們?nèi)A都和霍氏以前雖然沒有合作往來。但是都在一個城市,總歸是抬頭不見低頭見。她們的父親,那位霍老板為人就很和善,在業(yè)界口碑很好。"

"霍家大小姐,是在霍老板過世以后,才繼承家業(yè)勝任總經(jīng)理的。小小年紀,一個女孩子,這么弱不禁風(fēng)的,結(jié)果就成了家里的頂梁柱。那個時候,她的妹妹,也就是現(xiàn)在的霍總,也不過是那么高的孩子……"周老板說著,比了個手勢描繪。

蔓生一瞧,依稀之間眼前幾乎可以描繪出,當(dāng)年霍云舒和霍止婧的模樣。

真是,那么年輕,不過是兩個孩子。

"霍老板因病去世,確實惋惜,姐妹兩個在葬禮上看著實在可憐。特別是妹妹,一直在哭,牢牢的站在姐姐身邊,半步也不肯走,深怕姐姐跑了一樣……"周老板提起往事,哪怕是年過半百,可也會感慨生死,"那天霍老板葬禮,我沒有到,不過也有派人去慰問。"

"您有心了,霍總一定很謝謝您。"蔓生輕聲回道。

這一刻,突然聯(lián)想到自己,那個時候面對母親去世,也是一個人孤立無援,到了最后,險些也沒有完成葬禮。不知道霍父去世時候,尉容是否有在她的身邊陪伴?

"沒有什么謝不謝的,我們其實就是同在商場,實在是不忍心。"周老板回道,仰頭喝了一杯酒又道,"只不過,霍家的大女兒,也確實是不容易。一開始掛著總經(jīng)理的頭銜,也沒有實權(quán)。后來經(jīng)過自己努力,才好不容易保住了惠能,可是卻又被手底下的人給賣了,股權(quán)全都到了王家……"

提起王家,周老板立刻打住,轉(zhuǎn)了話題笑著說,"其實霍家和王家也是可惜,本來是聯(lián)姻的,沒想到最后婚還沒有結(jié)成,人就沒了!"

前幾日蔓生已經(jīng)從霍止婧口中落實,霍云舒真的不在人世。可是有些原因,卻在時過境遷后也無從詢問。

比方說,霍云舒為什么會死。

"周老板,您知道是什么原因嗎?"此刻,蔓生像是找到了一個突破口。

周老板皺著眉,陷入于回憶里邊,他沉聲道,"其實當(dāng)年霍家大女兒的死因,一開始傳出來的時候,所有人都很震驚,實在是眾說紛紜。"

眾說紛紜里究竟又有哪些傳聞,是意外,還是被害?

如果是后者,蔓生只覺得這太過可怕!

"到底是怎么回事,反正誰也不知道,只是聽說,在國外的時候,坐著的直升飛機發(fā)生故障機毀人亡……"周老板瞬間壓低聲音,死者為大,他也是不愿渲染,"死的可憐,在大海里飄了很久,差點都找不回來,面無全非啊……"

面無全非!

如花似玉的年紀,可是臨死居然落得這樣一個結(jié)局,這實在是太凄慘!

"后來呢?"蔓生急急出聲。

"后來就回了鵬城下葬了。"周老板回道,"她就葬在城郊的昌平墓園……"

"我們不說這個了,這都是過去的事情,人還是要往前看的,至少她的妹妹,現(xiàn)在這位霍總既聰明又有能耐……"周老板不再訴說有關(guān)于霍云舒的一切,他笑著談起霍止婧。

蔓生微笑聆聽著,默默拿起面前的酒杯,仰頭喝下一杯。

……

當(dāng)晚蔓生和周老板相談甚歡。臨了結(jié)束飯局,蔓生送周老板上車,"謝謝您這次和惠能合作,之后建設(shè)百貨大樓的事情,還要多仰仗您!"

"哪里的話,還要你在旁多多協(xié)助我家那個小伙子!"周老板顯然對這次的項目十分器重,所以才會同意今日的單獨相邀,也對她說了那樣多的話。

蔓生自然點頭,目送周老板上車離開了。

一旁,余安安將車開過來,"副總!"

蔓生坐上車,余安安載著她趕回住所,沿路不時看向她,"副總,喝了很多酒,不舒服嗎?"

"沒有,只是有點累了……"蔓生隨口回道。

今晚任翔跟隨霍止婧外出應(yīng)酬,所以沒有和她們一起,只是此刻看著茫茫燈火,蔓生想起方才周老板所說的一切,只覺得眼前忽然變成一片汪洋大海,卻瞧不見可以逃生的地方。

那個時候,霍云舒是該多無助。

海水那么冷,又那么無情。

所以,才會帶來這么多無法抹殺的傷痛。

"副總……"余安安忽而在身邊呼喊,蔓生應(yīng)聲,"嗯?"

余安安支支吾吾了一會兒,終究還是問道,"那個……就是問一下……你喜歡不喜歡尉總?"

蔓生側(cè)頭望著車窗外,月色皎潔,像是要勾起人心中最純粹的情感。

沉默良久,她才輕聲說道,"喜歡,不喜歡,那又能怎么樣呢。"

余安安對于兩人之間的糾葛,已經(jīng)知曉一些,她并不希望林蔓生不快樂,更是困惑于兩個都有情的人卻始終不在一起,"副總,你還在怪尉總嗎?"

事到如今,又怎么能再清楚清算。

"我該怪他么。"蔓生卻又幽幽問。

該與不該,這真是一個太過復(fù)雜的難題,余安安想不通,也不好多說。只是開著車,駛?cè)肽藓缟钐帯?

然而,誰也沒有注意到,后方處一輛車子一直默默跟隨著。從餐館出來,一直跟隨他們回到公寓大樓。等到她們進了大樓后,也不過是靜靜停在路邊。

路燈打亮一道光芒,照亮男人深刻俊美的五官,他抽了支煙。

不知道過了多久,大概是直到凌晨天漸亮,這輛車子才又駛離。

像是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一般。

……

母親曾經(jīng)還在的時候,經(jīng)常去看病,醫(yī)生就曾經(jīng)說:人是最懦弱的,可人也是最頑強的。

蔓生現(xiàn)在想來,醫(yī)生的話其實很有道理。

此刻蔓生不正是如此。

震驚的時候這樣不知所措,恨不得逃避,當(dāng)作根本就沒有發(fā)生過,這是懦弱的表現(xiàn)。然而當(dāng)沉靜下來以后,就會發(fā)現(xiàn)人又如此頑強。頑強到想要直接面對,不為有結(jié)果,卻還是想要去了解去深知,盡自己的可能。

"林副總,您最近好像很煩惱?"午休時間,任翔送來一杯煮好的咖啡。

蔓生抬頭瞧向他,"余秘書今天請假,有勞你了。"

"應(yīng)該的。"

"她好點了沒有?"蔓生又問。

任翔挑眉。"您這么關(guān)心,怎么不自己問她?"

"我去問的話,她只會說很好。"蔓生微笑回道。

這倒是像余安安的作風(fēng),只是一談起那個女人,任翔就感到頭疼,"也沒什么,女人每個月都會心情不爽。"

余安安今日請假的理由很簡單,月事來了,肚子特別疼。

"給她燉點鴿子湯吧。"蔓生下意識道,等話一說完,才發(fā)現(xiàn)有些微微尷尬。

任翔笑道,"您之前喝了那么多鴿子湯,有用?"

蔓生就知道他會拿這件事情來說笑,可她卻沒有開玩笑的心思,"還是有用的。"

任翔早就被余安安因為身體不舒服而煩躁狂吼了一通,這下想著晚上下了班就去煲湯。他正要退下,只是聽見她喚了一聲。"任翔,你等一等。"

任翔停步,他又看向林蔓生,發(fā)現(xiàn)她正望著自己,似是想要詢問一些什么,卻又無從問起。

過了半天后,她終于開口,"你見過霍云舒嗎。"

任翔微微愣住,只是聽聞這個名字后,他劍眉一皺,也有些感慨萬千,低聲回道,"我沒有見過。"

"那你知道她嗎?"蔓生開始向他打聽,有關(guān)于霍云舒的事情。

任翔思量了一會兒,這才說道,"知道一些。"

"如果可以,希望你能把知道的告訴我。"蔓生提出請求,"我沒有什么別的用意,只是想要知道。"

任翔點了點頭,他當(dāng)然明白她的意思,"我只知道,云舒小姐和容少很早就認識,霍小姐是云舒小姐的親生妹妹。好像也是云舒小姐的關(guān)系,所以容少才會對霍小姐這樣關(guān)心。只是云舒小姐芳年早逝,太過不幸。"

任翔所說,蔓生大致已經(jīng)了解,而她更想要了解的是,"那么你又知不知道,她是怎么遇難的?"

"我知道的情況是,云舒小姐帶著自家的老傭人康叔到了國外考察,康叔是退伍軍人,還會開直升飛機,那天是康叔開的飛機。可是那一天飛行的時候,卻出了意外。飛機不知道怎么回事出了故障,直接墜毀。"

"康叔被找到的時候已經(jīng)昏過去了,后來好不容易才被救活,云舒小姐不知所蹤,后來出動了警方,霍家,王家,尉家都派了人尋找,一直找都沒有找到。最后找到的時候,人已經(jīng)毀了,您也知道,在海里面浸的時間長了,早就分辨不清了。"

"后來就去驗DNA認證,是不是云舒小姐,結(jié)果,就是云舒小姐。"

"再后來的事情,我也不清楚了。只是聽說,霍小姐為云舒小姐向王家退了婚,取消了婚約。云舒小姐下葬以后,康叔就一直為霍家守墓去了。那里種滿了白梅,據(jù)說是因為云舒小姐喜歡白梅。"

任翔緩緩說著自己知曉的全部,蔓生聽完更覺得沉重,而她依舊疑問的是,"這次遇難,是意外,還是因為人為?"

任翔也說不出個究竟,"警方這邊是以意外判定的。"

"可是,霍小姐認定是人為。"剎那間,霍止婧那張痛恨的臉又浮現(xiàn)在蔓生面前。

霍止婧為什么提起霍云舒的死會這樣激動,提起王家又這樣憎恨。

蔓生無法忘記霍止婧那一天在辦公室里,對著她說:是他們王家害死了我姐姐--!是他們讓我的姐姐慘死!

任翔想了想道,"大概是因為,那天云舒小姐和康叔所坐的那架直升機是王家所有,在遇難以前沒有出現(xiàn)過故障。"

一架為王家所有的直升機。飛行了許多次都沒有出過差錯,可偏偏怎么就只有那一回會出錯?

怪不得,怪不得霍止婧會這樣認定!

蔓生終于了解,而她只能沉默。

任翔見她眉間緊鎖,肅靜的臉上不帶一絲笑容,他不忍道,"林副總,您不要多想了,逝者已逝。"

是啊,逝者已逝。

蔓生輕輕頜首,"你下去吧。"

……

隔天午后,蔓生從華都公司出來,她沒有立刻回惠能。交待了一聲隨行的助理,讓他先回去。蔓生駕車,前往城郊的昌平墓園。

午后陽光很好,墓園內(nèi)果然如任翔所說,種滿了白梅。蔓生沿著路一直走,石板路漫長,從這一邊到那盡頭。

蔓生來到那座墓園前方,她滿山尋找著那位云舒小姐的墓地。

終于,在走了許久后,她終于尋到了。

就在那一片山的山頂上,抬頭望去,滿眼都是白梅。冬日里白梅初開,美的不似人間,蔓生喘了喘氣,平復(fù)心緒后上前去。

墓地的山腳下邊有幾間房子,豪門世家落葬后總是有守墓人的。

蔓生剛走近,那位蒼白了頭發(fā)的守墓人就立刻看向她,"小姐,這里是私人墓園,您走錯道了。"

"您好。"蔓生瞧向這位年近六旬的老人,她已經(jīng)知道他是誰,"康叔。"

老人顯然一怔,而后問道,"您是?"

蔓生拿出一張名片遞上,"我叫林蔓生,現(xiàn)在任職惠能。"

康叔接過名片來瞧,果真是來自惠能公司,"林小姐,您今天來這里是來拜祭大小姐?"

"是。"蔓生點頭,她詢問說,"不知道可以嗎?抱歉,我來的太倉促了。"

"沒關(guān)系,大小姐她最愛熱鬧了,要是知道有人來看望她,她一定會很高興的,我陪您上山。"康叔將院門打開,迎著她入內(nèi)。

"謝謝。"蔓生又是道謝,跟隨著康叔往山上而行。

迎面吹來冷風(fēng)徐徐,越往高處走就越覺得空冷,蔓生慢慢走著,她一步一步走近,等到終于來到山頂上,來到那座被白梅包圍的墓碑前,她仿佛感覺自己終于和她面對面相見。

雖然遲了,雖然晚了,可終于還是見到了。

"大小姐,有人來看您了,是公司的下屬……"康叔朝著那座墓碑恭敬報告著,一如往昔霍家大小姐還是當(dāng)年英姿颯爽的時候。

蔓生的步伐定了定,她折一枝白梅,來到墓前。

這一刻,她終于瞧見了霍云舒。

黑白照片里,一個溫柔漂亮的年輕女孩子,正對著她在微笑。霍云舒是美麗的,有著一雙動人的大眼睛,只是隔了照片。都這樣充滿靈氣。可是相較于霍止婧的艷麗,她沒有這樣張揚的美,輪廓依稀之間和霍止婧神似,反倒是多了幾分平靜柔和。她長發(fā)披散下來一直及腰,還留著活潑可愛的齊劉海。

康叔在旁說道,"這是大小姐十八歲時候的照片。"

原來是十八歲那一年的霍云舒,永遠的美麗,永遠的青春年華,仿佛停格在這一刻不會改變。

蔓生將白梅花枝放下,她望著照片里的女孩子。

千萬言語卻都好似道不盡,她只是輕聲說,"你好。"

你好,霍云舒。

你好,我是林蔓生。

……

午后蔓生沒有在墓園留太久,看望過霍云舒,蔓生又跟隨著康叔下山。來時白梅簇簇,走時白梅依舊熱烈綻放著。康叔朝她揮手。祝愿她工作一切順利。蔓生點了頭,再次向他致謝,這才離開。

開車回惠能的路上,蔓生接到了余安安的電話,她在那頭喊,"副總!您的好朋友曾小姐來了,她說聯(lián)系不上你!"

蔓生一怔,曾若水來了?

等到掛線后,蔓生一瞧手機,方才上山入墓園也就沒有帶在身邊,才發(fā)現(xiàn)曾若水打來幾通電話,又發(fā)來一通信息:我在惠能附近的咖啡館。

蔓生放下手機,望了后視鏡一眼,已經(jīng)遠離那座白梅墓園,她這才踩下油門駛離。

……

曾若水的到來讓蔓生感到暖心,朋友久違不見,更像是找到了一個可以訴說心事的人。夜里邊蔓生帶著她在鵬城散步。兩人來到一處鎖橋大道。站在大道上,曾若水望向她道,"我們這么久沒見,你怎么一點也不興奮?"

實則之前圣誕節(jié)的時候,曾若水和邵璇給她打電話時候,就曾提起她會過來一趟。曾氏發(fā)展勢頭越來越猛,生意自然也是越做越廣。這一回,就直接來到鵬城。而曾若水也因為林蔓生在鵬城的緣故,所以立刻就攬下這次的出差之行。

可是不料,等她到來后,沒有了以往的熱切,雖然曾若水可以感受出,林蔓生在看到她的時候其實還是這樣期待。

蔓生回頭笑,"你什么時候說話和小璇一樣了?"

"我看你好像不大高興。"曾若水盯著她的臉說。

此刻手里邊也沒有鏡子,所以蔓生不知道自己是怎樣的表情,"我難道臉上寫了不高興三個字?"

"以前你見了我,總有說不完的話。"曾若水永遠都是一針見血。"說說吧,最近都發(fā)生了什么,我倒是聽說,保利集團總經(jīng)理最近認了個徒弟,傳得沸沸揚揚。有些消息擋不住,更何況有人也沒有隱藏。"

一時間蔓生真不知道如何說起,才發(fā)現(xiàn)一切都太過凌亂,最后她只是應(yīng)聲,"你都知道了。"

曾若水和她一起眺望著遠處的夜景,對于好友的遭遇,她也是略感煩悶,翻找著手提包就想要找煙,但是翻了個遍也沒有找到。她這才想起來,自己的煙早就抽完了。

下一秒,蔓生卻從自己的包里,直接拿出煙遞給她,"在找這個?"

曾若水卻是一驚,林蔓生從來不抽煙,哪怕是念書那時候,女孩子們好奇買了一包偷抽一支,眾人都在慫恿,她都沒有因為好奇而碰過。那個時候,邵璇就摟著她念叨:十八歲的大姑娘啦,青春就是需要放縱的!

震驚之中,曾若水還是將煙接過,相比起蔓生的生疏,她卻是十分老練的點煙。

"林蔓生,你重回十八歲了?"曾若水抽著煙說。

蔓生此刻倒沒有再抽煙,她笑著說,"突然想了,就買了一包。我倒是好奇,你還聽說了什么?"

"比如,霍氏其實有兩位霍總,原先還有一位。"曾若水又是說。

蔓生靠著鎖橋的橋柱,夜里冷風(fēng)肆意,仿佛能夠?qū)⑷舜敌眩?quot;如果你遇到了一個人,在你最無助的時候,你去找他,他同意幫你,為你解決了許許多多的困難。"

"你相信他,無條件的信任,你想自己真是幸運,大概這輩子所有的好運氣,都是用來遇見他了。"蔓生輕聲說著,"可是原來,他是為了另外一個女孩子。這個女孩子,她早不在這個世上了,卻還是有人愿意為了她全心全意。"

曾若水聽著她在訴說,到了如今,事實再明朗不過,卻不明白為何,她居然還能微笑,"他之所以會幫我,除了因為我手上有一千畝地皮之外,也是因為我的處境和他的心上人一樣。落魄千金,需要照拂,所以他親自輔佐親力親為。"

這么多任的豪門千金,都是有求于他,他像是突然出現(xiàn)的白馬騎士,伴隨左右不離不棄。一路出謀劃策,一路相伴鼓舞,一切還都歷歷在目,讓蔓生回想起來只覺得這么遠,卻又這么近。

"怪他!怨他!恨他!去討伐他!"曾若水猛抽一口煙后說,像是在為她發(fā)泄那份苦悶。

可是蔓生對著此刻夜空上一輪明月,月色皎潔,如同白梅無瑕。

"我怪他什么……"蔓生幾乎是喃喃自語,她輕聲說,"本來,也沒什么錯……"

縱然有千般錯萬般錯,卻也仿佛抵不過這份深情。

他只是將深情給了別的女孩兒,可又有什么錯。

真要怪,只能怪,人生自是有情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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